| AT导读 | 随着当今城市发展与人居环境的复杂多元化，我们看到更多年轻事务所带着他们独特的思考、细腻的观察、精微的推敲，从研究到实践、从实践到教学，逐渐介入城市和乡村。他们大多起步不久，羽翼未丰，却蓬勃奋进。因此，《建筑技艺》杂志继2020年2月刊《青年建筑师和他们的事务所》出版后，特推出栏目“AT·Young系列”，将目光锁定当代中国建筑界的新生力量，通过对其建筑作品的分享、设计理念的思考、设计观点的剖析，为本土的青年建筑师发声。本期为大家带来丰间建筑事务所的作品——曹宅梯田之家。
《中国农村发展报告2020》显示，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达到60%，预计到2025年，中国城镇化率将达到65.5%，保守估计新增农村转移人口8000万人以上。庞大数据的背后是城乡二元结构的转变。一方面，未来城镇化加速之下，年轻常驻人口将持续下降，老龄化日趋严重将导致农村持续衰退，很多乡村的老宅与宅基地空置。另一方面，涌入城镇经商、工作的年轻人，面对居高不降的房价，居住矛盾在不断的呈现，和陌生人一起没有尽头的合租生活，显然并不是理想的生活方式。本项目正是基于村镇这个复杂环境所完成的实践，是对当下乡村生活的一个认知与解读。建筑师希望在村镇这个复杂环境中，通过极低的成本（70w的造价包含了建筑土建和内装的整体费用，不含家具）营造出符合当地需求的居住空间与建筑形态，并将传统住宅中的空间要素延续到这个项目里。通过提升居住品质吸引在城市工作的人更频繁的返乡，让老龄化的乡村逐步恢复活力。梯田之家位于浙江省海宁市，地处长江三角洲杭嘉湖平原。基地所在的小镇是远近闻名的纺织城。老宅处在一个典型的浙江平原乡村环境中：在很小的区域内混合着农业、工业和服务业，一侧靠近大亩良田，另一侧就是个体纺织工厂。业态的复合引导居民形成了新时期下特有的乡村生活方式：人们在堂前屋后种满各种蔬菜，四季自给自足；他们将多余的房间出租给小商家、个体工厂或是外来务工人员，对于一些当地留守的老人而言，相对稳定的租金收入可以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基地原有的老宅是一个传统的院落式住宅，由土坯砖墙和简易的木构屋面组成，在小镇的村庄风雨飘摇了一百多年。业主在80年代去往城市生活之后，留守的老人也逐渐搬离。虽然老宅破落闲置，但是老人一直渴望这片祖传的宅基地能够重新焕发活力。在2017年底，丰间建筑事务所接手了这个老宅重建的任务，老宅拆除后，新建造的房屋将用于一家四代人偶尔返乡居住，闲置时候部分房间用于出租。梯田之家建造的限制与要求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个是当地政府的管理规定：宅基地面积不能超过85㎡，檐口高度不能超过11.4m。一个是当地留存的风水观念：入户大门尽量朝南，厨房需向东，床顶不能有过梁等。还有一个来自业主的诉求：希望新建筑设置尽量多的房间，满足一家人的居住，未来部分也可用于出租；外立面能够耐脏耐久，方便清洁；同时希望在宅中预留尽量多的种植区域。
乡村的居民在审美上更偏爱盛行的“欧式”异托邦风格，使用上更偏向于基本需求的满足，他们希望住宅可以建的更高、实用面积更大；加之传统居住文化的淡化、对传统居住元素的逐步放弃，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随波逐流的世俗品味。△ 基地西侧为琉璃坡顶平房，东侧邻宅现已建成简欧平房方盒子、大尖顶、琉璃瓦等元素慢慢凐灭了乡间的粉墙黛瓦、院落天井，也在一点点的侵蚀着地域特征与乡村风貌。在这样的背景下，建筑师在项目中尝试延续传统住宅中的空间要素，并结合现代的设计手法，在新民宅中重新收纳传统的精神内核，去联系“家”的过去与未来。设计中，建筑师将传统住宅的空间骨架——“天井院”重新植入新的建筑，层层退递的院落与平台呈现着向上生长的态势，寓意节节高升。同时采用“前院后室”的布局，将分散的空间整合到用地北侧一个9m×15m的区块里，并在首层设置了架空空间，缩小占地面积以符合当地规则。把“天井院”移回到新房在当地似乎是不可理喻的，这意味着会减少房间的面积，而未来的拆迁又与建筑面积息息相关。但是院落的设置将获得阳光的房间增加了整整一倍，同时通过退递的方式，建筑师将院落在每层占用的空间减到最小，而这小小的“天井院”，却兼具了通风、采光、晾晒以及空调设备平台等多种功能。通过设计很好的平衡了使用者的利益与需求，或许是梯田之家得以落成的最重要原因。整个建筑中存在多个层级的院落关系。水平方向的院落开放延展，建筑北面可以直接开门对外，与城市道路之间的过渡区域种满了蚕豆苗与油菜花。设置在东边贯通南北的侧院，平常可以收纳无法断舍离的各种家用。南侧的长形地块设置了一个复合的多功能院落，包含了停车区、入口灰空间、清洗区、以及茶话区。村民习惯把车停在自家院内，停车区设置了平开的大门方便进出；住宅入口隐藏在灰空间之下，避免了风水观念直接对外造成的运势流失；清洗区则靠近入户门，便于洗衣晾晒；茶话区用隔墙隔离了相邻的停车区，客人可以在这里寒暄、攀谈，作为室内厅堂的延展，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所。垂直方向的天井则私密生长，竖向的天井与横向院落交汇于一层的厅堂。透过天井投射而下的自然光，补弥了一层空间采光的不足，同时也强调了厅堂作为整个建筑的中心空间的重要性。游走于一层的院落，透过天井，渗透到楼层平台，继而在屋顶的梯田收尾。院落向上攀升，层层递进，特性也逐步由开放过渡到私密。△ 堂屋与会客，厅堂合一 ©陈曦 ©Maria Yee
在规划居住建筑的实体空间的同时，建筑师更在以设计的方式回应使用者多方位的需求。宅基地的面积有限，业主希望可以在宅内设置尽量多的种植区域，建筑师便创新性的在建筑的屋顶造了一片“梯田”。阶梯式屋顶梯田的设计出于几个主要因素的考虑：“耕者有其田”，宅中能设半亩良田，是中国人特有的情感与诉求；“登高明远目”，阶梯天生具有方向性，往上可以远眺北边大片的稻田，往下又能回到南面私密的小院；它的形态有利于屋顶迅速排水，减少了强降水下屋顶渗漏的可能；覆土绿化的屋顶，在炎热的夏天能起到很好的防暑隔热作用。为了确保设计的落地，过程中建筑师实现了一个低成本营造的阶梯式种植屋面：将楼板分块设置在不同的标高，利用多孔砖砌筑排水明沟，明沟上盖花岗岩石板，并在每块石板之间留出适当的排水缝隙，降低施工难度的同时确保了它的可实施性。外墙面面砖的使用，表达了村民普遍具有的一个“执念”——只有贴上了面砖（或是瓷片）的房子才能称得上是一座新房。初期建筑师为建筑的外立面提供了两套方案：采用白色清水防护材料（混凝土保护剂）或是青砖饰面。居住者反馈白色在观念中不吉利，而青砖的使用成本会更高，最终建筑师采纳了业主的建议，用家里库存的纯色面砖代替了原设计中的外墙材料。其实纯色面砖从功能性上在乡村都具有天然的优势，它的吸水率及重量优于当地常用的瓷片，耐脏且易擦洗。面砖有9mm×13mm与9mm×28mm两种规格，建筑师通过不同尺寸和颜色的有序拼贴，去强调立面不同区域的功能性与逻辑性。拼贴的面砖与落地窗通过虚实的穿插组合，呈现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这个模糊又分明的立面正好隐喻了现代乡村叠合多元的现状。拼贴的面砖与落地窗通过虚实的穿插组合，呈现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这个模糊又分明的立面正好隐喻了现代乡村叠合多元的现状。项目中我们根据实际条件，用面砖代替瓷片，大落地窗代替传统的土墙，这些在当地创新性的应用，最后都取得了很好的反馈。
不同于城市住宅大平层的形式，乡村住宅是个兼具开放性和私密性的复杂体，四世虽同堂，却具有明确“领域”划分。它既需要设置用于祭祀、聚会、宴请的半开放空间，对外交流，也需要保证私密的家庭空间免于外界干扰。同样的，户内每代人的生活习惯不尽相同，对生活区域的独立性也有很高的要求。建筑的一层布置了入户玄关、厨房、餐厅和多功能厅堂，厅堂平常用作普通的会客，节庆时期可供家人祭祀、宴请。南北两侧区分了不同的入户属性：开放的北侧设置了大尺寸的平开门直接对外，未来有需要可以设置隔断，将北侧区域设置成一个小型的商店；私密的南侧入口穿过内院到达，入户即可直接通过转折的楼梯到达二层的起居空间。二、三层的布局相同：南侧布置了一间主卧套间，北侧布置了大小各一的次卧。建筑师给每一个房间都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将空间划分成一个个独立的居住单元，不但便于闲置房间的出租，也为四世同堂一家人的相处，保证了舒适的生活距离。建筑的四层北侧设计了一个套间，沙发床、厨房、起居室以及简餐厅都整合在一个大空间中，房间设置了最大化的落地窗无限接近稻田风景。开放复合的空间布局很符合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每逢节假日，在外工作的年轻人返乡，家人齐聚一堂，这里是最好的家庭聚会地点，也是小朋友绝佳的玩耍场所。
民居是乡村中最大的存量主体，也是乡村振兴里最需要关注的内容。建筑师期望梯田之家是一个类型学上可以“复制”的样本，并尝试概括了这个类型所具备五个特征：立体院落、屋顶农田、拼贴立面、多义的厅堂以及独立的生活单元。现代乡村住宅应当具有独特的性格，它的空间结构、文化特征、精神内核可以复制并且拓展。项目过程中，业主不仅仅关心建设的问题，也会考虑到未来的使用、邻居看法以及对周边环境的影响。梯田之家最后的呈现，以直接或是间接的方式，一一回应了业主的需求与困惑。在造价、功能、形式都能被当地的使用者接受的时候，一个新的样本有机会得以落地呈现。当下的乡村是一个传统与现代并行的综合体，建筑师尝试探寻乡村居民复杂的精神世界，营造一个现代的情感载体，把乡村建设成真正有意义的居所。而当建筑师更多地介入乡村环境，当建筑更多地面对日常生活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这些工作将变得更有价值与意义。项目名称：曹宅梯田之家
项目地点：浙江省海宁市许村镇
项目类型：建筑/景观/室内
设计单位：VON Architects 丨丰间建筑事务所
公司网址：www.vonarch.com
联系邮箱：info@vonarch.com
占地面积：208平方米
建筑面积：385平方米
设计时间：2017.09-2018.06
建设时间：2018.07-2020.07
主持建筑：陈晨，朱枫
家具品牌：Maria Yee
建筑摄影：陈曦
Young Architect
· 朱枫 ·
毕业于同济大学，后留学于柏林工业大学，丰间建筑事务所（VONArchitects）创始人、主持建筑师，首届安邸 AD100 Young。2020年福布斯中国30位30岁以下精英上榜者，2021年入选由全美中华青年联合会主办的全美华人30岁以下青年精英榜（AACYF Top 30 under 30）。他是中国90后新生代建筑师的典型代表，丰富的学习经历造就了其中西融合的专业视野。他成立的丰间建筑事务所倡导以城市发展中的典型问题与使用者的行为需求作为起点，在不同地域语境中提取文化，通过创新的设计去呈现美好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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