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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建筑】调适的技艺——品谈丁蜀成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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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7
   

【AT导读】有别于惯常的轴线对称、布局严整的学校,丁蜀成校以松散的聚落式布局,营造了围绕“制陶工场”的低密度漫游式校园。从制陶文化到陶艺工场,从类型到氛围,从工业体系到工业与手工业体系的结合,从结构到建造,建筑师以多样的巧妙调适创造了如陶艺般质朴、温暖的校园,也使其成为开展公众教育和公共活动的场所。

 

调适的技艺

——品谈丁蜀成校


项目概述丁蜀成校是以紫砂手工艺培训为中心的成人技术学校,其所在的宜兴市丁蜀镇正是紫砂的发源地。丁蜀成校作为小镇里的公共建筑,其角色很像是这个城镇的美术馆,应该是一个非常开放的场所。因此学校不仅仅是负担教学任务的场所,同时也是一个可以交流的地方校园规划延续小尺度的单元组群形式。每个空间都注重与外部的关系,都被设计成可以享受外部庭园的独立体量,根据活动类型获得形式。总平面按照3条南北向轴线来布置,西边靠近城市一侧布置了接待室、食堂、评委评审室、多功能厅和教师办公楼;中间轴线是报名大厅、大工场以及小工场;靠东侧临近住区的轴线是贯通整个场地的教室单元。校园是一个有主有次的场所,这些通过组织交通和控制室外场地的疏密来实现。大工场、小工场、综合楼和展陈楼,这4个最重要的单体被放置在校园中心,不同类型的建筑单体与丰富的植物配置,也塑造出丰富的校园环境。校园的室外空间围绕 4 个核心组织:举办活动的榉树广场,景观主导的水庭院,回廊围绕的四方庭院,以及行政楼和教学楼共同围合的舒朗的榔榆庭院。不同的单体赋予广场四边的界面主次、虚实之别,让它扮演了室外客厅的角色。建筑师的一部分工作在于调配空间中的元素,唤起人们的感受。丁蜀成校的不同单体采用了不同的结构类型,这些结构参与到了空间性格的塑造中。手工砌筑的砖墙表现出了一种在不断调适中形成一个整体的感觉,为这个工艺学校营造合适的氛围。


节选自2023年3期《从类型到氛围——丁蜀成校》,作者:范蓓蕾、薛喆、孔锐,亘建筑事务所合伙人、主持建筑师。

松散布局的漫步式校园 ©苏圣亮


品谈主持人,“AT建筑”推荐人

柳亦春: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合伙人、主持建筑师


品谈嘉宾

杨   明华东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

郭屹民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宋晔皓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副总建筑师、素朴工作室创始主持人

张   斌:致正建筑工作室创始人、主持建筑师

王方戟: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

张   准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和作结构建筑研究所联合创始人、主持设计师

范蓓蕾亘建筑事务所合伙人、主持建筑师

王诗羽亘建筑事务所主任建筑师

张冲冲和作结构建筑研究所结构工程师

陈学剑同和作结构建筑研究所结构工程师




01

源于文化和氛围的设计


范蓓蕾

很高兴在阳光明媚、花繁叶茂的时节,能够邀请各位老师一起参观、品鉴丁蜀成校,同时,我们也非常期待聆听各位前辈的想法和意见。下面由我先介绍这个项目的背景和设计历程。


首先,在项目开始的概念设计阶段,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理解这个学校对于小镇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它有很多不同的身份。20世纪80年代,政府为了给乡镇农户提供成人继续教育的机会而建立了这所学校,农户学一门技术,实现创收,改善生活,这也成为乡村发展计划的一部分。


▲区位图  ©亘建筑


同时,因为丁蜀镇是紫砂矿的原产地和紫砂壶的发源地,因此这所学校便成为了大家学习和交流紫砂技艺的重要基地,这种作用也延伸到当地的整个制陶产业。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在紫砂壶的制作中,最受尊重的是烧窑的大师傅,而做壶的师傅则基本是匿名的,所以在丁蜀当地留下了像“前墅龙窑”这些跟烧制有关的文化遗存。后来到了解放初期,做壶工匠逐渐个体化,再后来开始进入国营的紫砂厂。直到今天,紫砂及其相关的制陶业已经成为整个丁蜀的支柱产业。


做壶师傅也从工匠逐渐向艺术家转变,比如有些紫砂大师会带学生,有自己的工坊,成立工作室甚至产业园。我们发现整个小镇的人几乎都跟紫砂壶有关,有制壶的、评壶的,也有来学壶的,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小作坊,而且生活都相对富足。


因此,有了我们设计构思的第一个重点:这里既是一个学校,也是一个交流的平台。丁蜀成校之前的老校区,位于现在场地的南侧,是原“川埠中学”的旧址,这个建于20世纪80年代的中学校舍办学多年,设施陈旧,教学空间严重不足。所以,在踏勘完场地后,我们便有了一个设定,希望新的校园能成为这个小镇的公共空间,不仅服务于日常培训和教学,镇上居民平日里也可以随意往来。因此,第一个想法是营造一种可以漫游的园林环境,整体策略是“高密度、小尺度”,每个房子都被控制在一到两层,周围都有自己的小庭院、小环境,一层可以感受庭院,二层可以触摸天空,是一种轻松自在的氛围。


因为有了各种各样的场地和用房,新校园建成后承办了很多活动,比如省内的中小学生都会来这里进行陶艺相关的游学参访,整个江苏省乃至全国的紫砂陶艺业者都到这里交流。在功能和空间使用模式上,我们在一开始也做了比较明确的判断,将任务书里的每一个功能空间设定为一个小建筑,设想它们像一个个小教堂或是小神庙,让每一个空间都因其内部发生的行为而具有自身的性格。


在建筑语言上,我们希望整个校园给人一种“重”的感觉,这是一开始就确定的。其次,用屋顶去表现每一个室内空间在校园里的状态,比如有些屋顶采用钢结构,是轻的语言;有些屋顶采用混凝土,是重的语言。这些设计语言由室内出发延伸至山墙,由此得以显现每个建筑的性格,比如中央榉树广场四周几个重要建筑的山墙,以及标准教室单元像猫脸一样的山墙,都各有各的姿态。


▲小镇上的丁蜀成校  ©亘建筑

▲整体轴测图 ©陈颢


接下来是整个校园外部环境的组织,从南到北有3个比较大的室外空间。最南侧的校园前区部分有一个适宜静观的水景庭院;往北是由综合楼、大工场、小工场、展陈楼这几个重要的建筑围绕的榉树广场;最后有一个由行政楼围合的比较内向的榔榆庭院。植物,尤其是乔木,是整个外部环境塑造中最重要的部分,几乎每棵树都是先经过精心挑选,然后在数字模型里验证与建筑和场地的关系,最后逐一根据姿态和朝向栽种的。


▲一层平面图 ©亘建筑


最后,关于建筑中技术和艺术的呈现,是我们在设计中一直思考的。拿大工场来说,我们希望以制壶的紫砂厂房为原型,创造类似的有天光的、高敞的无柱空间,所以没有沿用厂房建筑惯常的沿纵向排列的门式框架结构。我们希望消除屋顶厚重的感觉,所以将短边方向的结构跨度改在长边方向,并且让一部分结构在空间中消失。这样,相比下部厚重的砖墙,钢结构屋顶就显得轻盈很多,大家可以安静地坐下来。但是有一点遗憾,实际采购到的张弦梁拉索比设计值要粗很多。


可以看到,大小两个工场都是有高侧窗的空间,在隐藏一部分结构构件的同时,通过暴露单向檩条或顶板刷漆方向的线条,显示出原来结构的逻辑,让空间更具有秩序感,也让人更能沉下心来,坐得住。


▲大工场室内 ©《建筑技艺》杂志(AT)

▲大工场基部砖墙和上方钢结构 ©苏圣亮

▲大工场墙身大样 ©亘建筑


行政楼是整个校园里唯一的3层房子,我们希望呈现一种不同于其他工场建筑的轻轻矗立的感觉,所以采用小柱跨,将截面高度200mm的宽扁梁上翻并藏在楼板垫层里,形成厚板细柱的混凝土框架体系。同时,所有管线通过预埋解决,并采用分体空调。


展陈楼主要展示学校的制陶作品,希望有一定装饰感,所以采用类似“平棋天花”的井格梁楼板,并通过控制柱子的模板方向来呈现一种沉积岩似的质感,如同自下而上砌砖的感觉。


在细节设计上我们也花了很多心思,比如斜屋顶边缘做得尽量薄,希望视觉上显得更轻;在大工场、小工场,还有前区的接待空间,都将竖向的结构构件包裹在砖墙里,传递一种垒砌的厚重感和方正感。


关于砖的细节设计,其实是受到华黎老师设计的新寨咖啡庄园中砖墙的启发。我们希望通过一些操作呈现一种整体感,一是通过添加石灰调制的砂浆填塞砖缝,再进行表面抹平;二是打破均质的砌砖排列,通过添加碎砖使砖墙竖缝随机排布。其间我们试验了很多工艺,比如砖的颜色,调配黏土与煤矸石的比例,最后得到一种跟混凝土、陶的颜色都适配的砖红色。


▲多种排布方式的砖墙 ©《建筑技艺》杂志(AT)


在一些需要有装饰感的地面,我们挑选了4、5种跟紫砂颜色相近的砂岩拼搭铺贴。所有外露的混凝土都用了渗透型保护剂,既让混凝土表面形成憎水性,又最大程度保留了混凝土本身的质感。


▲砂岩铺装施工 ©亘建筑


虽然颜色是整个校园里大家最不会在意的部分,但我们也花了很多精力去控制和搭配。在植物颜色已经十分丰富的环境中,我们希望建筑的颜色呈现微妙的柔和,比如门窗上所有胶缝都与所在的框料颜色对应,灯具等的可视面都使用偏暖的颜色,很少采用中性的灰或者黑。总而言之,希望校园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微差的、丰富的,避免工业化成品千篇一律的感觉。


柳亦春✦


从亘建筑的一系列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对空间氛围营造的持续关注,尤其丁蜀成校的氛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场地剖面 ©亘建筑


丁蜀成校是一组高质量的建筑。什么是建筑的质量?也许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讲:


第一个层面是氛围。氛围决定了建筑的性格,作为一所制陶技术学校,它的氛围应该是什么样的,跟一般的小学、中学、大学相比,在空间营造上有什么不同,这就是建筑的性格、氛围和格调所在。通过光线、材料、尺度等各种因素,我们可以看到这组建筑在整体调性的把握上是非常成功的。


第二个层面是建筑的类型,设计几乎把每一个功能房间都当成一个独立的建筑来做。比如通常学校的教室都是一字排开,而这里的每个教室都是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就好像一个个小神庙一样,两边都有窗户,呈现一种相对独立的对称性。而在整个校园的布局上,这种对称性又被打破为不对称的状态,回到相对轻松的氛围中,像是一个自然的小镇。我觉得这种小的对称和大的不对称合并在一起,是这个学校空间布局的一个重要特点。


▲傍晚的小工场外景 ©陈颢

第三个层面是建造质量。这组建筑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建造体系。从外部看,它以砖墙作为围护结构来塑造空间氛围和建筑的调性,其中砖墙参与了两种结构,一种是与混凝土框架结构的结合,这部分相对来说体系比较成熟,建造上也较为妥贴;另一种是与钢结构的结合,看上去就显得比较困难一点,因为总体来说中国的工业化程度并不高,钢结构建造系统本身就不完善,特别是在这样的规模和造价前提下建造学校,再与手工砌筑的砖墙体系去结合,就呈现出一种半工业化的建造感。


由于钢结构不容易手工把控,我们会看到有些地方的钢和上面的瓦楞板同下部墙体的交接处理比较杂乱。这是因为相对精致砌筑的砖墙形成了具有一定手工感的细致节点,但是一碰到钢结构,观感就被拉低了,这是整个建造体系下的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小工场剖透视 ©亘建筑

因此,如何去调适钢结构和砖的关系,是对设计师最大的挑战。这里的挑战就在于整合砌砖和钢结构两个体系的工人,也是中国当下注重手工艺的建筑建造面临的困难。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体系和系统,并匹配上对应的措施和方法,可能就是建筑师的贡献。


这组建筑的成功之处,首先恰恰在于引入了砖砌建筑的手工感、温暖感。建筑师在手工与半工业化体系的结合中表露出高超的设计技巧和智慧,很多细节处理得非常好。比如小工场内做了白色的吊顶,黑色钢梁仍被刻意显露出来,形成一种妥贴的表面;钢板的窗套和砖墙之间因为各向存在不同的误差,干脆就用厚的灰泥连接,尽管灰缝上宽下窄,但是总体不会有“出戏”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放松


▲小工场内景 ©陈颢


但是钢窗框内塞了成品框料的铝合金窗,看上去好像又出现了矛盾感,建筑师试图用色彩去除铝合金的框料感,这在礼堂建筑中是成功的,在小工场中由于铝合金框料与惯常使用的色彩的接近而未能去除它原本的材料感。虽然这只是一个建造的小细节,却也是整个项目面临的挑战,经过建筑师努力调适,最后整体的氛围感很好,我认为这方面是值得今后继续做进一步探索的。

宋晔皓


特别认同柳老师所说的,这里的建筑就像一个个小神庙,每个房子都有自己的对称轴,在个体的对称和整体的不对称之下,空间的氛围感非常好。这里主要阐述三点感想。


第一,关于环境响应。这组建筑给我触动最大的是建筑与环境的关系,一是外廊体系很好地响应了苏南的气候,檐下空间对炎热的气候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二是光环境的营造,大工场、小工场,还有教室都设有高侧窗及相应的水平遮阳,非常适合陶艺空间。事实上,常规窗、高侧窗、天窗,随着开窗高度提升,自然光线的效用就越能发挥,高侧窗和天窗在这组建筑里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刚刚建筑师强调的上部结构轻、底下结构重,也非常好地契合了光环境需求。


第二,关于建筑的细节。正像柳老师讲到的,砖和混凝土、钢结构呈现不同的交接方式。同时,砖墙的不同构造做法也呈现出多种效果,有全顺面的排法,也有顺丁交错的排法,加上填缝的处理,让普通人感受到砖墙的色彩和肌理,让职业建筑师联想出墙体的厚度和背后的构造工法。在建筑师提供的外檐剖面上,还专门设置了立面的防水层,这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不可见的、职业的细节。这让我体会到亘建筑设计中非常老练和职业的一面,值得尊重。


第三,关于砖缝的做法。早年我跟随吴良镛先生、栗德祥先生参加中央美院新校园规划和建筑设计的时候,研究过砖和砖缝的做法,其中记忆犹新的是曾学习了老一辈建筑家戴念慈先生的阙里宾舍中灰缝里加颜料的做法,砖缝呈略偏红的颜色,与砖墙一起构成非常有意味的形式感。但是从构造工法上来说,还是略传统的勾缝做法,也就是基本控制在不超过10mm左右的薄缝。


▲红砖勾缝做样和黏土砖墙 ©亘建筑


丁蜀成校中采用了宽白缝的处理,应该同样是建筑师出于对砖墙整体感的考虑,对此我特别理解。这也让我想起瑞典建筑师SigurdLewerentz和同时代北欧建筑师的做法,他们对砖墙宽砂浆灰缝的处理就很粗放,且用白缝,据说还有结构增强的作用。


还有一点是关于黏土烧结砖,记得我当时在做清华南区学生食堂和就业指导中心项目的时候,已经几乎找不到能生产出达到20世纪70、80年代黏土砖品质的厂家了。而且黏土烧结砖由于对表层土地资源的伤害,列入禁止使用的建筑材料目录中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如果大面积使用黏土砖,客观而言其耐久性是需要持续关注的。


从整个校园处处细节的体现,可以想象建筑师们在设计和驻场过程中的精细控制,甚至还能够看到一些跟业主方沟通坚持的痕迹,这些付出和努力非常令人感动


▲综合楼北立面 ©陈颢

▲综合楼一层多功能厅室内 ©陈颢

▲综合楼剖透视 ©亘建筑


02

从类型到氛围


张斌


在项目还在建设的时候,就听范蓓蕾说起过。今天来到现场,整体上建筑的硬环境和植物的软环境搭配形成了一种比较朴素的聚落感。最中心的“四大件”——大工场、小工场、综合楼、展陈楼,都是比较端庄的小房子,中间没有连廊,在合适的尺度中大工场显得并不小,整个校园的布局和各种各样树木的搭配十分到位,植物和建筑形成一种互相促进的关系。


▲教学楼一层走廊与植物 ©陈颢


从范蓓蕾之前提到因现场一些不可控因素而焦虑,到对图纸和施工的努力控制,都能够看出建筑师对项目呈现的一种非常有诚意的、不计成本的工作状态。对于建筑师来说,可能在早期阶段都会经历这种不计成本的状态,但是这种工作模式是否具有可持续性是需要思考的。在这个项目中,业主的信任和支持作为最重要的环境保障确实为建筑师创造了一个全心投入的机会,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当然对于建筑师的成长也特别关键。


我要讲的第一个话题是关于类型和氛围。丁蜀成校不同于我以前所熟悉的亘建筑作品的感觉,如果从范蓓蕾常常说的“氛围”来看,整个学校呈现一种多样的气质。其中清晰的类型关系成为设计中很强的理性的部分,只是不清楚这种理性部分来自于他们三位(薛喆、范蓓蕾、孔锐)中的谁,或者在合作当中如何形成。讲到氛围和类型,亘建筑之前的工作更多偏氛围,或者说如何去达到一个心理的、感官的体验。因为这个项目的规模和尺度,场地的处理和整体的空间布局关系都要动用“类型”,由此便脱离不开理性的成分,这让我有了新的感受。


刚才柳老师也提到类型和氛围这两个关键词,让我联想到阿尔多·罗西。类型的处理中,如何建立建筑和城市的关系,以及和周边建成环境的关系。当把罗西在欧洲城市环境的类型学思考投射到中国乡村的场地当中做学校的时候,确实又存在某种合理性。因为建筑师运用的类型是一种溯源型的回到房子开端的状态,有一种自我定位的面向,以非常直率的方式在场地当中呈现互相的关系,这样一种类型比较适合乡村村落、小镇的环境。


▲教学楼二楼露台望向行政楼 ©苏圣亮


整个场地中,小单体、低密度的布局互相形成相对松散的围合关系,形成的中间广场也很舒服同时它的意图传达确实有效,从图纸上看,中间十字的布局既有统率性,又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在现场,因为房子布局之间的斜向开口,让人觉得这些树木和房子是互相映照的,没有什么压迫感,仿佛进入到一个聚落当中,每个房子既有共性,又有微差,以这种丰富性回应整个村镇氛围是相对合适的。


说到氛围,氛围在于表达建筑和自然的关系,要和自然对话才能理解,其中有很多跨文化的影响,有砖建筑的手工感的冲击,也有混合建造体系的影响,包括轻和重、明和暗、空间的开合关系,这些再配上精心挑选的植物,形成了整个建筑的氛围。


这里红砖的使用不完全只是一个地方话题,当然跟紫砂有关联性,也有同手作的某种对话关系,但事实上在这个环境中,当校园建筑和本地植物结合在一起,有点像20世纪70年代下半叶、80年代初农村建设时期那种很朴素的红砖工厂的感觉。当然那时没有成熟的钢结构,但是整个氛围还是有关联性的。


▲展陈楼与南侧的教学楼 ©苏圣亮


记得我小时候见过村落当中早期工业的状态,跟这里有某种可以对话的成分,不管是巧合还是建筑师精心设计的结果,放回到场地当中都有一种精神上的契合,非常助益于氛围的营造。从怎么使用、光线要求、空间大小,到人群的聚集方式,建筑师对不同单体的设计考虑细致。工场、教室、礼堂,以及教室展厅楼上的屋顶花园的氛围,都让人感觉特别好。我觉得这是一种更综合的题材以及在工作当中的呈现,应该值得祝贺。


▲正在大工场中举行的年度制壶大赛 ©苏圣亮


第二个话题是关于工业和手工业,相信建筑师在这里希望更多去呈现手工业的感觉,因为要回应紫砂工艺文化,使用砖的材料、质感、建造方式及工法去呈现一种坚韧、内敛、朴素感,这可能正是建筑师想要表达的,由此也可以解释这个学校的特殊性,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是特别合适的。


对于单层的房子,工场和餐厅部分呈现的是砖和钢结构的混合,但是事实上由于各种规范的要求,无法做到竖向的混合结构,就像小工场的下部砖腰墙并不是真的承重砖墙,上部的钢框架不能落在腰墙上。那么在无法实现真正混合结构的前提下,建筑师退而求其次,保留了这种再现的感觉,实际的做法是在内部做钢框架,传递视觉上的混合感。对此,我觉得确实很难评定,无法说是否合理。回到工业和手工业的关系问题,在当下的环境中,以手工业感的诉求去回应这个课题,有它的合理性,但是在整体的技术整合路径上,又会有很多对内里和外在剥离之后需要表现的地方


▲餐厅钢屋面 ©《建筑技艺》杂志(AT)

▲小工场砖和钢结构的混合 ©《建筑技艺》杂志(AT)


丁蜀成校项目中存在一个可讨论的角度,在这里砖有两种结合方式,第一种是和混凝土结构及其围护墙体相结合的外侧衬砌,这种做法在工业化之后很普遍,是不改变结构和围护墙体的传统做法。实际中可能还会存在夹芯保温、内外拉结的问题。第二种是对于那些钢框架直接落地的钢结构房子,采用内外两层砖表皮,之间形成的空腔有大有小,比如大工场中考虑墙体内要放空调,设计成人可以进入的1m左右的空腔。这里的做法是两侧由钢结构龙骨预留空腔,再在内外两侧固定砌筑半砖墙。


这要代入到美国体系才能理解,比如马里奥·博塔在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这位用砖大师采用的是钢结构外挂预制完成的砖表面复合墙板。国内已经引进的砖幕墙也接近这个做法,不过采用内置钢索拉结的现场干作业工法。你们这个第二种作法正好介于以上两个例子之间,但还是采用传统湿法砌筑。


▲有厚重氛围的陶艺作品展陈厅 ©陈颢


经历40年的发展,中国乡村建造仍然是半手工业、半工业化的混合体系,对于我们这一代建筑师来说是可以理解的。对于这种手工业与工业化结合的建造方式,不知道亘建筑是否有更直接的偏学科价值层面的反馈,尽管在混合感的传递上很有效,但是这种整合方式的学科合理性在哪里,或者说这种方式是一时一地的应对规范、工艺的权宜之计,还是可以作为一种体系能够更集成化而加以推广。补充来说,包裹钢结构的内外两层衬砌砖围护体作为一种构造做法,我觉得更多的是出于感觉而非建造的问题,那么更好的出路在哪里,可以再推敲一下。当然,并不是说这么做砖墙不好,但这种做法的潜能有多少,它既有令人着迷的地方,又有令人疑惑之处,是一个非常双面的问题。


最后还是回到工业和手工业的话题,在当下主动地回应手工业的合理性到底有多大,这条路能不能成为亘建筑一直努力的方向,是否可以变换花样,还是说根据条件偶一为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以拷问一下。我个人认为,在这样更工业化的大的整合环境里,顺势而为有可能会更长久,目前的做法有很难平衡的地方,虽然说效果挺好,但是存在矛盾,很难一言以蔽之。

▲展陈楼剖透视 ©亘建筑


第三个话题是这组建筑中占有相当重要角色的植物。当走在校园中,我们从各个角度都能看到楼与楼之间高高低低的植物,建筑师用非常巧妙的方式让植物和建筑发生关系,不仅氛围感特别好,也是一个是很聪明的办法,值得借鉴和学习。


不过,我对其中一个地方的布局不太理解。从总体布局看,“四大件”和其他建筑通过广场、院落和连廊连接,建筑师在塑造一种聚落感。教室的中廊连接系统呈鱼骨状,可以省掉两边教室的走廊。但是放到整体布局中,教学楼体量显得有点大。设想如果这些教室(包括卫生间)都没有廊子,也就是打破工整而变成一个个房子,去功能化一点,是不是会更好。当然只是从概念层面而言,这样做会不会更主动一点。


最后想说暴露钢结构部分的构造做法问题。在这个项目中,建筑师将很多钢结构裸露处理,包括结构构件、构造构件和围护构件,比如在一个面上有窗户,也有窗间小构造柱,楼板也是裸露的。而通常在更成熟的体系中这些都会被包掉,窗户体系一般在柱子外侧,避免产生冷桥等体系交接的问题。我觉得亘建筑可能是天然选择了这条路,倒也有它有趣的地方,如果使用精良体系就会很复杂,会存在各部分的分离,轻型围护和轻型结构需要前后的交接,这样各种体系的交接会产生海量的工作。


柳亦春


张老师的观察特别敏锐,可能亘建筑之前的做法里欠缺更多理性,也提到氛围的类型跟罗西的关系。我也认同,从总体布局上来看这个项目给人一种城市性的感觉,有电影院、小广场、小教堂。更进一步,张老师将话题上升到学科层面,探讨对学科贡献的机会,在这条路上如果继续向前走,需要更多钻研也必然可以走得更远。


03

在图像思考与技术呈现之间


郭屹民


接着刚才张老师所讲的半工业化的话题,来谈谈就在前不久我们也曾经讨论过的工业化。正好我最近看了一篇日本年轻评论家门协耕三的文章,他将雷姆·库哈斯《癫狂的纽约》(DeliriousNewYork)与《东京制造》(MadeinTokyo)做了比较,并认为这两本书都是在批判当代技术背后以资本为导向的工业化体系。这其中他提到一个词Techno-capitalism(技术资本主义)。库哈斯用的是一种小说的方式来进行反讽。而作为建筑师的塚本由晴和贝岛桃代则是用一种工学的方式,通过图解来进行批判。


▲《癫狂的纽约》(Delirious New York)和《东京制造》(Made in Tokyo)封面


就材料本身来讲,建筑师希望用一些特制的东西而不是通过一种成熟体系来呈现,这种方式本身可以说是用设计同资本进行的一种抗争比如坂本一成在设计中经常倾向于去物质化,如在材料表面涂半透明的油漆,或者将一些想不到的材料重新用在另外一个原本不是这样功能的地方。这种批判化或者错位化的方式本身是一种再发明,或者说是一种对既有体系的手工化,背后其实是希望摆脱被成熟的工业化体系所制定的规则的控制,这对于建筑师来说可能是一种权利,也是建筑当中自我意识的体现。

今天参观的学校给我一种“去整体化”的感觉就像柳老师讲到的每一个房子像一个个神殿,处处都不一样,当站在一处时看不到另一处,相互之间是独立的,这样就形成一种片段的感觉。在结构、构造上也都有去整体化的倾向,有一些是裸露的,有一些不露出来,相互之间也有交叠,有框架结构,也有钢结构,没有作为清晰的整体呈现出来。同样,材料也是通过各种混合的方式来使用的,不是一个系统。


我觉得,这种片段化的方式与片段化的场所感,本质上是通过去精致化来在降低由厚重的材料和材料交接(也就是建筑学本身)带给人的紧张感在古典建筑中,严整的对位、几何关系往往会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但是在这个开放的、片段的、独立的系统中,我们会有一种村落般而非真正学校的感觉。通常学校是容易给人紧张感的,而村落则是通过摆脱传统的、成套的体系来去除正式性、仪式性带来的紧张感。这是我参观之后一种强烈的印象,整个空间能够让人真正轻松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空间的交接、构造关系所干扰。


▲四方庭院连廊  ©陈颢


刚刚大家都提到了氛围,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物质溢出所产生的现象。因为制陶学校的特殊性,选用砖能够和紫砂在质感上获得某种相似性,把外部的材料带到内部来产生内外之间的连续性,重新唤起人对场地的情感,虽然砖对人有一定干扰,但非常契合学校本身。这里,制陶是物质溢出的一部分,其中建筑师似乎设定了一个非建筑的对象或者说非建筑的身体。

我想到伊东丰雄在设计仙台媒体中心的时候,讲到了“两重身体”——现实的身体和虚拟的身体(一个信息时代应该有的身体)。也就是通过一个对象来形成某种对峙,获得一种新的东西。这样的氛围对于制陶学校来说是非常合适的,在某种程度上也很成功。但是,在构造、结构及整个场所的设定上,建筑师的身体是不是有点过多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感觉这里的设计感有点过重,能够看出建筑师在每个房子上都花了很多精力,那么当处处都很用力的时候,就会造成相互之间的连续性比较差。借用坂本一成的一句话,举重若轻可能更舒服一点。也许我花了很多精力,但是它貌似以一种很自然的方式来呈现。


就不同的屋顶设计而言,的确是一种去整体化很好的做法,但是相对来说太多的样式给人感觉眼花缭乱,每一处都充满了建筑师的想法,整体感似乎被割裂、被孤立,这是我的一个感受。同样在材料方面,每一处材料交接的确都花了很多功夫,即便是一块平顶,这边是钢板,那边是混凝土,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是不是可以更自然一点。在我看来,“自然”本身需要找到一种客观性来维持,不然就会变成手法主义,也就是当客观性削弱手法本身的时候,还要找到能够让手法得以顺利呈现的重要因素。从这个角度来说,将来建筑师还有更多的提升机会。


总的来说,这个制陶学校是非常好的作品,从技术角度和非技术角度,建筑师希望通过技术来获得某种现象,这一点体会非常深刻。


▲透过榔榆庭院看向教学楼与展陈楼 ©陈颢


杨明


最初看到这个项目时就觉得这所学校很不一样,很想弄清楚建筑师是怎么想的。正像郭老师说建筑师有某种很强的意图,只是这个意图本身并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够讲清楚的,下面说说我的感受。


第一点,这组建筑给人传递了某种熟悉的陌生感。一方面,多样的技术、构造以比较生疏的方式呈现,这个“生”也是郭老师说到的“错位感”,有些是刻意的形式错位,有些是技术上的妥协性错位,形成了某种“生”的感觉,也就是把“熟”的技术以一种“生”的方式进行呈现。另一方面,这组建筑又有一种所谓“熟”的氛围。我们小时候的学校建筑都是红砖墙的,因此有一种熟悉的岁月感,这一点特别适合制陶学校。建筑师让红砖色、两层的建筑尺度和生长的树木之间形成对比,自然产生了一种历经时间的生活性以及和紫砂制陶工艺相关的沉淀感。在这个过程当中,建筑内敛的气质与学校内容本身形成了某种意象上的相合。


▲红砖围合的四方庭院 ©亘建筑


第二点是设计的全面控制。这组建筑和它的环境都是建筑师陪伴式设计生成的结果,像养育小孩一样,其中有着很强的指导控制,强调了某种全面性和一致性。我想,这可能是建筑师在青年阶段都会经历的一种创作状态,希望把每一块砖的排布分格都画出来,这个挑战确实很大。建筑师非常尽力地实现了很多种构造和细节,同时也很清晰地暴露出了一些问题。因为施工水平有限,无论如何还是有无法控制的部分,于是就直接暴露在那里。我在这里也感受到一些张斌老师所说的因为强控制而把手工艺和工业技术之间隔断的状态。


其实如果在手法和技术的一致性上留一点破绽,不完全追求以某种手工艺的方式呈现,而允许选择一些更好的工业化技术来实现某些客观的功能,保证品质质量。那么尽管可能看上去没有那么纯粹的手工感,但视觉效果会更统一。


第三点,轻与重的平衡。印象中亘建筑的作品相对来讲都是比较轻巧的风格。这次虽然以红砖、裸露的混凝土、直白的结构呈现出了相对重的感觉,但精致的收边、纤细的金属杆件等细节处理又使得重的感觉不那么强烈,同他们一贯的轻巧气质形成了某种平衡。另外,在室外环境中的各个建筑都是独立的,通过通透的廊院,形成一种绵延、连续的感觉,一个个小空间之间保持着穿透的视线关系,在视线的余光中始终有内容、有环境。这种景观的饱满度本身也会形成一种平衡感,并且和整体建成环境的舒适关系密切。


第四点是光线。看得出来,建筑师对光线有着很多非常刻意的控制,都是很有趣、很有效的设计。所有空间几乎全部是水平横向的进光,即使大工场顶棚开了气窗,也仍然呈现的是一种水平向的视觉引导。这样做的好处是让整体校园形成了水平向层叠延展的“透明”状态,缺点是略微局限了部分空间的使用合理性。是否能够增加一些灵活度,比如这个小工场空间,两侧已经有稳定的光线,如果去掉山墙面的开窗,打断水平连通,增加一些实体墙面,使用效果可能会更好。


▲大工场水平气窗 ©《建筑技艺》杂志(AT)

▲大工场剖透视 ©亘建筑


张斌


我觉得,这个项目中有一个讨论点就是在构造层面上砖的意义。混凝土结构中衬砌的砖做法是直接使用了成熟的构造做法,但实际上衬砌的砖是在表达承重,比如可以把山墙理解为一个大的砖承重部件,这种做法的气质很古典。这里我的疑问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承重的提示,虽然在建筑学中是可以理解的,但显得有点“老气”,这是我个人不太理解的地方。


再说回到钢结构的部分,小工场建筑立面设计的初衷是想表达上下结构的混合感,于是在下部以双面的半砖墙包裹整个结构来形成一种厚墙,由此导致视觉呈现和实际构造之间存在差异。当然这种差异是建筑学自19世纪以来一直存在的问题,谁都回避不了,因为有构造层次而不可能是单层的。


范蓓蕾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预设某种线索。关于小工场,我们一开始设想是实和虚的抽象关系,可能是先画一条线,然后确定空间的关系,没有特别想要去表达钢结构、混凝土结构同砖体系之间的关系。


柳亦春


线索不是设定的,因为即使你不设定,线索仍是存在的。所以不要放弃或排斥它,这是需要有的,但是你可以不表述。


张斌


我觉得,这本质上是一种建筑师的态度。其实,范蓓蕾刚刚所讲的反映了一种图像学优先的思考方式。从我们这代人开始,做设计是离不开图像的,我习惯靠图像思维来做设计,除非特别复杂的空间才做模型,当然在电脑屏幕上通过数字模型也能实现感官捕捉。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个房子建造层面的构造呈现是图像支撑的结果,以两层砖包裹的设计来表达实心的厚砖墙。对于建筑师来说,必须自我界定这样做的合法性在哪里。


柳亦春


张老师从专业与学术建构的角度提出了一个比较高的要求,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比喻,如何呈现对于空间的想象,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就这个问题,建筑师不妨仔细思考一下,想清楚之后肯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04

从结构到建造的精细控制


张准

这个项目的结构设计由和作配合完成,之前和亘建筑也合作过多个项目。下面从这个项目双方配合的角度,我谈谈自己的体会。


亘建筑在建筑同结构契合性的思考层级和精度上很有自身的特色一开始,这个项目的结构设计就已经落到装修的层级上,当然并不是说一开始就在进行装修尺寸层面的设计,而是策略性上考虑结构构件出现在某个位置时会带来什么附加的可能,这是和亘建筑配合中比较特别的一点。


我理解这除了是建筑师的设计理念之外也可能和项目造价控制严格而建筑师又希望做出好的品质有关,那么就让结构多外露一些,而不是被包裹起来,或者说不想放弃结构所能展现的其他作用与可能,让结构也成为建筑语言的一部分。另外在结构系统上,亘建筑的项目通常都没有很执着的系统性要求比如这个项目中有很多断缝,建筑师并不排斥这些结构规范引发的限制,积极协调处理,一方面为了提高结构规则性,便于降低造价;另一方面也可以简化项目流程,避免出现结构超限评审。


大工场钢结构 ©亘建筑


在丁蜀成校中,建筑师没有要求结构工程师一定要实现某种对于最终建筑表达影响微弱但大大增加结构难度和造价的效果可以看到这些房子中有很多断缝,但经过建筑和结构的协调,所有的缝都断在室外,对最终防水构造处理以及房间分割使用并没有产生影响。断缝的一个附带好处是每个单体被切断以后,各单体结构可以采用不同的方式加以实现,由此不仅提高了结构灵活性,而且每一个单体的结构系统和建筑功能之间也可以更好地对接契合。


对于建筑外观上看到的结构,在建筑设计中,结构的线条被作为表达的一部分来考虑,预先构想建筑需要的尺寸,以及结构经济性的结构尺寸,双方深入对接后,决定大部分单体都采用了密柱的方式,这样总体构件尺寸能够减小,造价也更低,就形成了目前的整体感觉与状态。


▲多功能厅内与结构整合的空调风口,同时也塑造了光线和空间 ©陈颢


另外在结构与建筑配合的设计中还使用了很多跨尺度的处理手法就小工场而言,虽然只有一层,但结合建筑设计的要求,采用了一种被压缩或隐藏的结构系统,更像是把一个两层房屋的结构拆解压缩到一层里。比如对于这个房子的重力传递系统而言,夹层位置设计了一个大跨梁并在其上通过小立柱转换受力托举屋面,这样小立柱的构件尺度就和窗系统结合隐藏,而大梁又恰好遮挡夹层顶放置的空调机。


▲施工中的行政楼密柱反梁 ©亘建筑


就抗侧系统来说,砖墙内隐藏的斜撑也承担了重要作用,并减小了外露柱子的尺寸。另外钢结构中角部的4根柱子是最主要的,为了实现同幕墙的对位关系,对角柱做了特殊的格构处理,由3个小柱通过格构连接弱化其作为个体的存在感,隐入幕墙系统中。整个建筑里,类似的结构微操作有很多。因为一开始建筑师就确定了内装、外立面与结构的混合设计思路,我们主要想办法将结构嵌入其中,并同其他部分协调在一起。具体到每一个单体的设计巧思,由和作其他两位同事详细介绍。


张冲冲


从2018年开始,我们作为结构设计师参与了这个项目从结构方案到施工图的全过程。实际上今天是项目土建完成之后我们第一次来现场,如今建筑和结构已经全面落成,现场的参观体验与设计阶段我们对着电脑模型、图纸时的感受是很不同的。结构形态和建筑色彩的整合,使我们能够感受到若隐若现的结构的力量,建筑呈现出丰富多彩、如同万花筒般的效果


▲展陈楼井格梁体系 ©亘建筑


就结构单体而言,丁蜀成校项目涵盖了近20个结构单体,类型各异。其中既有稳重的钢筋混凝土框架体系、剪力墙体系,也有轻盈的钢结构框架和框架支撑体系。屋盖和楼盖的结构形式也很多样,涵盖了钢结构的大跨度张弦梁、空腹桁架梁,也有工整的密肋单向梁或井格梁体系,以及下悬的预应力直纹筒壳、罗马风格的直纹拱形密肋单向梁体系等。不同尺度房屋采用的结构体系有所不同,即使尺度相似,也会因建筑效果的不同需求而导致结构逻辑的变化。


例如,位于场地西南角的服务楼是一个C形院落,其转角部分设计为一座咖啡厅。由于建筑的功能需求是连续的、无分隔的,我们在结构单体上也没有粗暴地在转角处拆分,而是整体采用了更适配的钢结构体系。与此形成对比的是西北侧的C形多层结构的行政楼组,由于建筑功能在3个方向上排列,转角处的建筑布局也仅为满足人行流线的通道,因此使得结构有条件进行较为简洁的结构体拆分,而建筑师也在这方面给予了我们充分的自由度,只需满足不增加多余构件的基本原则(即避免双柱、牛腿等)。


▲服务楼结构轴测图 ©亘建筑


通过楼板的结构设缝,建筑实际分为4段规则结构体,各部分体量相当,均含单跨混凝土结构体系,具体的结构体系则可以结合建筑布局不甚相同。规整的结构单元划分不仅避免了设计图审中的许多困难,同时减少了不必要的工程成本。


在分拆的单体之上,建筑师设计了黑色的轻量化钢结构二重屋顶,作为建筑层面的连续覆盖就像双人舞狮一样,细节的灵活性和稳定性要求舞者各自独立和协调,轻钢屋顶则像覆盖的柔软狮身,将单体连接成“一体”,形成连贯的形象。


▲行政楼钢结构二重屋顶 ©《建筑技艺》杂志(AT)


就整个项目而言,结构工程师在设计中获得了广泛的发挥空间。与建筑师的合作过程就像化学元素之间的碰撞。不同的尺度和空间,其建筑要求各不相同,结构工程师从结构的效率、力学合理性、工程经济性等多个角度考量,对应每个需求提供相应的结构形式,“建筑需求”和“结构回应”这两个维度的融合,最终在建筑群落里形成了如今丰富的建筑学景象。


在合作过程中,亘建筑对细节的精准把控令人印象深刻,就像这里展陈的手工陶瓷艺术品一样精益求精在设计的初期阶段,建筑师已经建立了相当准确的数字模型,有时考虑到建筑模数和尺寸等细节,个别结构柱的设计尺寸精度达到了厘米级别。而对于细节的打磨,亘建筑常常以详细的PPT文档形式和我们进行信息交互。


虽然这些繁多的设计细节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设计的复杂性,不像通常的套图集或标准化大样似的省时省力,但当我们从建筑构成和多专业融合的角度看,这种深入的设计是合理而非过度的。作为结构工程师,我们非常乐意与追求合理且丰富细节的建筑师进行合作。


陈学剑


这个项目中,我主要参与纯混凝土结构的几栋建筑物(教学楼、综合楼、展陈楼)的设计。最初看到几个建筑的形体和体量,第一感觉是结构设计应该会比较简单,但实际做下来发现没那么容易。因为项目除了有特征鲜明的下悬预应力直纹筒壳屋面、波浪式断面的拱形密肋梁楼盖,还涵盖了建筑对于手工业和本土化研究的设计理念,其中有很多细部节点要处理,在前期充分沟通的前提下,需要结构工程师结合建筑细节来逐一核对、修改、深化,最终交给施工落地。


▲二层教室预应力直纹筒壳屋面 ©亘建筑

▲一层教室直纹密肋梁楼盖 ©陈颢
▲教室剖透视 ©亘建筑

在施工图阶段,许多细节往往很难一次性准确地表达和计算清楚。为了解决结构相关的问题,建筑师针对我们每一轮的反馈将问题整理成PPT回复,然后我们逐项核对、修改和落实。这确实是一个相当辛苦的过程,但也是由于设计阶段的细致沟通,施工过程中反馈的错乱问题实际上就很少。在设计过程中,我们对具体细节进行了全面的考量,特别是那些与结构安全相关的问题,也给了我们不断完善和优化的机会。相比当下许多简单粗放的设计出图,然后将成品质量控制交给施工单位自主控制的方式,我觉得这个项目设计阶段的工作、沟通模式很出色



范蓓蕾


刚才陈工提到的修改和沟通,主要是因为项目在设计层面的要求比较高,不能有误差。比如要保证百叶是均质的,那么内部柱子到转角位置就不会是均质的,可能会偏100mm、80mm,需要建好模型之后反映在图纸中,再用图纸翻模,如果发现有错漏,就及时告诉结构工程师如何调整。也就是通过控制外墙总尺寸,确定完成面,再反推到结构,跟结构的模数和参数去调试,本质上是装修面与结构面的协调问题。

张斌


对此,我可以提一个建议,国外有一种做法是将轴线定位于建筑外完成面,中国的做法中,更容易推进的方式是建筑内外完成面偏离轴线的尺寸,可能要一起考虑结构的定位和尺寸。关于有些结构尺寸比较零碎的问题,虽然从制造来说600mm和570mm没有很大差别,但思维上是不一样的。所以,是不是可以确定某个尺寸范围,比如砖墙和结构的间距尺寸在10~40mm,利用这种余地实现多规则化。除非将来使用全机器人建造,无所谓尺寸多少。目前的做法是确定最终完成面之后再去调试,其中有一个结构完整性的问题。


王诗羽


刚刚张工和陈工都回忆了做施工图深化的那段日子,那确实是一段焦灼又极富挑战的时光。当时我也没想到在施工图完成后,我们还有大概2年时间全力投入在施工建造上。


丁蜀成校这个项目不同于亘建筑以往的项目,因为各种客观原因,从土建到室内、从构造工法到各专项配合,很多东西已经超出了施工图能够控制的范围但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它需要建筑师自己投入到整个施工过程甚至产业链中去。


比如,一些国标通用的构造做法在施工图完成至具体实施时,需要我们根据现场的施工条件、供应商水平来做本土化的处理,我把它称之为“土法改造”。设计中有几栋房子的窗户尺寸较大,但又要尽量避免做幕墙系统,我们和结构工程师、门窗供应商一起,讨论出用普通的门窗型材搭配钢架和角钢的方法,做出了一种“土法幕墙”。


▲红砖、彩色混凝土、红砂岩 ©亘建筑


再比如在清水混凝土做样时发现,现场浇筑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会直接影响最后的完成效果,于是,我们就需要计算和控制两车混凝土到场的间隔时间,确保浇筑出连续、没有冷缝的混凝土墙。建造就是这样一件琐碎而又有魅力的事情,它的魅力在于你以为已经考虑了百分之百的控制项,但你仍然要能平静地接受大自然就是想要给你的房子留下点痕迹的事实


▲由同一定制砌块通过变换不同方向砌成的镂空墙 ©陈颢


就这两年的驻场经历来说,我时常感觉需要在一种抽象和具体之间来回切换。比如校园前区的彩色混凝土,最终的配比、浇筑、保护剂工法,就是我们一点点调试出来的。但要说当时在现场是怎么做判断的,真的很难说清楚,它没有什么道理,可能这就是亘建筑常说的“回到感觉”。


这个项目给了我们熟悉完整施工流程的机会,自下而上地对一些材料和工法做了梳理总结。在这个项目上积累的砖、混凝土、钢结构以及保温防水构造方面的经验,在后续的其他项目(比如阿那亚友谊湾社区的酒店和公寓)中都得到了应用,并有了迭代升级,这对我们事务所的成长非常重要,渐渐的脉络会越来越清晰。


从这里也引申出来我的一个疑问,也就是前面的诸位老师提到的在工业化水平不高、施工人员不专业的大背景下,当我们想要盖出一个好房子的时候,需要建筑师对每个细节都进行强控制,那么建筑师的工作边界应该在哪里


05

设计的内在线索


王方戟


现场参观的感受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刚开始看图时我比较担心的是轴线,因为校园是通过一个轴线来组织的,但实际体验中轴线感并不是很强,由此总体秩序感也就没有那么强,这种看上去好像很随意的一簇一簇空间的感觉,相对更本质,所以从总体布局上来说比较成功这里总结几点特别好的构思,也是我想不到的,作为一种反思。


刚才范老师讲到了对材料的轻、重感觉的控制。每次范老师提到这些微妙的设计控制内容时,我就特别羡慕亘建筑有这样的能力来控制建筑细节。这么高的精度控制对我来说是很强的一种能力,真是感觉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啊。


另外谈几个我对这个建筑群的体会。


第一点,之前看到过很多照片,我感觉红砖好像有点刻意,参观后发现实际氛围其实挺好的。首先因为红砖跟紫砂的主题很般配。其次,空间中的木桌、竹椅都比较粗放,和这种建筑材料很搭。对于我来说,在设计中除非业主有特别的要求,一般不会想到主动去用红砖。看来在有些场合还是可以刻意地去对材料进行构思,这是今天参观后学到的东西。


第二点,很多细节设计都充满了巧思。比如行政楼南立面的窗下墙是深色铝板镶嵌在砌体墙之间的做法,看上去铝板好像是一层幕墙。但实际上是它们是覆盖在内部砌体墙外加的装饰。这种做法也是我不太会这么去想的,但这种利用装饰的方式实际效果挺好的。


还有综合楼一层大厅两边各做了一个容纳空调的空腔。空腔底面是斜的。这么做既很好地解决了设备问题,压低了大厅两边的尺度,让大厅里看到的斜屋顶(空腔底面)跟外部的雨棚连续起来。这个“装置”能很好地将外部光线漫射进室内,让大厅里的空间效果及光效都很好。


另外,行政楼是双层屋面,也就是钢筋混凝土顶加了金属屋面。由于有很多小的钢结构跟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交接节点,无法做到每个节点都受控,因而不是那么严整。但我觉得正是这种具有手工感的、边缘并不齐整的状态适合手工陶艺学校的氛围。


第三点,教学楼组团虽然在平面上具有非常清晰的几何组织关系,但都可以从庭院的不同角落直接进入教室,这种在体验上是分散式感受,在组织上又是系统性关系的错位方式,我感到非常有趣。还有教学楼组团二层的连廊系统是几处具有不同体验的场所。组团的系统性感觉也是被瓦解的,每个场所好像出自不同人的设计,这个体验也挺好的。另外,入口的大香樟广场、四方庭院、中央榉树广场的尺度感很好。


▲教学楼二层连廊 ©苏圣亮

▲教学楼之间的庭院与连廊 ©陈颢


行政楼在各层的感受都挺好,回想起来主要原因可能要归功于剖面设计这座建筑底层高,中间低,三层又特别高。单廊建筑跟外部风景之间的关联本身就很强,加上空间尺度的变化,钢结构屋顶的覆盖感及细节感,让很多场所都有一种很空灵的感觉。我个人最喜欢凹院内朴树周围的那个转角空间,可以看到大树,还有不同方向的视野。


▲由行政楼围合的榔榆庭院 ©陈颢


小工场的结构考虑了内部空间效果以及建筑与环境关系从榉树广场上看过来,它的屋顶比较完整高挺,具有公共性、姿态性。但下面有小屋檐,檐下靠墙安排了一排凳子,又有近人的尺度感。从房间内部看,有高低空间的搭配,景色的经营,实际钢梁的受力关系又不是直白地去表现,所以综合的空间感受也很好。


总的来说,从照片、图纸到现场,原本的担心完全没有了,不论是整体氛围还是细节方面都处理得很好,所以要祝贺建筑师。最后一点建议,或许可以更多地从整体动线的体验角度反推、梳理平面的几个关系,以及建筑的内外关联


▲中央榉树广场周围的屋檐与座椅 ©苏圣亮

▲位于校园中心的榉树广场 ©陈颢


柳亦春


我一直想从外部的视角观察亘建筑的作品,试图找寻一些内在的线索从丁蜀成校能看到他们想要达到的所设想的氛围和质量,面临建造体系的问题,也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法。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问题冲突的调适,它是创造氛围很重要的方法。其中有最直接的表面的调适,比如不同的建筑中门、窗、地面的颜色搭配,把工业产品通过颜色调适变得手工业一些。

还有结构的调适,正像刚刚张准老师讲解的,将转角的柱子分解成3个,一个作为主要的结构,另两个同幕墙和外部表面衔接。也有构造的调适,建造过程中建筑师进行了无数构造节点的深化。这种调适是一个强调身体感的人文建筑师的重要手段,如果做得好,可以成为调适的艺术。前面范蓓蕾一直强调感觉,他们的建筑多少是起于感觉的,这是亘建筑的重要特点。


张斌老师讲到这是源自图像优先的训练,我觉得如果用另外一个词——想象,可能空间会更大一点,对亘建筑来说开始的起点可能会更广阔一点,他们的特点也许可以总结为“起于感觉,精于调适”。想要达到某种感觉,如果能结合好看到和看不到的理性层面,从感觉中找到逻辑,把它理性化,最后用一种类型化的方式去回应,这或可称为“落于类型”。


亘建筑的作品总是传递出一种特别温暖的诗意,使人产生愉悦的感觉。从这个层面来讲,我想用4个词来归纳一下对于他们的建筑的理解,“起于感觉,落于类型,精于调适,归于温暖”,也许这4个词组可以从一个视角概括亘建筑当下正在努力探索的独特创作道路


06

工业和手工业体系的矛盾


柳亦春


刚刚张斌老师所讲的工业和手工业的话题的确是可以展开讨论的,不仅仅是针对亘建筑,而是放到中国的整体现状中看,年轻一代建筑师做乡村建筑的机会比较多,因为可以适当回避一些规范和约束,所以创作的自由度会大一点。我们能感觉到乡建化和都市化的差异,如果在上海做设计,首先就会想到很多条条框框,然后在设计中先去回避一些限制;如果一到乡村相对审图不那么严格的地方,似乎觉得可以“放开搞搞”。


所以,这到底是一种回避,还是说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获得更多系统性限制下的创作自由,去实现在城市中难以实现的建筑。在这里,可能存在一种类似于艺术家的方式,通过可能存在的机会去传递某种反体系化设计的可能性。但是目前看到的更多做法还是顺应体系,还没有看到在乡建中使用明确的反体系化的做法。



郭屹民


建筑师有创作自由和突破体系的能力,其实是一件好事。但这种自由怎样在体系里获得某种可能性,要解决它的边界问题。例如刘家琨说自己不懂结构,但是可以和结构工程师配合,这样便突破了结构的束缚,放大原有的体系,将之外的东西拿过来为自己所用。



杨明


这可能跟刚刚王诗羽提到的边界有关系。相当于X轴是规范性的要求,在这个轴上外围的要求强,总体创作余地被压缩得就多一点;而Y轴是一种工艺实施的状态,如果施工配合的能力特别强,你需要操控的部分就可以少一些或者轻松一些,反之就需要把控更多的内容,自己可以发挥得就多。这个项目因为总体施工水平的限制,规范也不严格,因此留给建筑师创作的余地相对也比较大。


郭屹民


20世纪20年代,密斯在美国做高层建筑的时候,都是自己做表皮,因为当时幕墙公司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因此他得以自己的意识做工字钢体系,呈现表皮中现象化、意象化的东西。之后,当工业体系逐渐成熟,建筑师就很难有机会再这样做了,因为体系越成熟,就越排斥建筑师本身的意识。那么,乡建给建筑师提供了机会,它没有一个成熟、强大的体系,也就为建筑师的意识创造了空间


▲四方庭院 ©苏圣亮


张斌


当下,中国乡建的工作没有被作为一种体系去探讨。对于建筑师来说,这个话题说到底就是反体系的工作和强控制的工作之间会存在一种思考上的矛盾。如果你尝试反体系的工作,就不是特别能够讲清楚。


郭屹民


但是我觉得如果把握好这种矛盾,其实是有机会的,建筑师可以利用体系和非体系之间的可能性,不能负面地去看待。


张斌


是的,但实际上大家讲到乡建时更多讲的是建筑师。如果是反体系的,它又导向强控制的个人作品性,这当中就存在一种问题。在我看来,乡建工作的社会条件限制比城市更大,承担的责任更多,这是我们当下还很难回应的矛盾。


郭屹民


我觉得这是建筑师立场的问题。乡建就是一个体系外的东西,从本质性来讲,作品性本身是否属于建筑的属性之一。


▲榉树广场 ©苏圣亮


张斌


在丁蜀成校项目中,所有承重墙都是采用包裹的方式吗?


范蓓蕾


校园里所有的房子,结构类型主要是混凝土框架结构和钢结构,因此砖墙都不是承重墙。比如教学楼的山墙面,里面其实是混凝土梁柱,由加气混凝土砌块填充,外侧是保温、防水和空气间层,然后再通过类似“双叶墙”的构造做法,拉结和承托外侧的砖墙。为此,在实施过程中需要几套图纸协同配合——土建、门窗(幕墙)、精装、钢结构。因为每套图纸的误差标准是不一样的,需要全部对照5mm的误差,每次开会大家都一起改,确实十分辛苦。


张斌


这和我刚才提到的工业和手工业有关系,现在的建筑总会存在相当一部分工业化体系,它是一个比手工误差更小的体系,手工误差是厘米级,工业部件误差是毫米级,最后两者怎么组合在一起呢?我觉得要正视这些差别,就像行政楼立面中混凝土、上部裸露的非结构钢构件和窗,实际上是3个系统。其中混凝土误差是2cm,槽钢误差是5mm,窗误差可能是2mm,把各个时代的误差体系放在一个平面上互相交接,其中的做法当然很困难


柳亦春


柳亦春:我觉得有时候索性就不考虑误差,把相互之间的随意性稍微表达出来,不仅冗余性更高,也能去除刻意性。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的刻意性很强,这样一种误差感也挺好。


郭屹民


是的,当这个建筑有一定秩序性,但又有一定冗余性,就是要找到中间系统去协调,既能够吸收所谓的误差,又能够表达某种秩序。


▲学员们正在标准教室里上绘画课 ©亘建筑

▲陶艺学员在校园里休憩 ©亘建筑




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丁蜀成校
业主:丁蜀成人文化技术学校
建设地点:江苏省宜兴市丁蜀镇
建筑、室内、景观设计:亘建筑事务所
主持建筑师:薛喆、范蓓蕾、孔锐
项目负责人:王诗羽
设计团队:陶舒婷、刘洋、冼浩辉、薛君、肖欣雨、钱佳、李兰若、郭正浩、刘靖寰、黄钒郎、谢如珪、李云宏
景观建筑师:陈希
驻场监造:王诗羽、陈希、钱佳、迟增磊、曲昊
结构顾问:张准、张冲冲、陈学剑(和作结构建筑研究所)
机电顾问与合作设计:梁明、潘珅、万华军、刘剑平、何安诚(上海勘察设计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
混凝土顾问:杜杰(素造建筑)
混凝土保护剂顾问:杜杰(素造建筑)、毛勇(科焱建筑装饰工程)、黄凰(鼎中新材料)
抛光混凝土地坪顾问:严乾凤(梵行建筑工程)
项目协调:丁蜀镇建设局
施工总承包:华仁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宜兴市丁蜀市政建设工程有限公司
用地面积:29 542㎡
总建筑面积:10 905㎡
设计时间:2017.12—2019.05
建设时间:2019.06—2021.04
摄影:苏圣亮、陈颢、亘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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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璐   校核:王文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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