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语职场回顾 | 职场中乘风破浪的跨性别者们
跨性别者在职场中常常面临着更普遍的歧视问题，是否出柜的抉择、被辞退的风险、证件变更的困难等等，都是跨性别者们切身经历的困境。尽管如此，乘风破浪的跨性别者们仍在勇敢地为自己发声、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利。这一期酷语职场，我们邀请了在社交媒体上积极发声谴责不公正待遇的跨性别选美皇后Yaya、跨性别平等就业权“第一案“的当事人小马，还有LGBTQ+群体维权律师于丽颖三位嘉宾，由北同跨性别部门实习生天靖主持，我们一起聊了聊跨性别者在职场中的经历、TA们为推动跨性别群体平等权利所做的努力，以及在遇到职场歧视时，该如何借助法律来更好地维权。
以下为分享会内容摘录和整理。
01
在中国
跨性别者的处境如何？
根据一份亚太跨性别健康蓝图的参考资料显示，亚太地区成年人口有0.3%是跨性别者，如果把这个数字放在中国，14亿人口中至少有420万的人口是跨性别者。
如此庞大的群体，却面临着非常多的问题，TA们的需求和权利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医疗环境方面，HRT(激素治疗)还有相当的门槛，没有建立起完整的体系。在教科书、精神领域中，仍有对跨性别者的污名化、病理化现象。公共需求方面，跨性别者们术后仍难以修改学历学位证书上的性别，公共设施（如厕所、更衣室、公共浴室等）的建设没有顾及跨性别者的需求。以及心理健康层面，跨性别者们存在普遍的抑郁情况，并且有很高的自残、自杀风险。而在职场中，跨性别者们面临着普遍的就业歧视现象，就业歧视的法律规范并没有囊括跨性别者，这导致TA们难以获得法律保护，失业风险高、低收入者比例很大。
国内近些年出现了很多关于LGBTQ+群体标志性的影响性诉讼案件，于丽颖律师为我们简要梳理了这些案件的时间线（见下图）
（图片由于丽颖律师提供）
于律师：从这个表格看，这些案件好像是囊括了很多的类型，比如去病理化、去污名化的案件；同性婚姻、表达自由的案件，还有就业歧视的案件。从表格中看，好像很多也非常有影响。但是实际上，针对LGBTQ+群体的权益和需求还是没有被充分看见和听见的。
于丽颖律师也重点谈到跨性别者面对的家庭暴力和工作环境问题。中国跨性别群体普遍遭受来自家庭不同程度的暴力，极端的有违背个人意愿进行扭转治疗的，更有甚者会被迫与他人发生性关系。跨性别者的失业率高出城镇水平的三倍，达到了12%。大部分跨性别者觉得工作环境都不够友好，尤其在体制内的单位。而且改证之后，还面临再就业问题，以及入职、晋升、被辞退等歧视问题。
02
真实的生命经验
跨性别者在职场中的困境
小马：身边的很多跨性别兄弟姐妹，大部分为了手术，都会选择辞去做了很多年的工作，在术后恢复的半年左右的时间之后，再去拿新的身份，然后重新找工作。这样就会很难解释其中的空白期，有的时候只能选择编出一些理由，之后又要去圆这个谎。但这并不是我的错呀，为什么要这样。
如果是盲肠炎开刀，或者是休产假呢？其他手术就都可以正大光明，没有负担地去请假，为什么我们做手术却要偷偷摸摸的呢？
Yaya: 在大环境的压力下，中国很多跨性别者选择不出柜，隐藏自己的身份。如果想要平平静静的生活，就要做到拥有完美的外形，完美的声音，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一丁点端倪。但是我想这种是很少数的。一个跨性别要活得好，要给大家看到TA活得好，需要付出比普通人百倍万倍的努力，更何况普遍的那些外形没能做到完美的那些姐妹跟兄弟们，TA们承受的压力。
如果隐瞒自己，不去出柜，这样做承受的心理压力很大。你可能会晚上睡不着、吃不好，在工作中觉得压力很重，怕别人发现你的身份。在职场上被束缚住了手脚，很多东西可能都不敢尝试、不敢去做，对职场中的晋升、进步空间都有所阻碍。
在久负盛名的泰国，跨性别群体的职场经历更好吗？
YaYa：我在国内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在泰国工作了一年，我们国内有些事情对于跨性别来讲确实是做的不到位，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做得很好的。
在国内只要完成手术，就可以拥有合法的身份证，如果不想出柜的话，也不会被迫出柜，所以只要隐藏住的话，那么可以完全以一个女性的身份生活。
泰国那边是没有办法更改所有的信息，即使做了全套手术，身份证上面依然是被指派性别，无法改变。泰国跨性别人口很多，社会包容度高，但政府包容度不高，然后就会弱肉强食，大家都在争同一个职位，导致这个职位里所有的跨性别工资待遇比普通人是低很多的。而且为了争这个生存空间和职位，跨性别群体彼此之间非常不友好，大家会为了争这个机会斗得你死我活，给彼此穿小鞋。我回来的原因也是因为受够了那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事情。
在中国我遇到了很多跨性姐妹，大家都是一起互相帮助，抱团取暖的。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好的地方，也有一些看不到丑恶的地方，所以并不是说泰国就是包容度很大，对LGBTQ群体很好的国家，其实不是的，当你真正在那边生活和工作，才会体会到不一样的心酸和艰苦。
03
仍要发声，仍要努力争取
小马：我是15年入职的，后来18年10月份去做手术， 2月底回到公司，收到了公司的约谈，说公司精简，部门外包，老板亏钱，一系列卖惨，希望我能主动辞去工作，会提供一个月补偿。我当然不同意，后来公司说我不适合这样那样的工作，然后又收到邮件以迟到的理由辞退我。当时真的很气愤，就告了公司，先劳动仲裁，然后打平等就业权，一审二审直到现在，虽然二审败诉了，但是我还是准备再提一次。因为判决说公司有自主选择权，但是他们也承认对我有区别对待。自主选择权也不能没有限制啊，不然平等就业权不就毫无意义了。
于律师：
18年我们在跨性别证件修改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
我们发现很多跨性别者的身份证件没有办法修改，会影响以后的就业，于是我们和广州性别教育中心做了一个跨性别校园环境及身份学历证件变更状况的法律报告，然后发起了帮助跨性别伙伴修改学历证件的这样一个法律行动。
这之前没有先例，所以我们活动前查阅了相关的法律法规，然后用创新性的方式，制作了相应的申请表，向跨性别所在的学校和所在教育行政主管部门提交申请，然后摸索出来了这样一个实操的路径。截至到19年，我们帮助了将近40名的伙伴提交了申请表，有很多伙伴都成功地修改了证件。我们还把这个操作流程制作了相应的一个修改指引，先后在同志中心、跨儿小组等进行了线上和线下的分享。
这个行动本身这样的一个过程就是提升了跨性别者的可见度、提升社群内部建设的一个成功实践。我们也邀请了政法大学的老师进行了相关立法方面的倡导和建议。我们希望通过实践的工作和专家的谏言，早日实现跨性别者学历证书标识的友好政策的出台。
我们还做了一个跨性别相关的法律行动，就是推广了无性别厕所的使用。在中国性少数群体还是面临着上厕所难的问题。之前有伙伴分享说为了避免上厕所造成的尴尬情况，长时间不喝水，也不在公共场所上卫生间，对日常工作生活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
我们基于一些国际上的经验，梳理了国内的实际情况。我们研究了残障卫生间的推广逻辑和使用率，查询了国家近些年支持第三卫生间改建的相关政策，通过多种方式倡导，希望能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解决性少数群体在公共场所如厕的问题。
我们当时以上海为试点，查了卫生间的相关规定，发现关于上厕所问题，就涉及到十个政府主管部门。也有跨性别伙伴说希望能充当原告身份，在友善卫生间方面，计划推动影响性诉讼。
04
跨性别伙伴
在就业中遇到歧视该怎办？
小马：搜集和保留证据
当时公司找我约谈的时候还蛮紧张的，就求助了相关的公益机构，给了我一些建议，让我尽量把取证的工作做好，和公司谈的时候就偷偷用手机录了音。第二点蛮有用的就是，工作时的企业邮箱会有一些考勤、工资、公司的一些变动的内容，但是离职后公司会把你的企业邮箱关掉。我当时把公司邮箱托管到我的私人邮箱里了，所以在公司把我的企业邮箱关闭和删除了之后，我所有的邮件内容还是能在另一个邮箱看到的，包括有一些邮箱软件也是可以备份邮件内容的。所以一是录音，二是邮件的内容也是很重要的证据，它能证明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公司的计划，你的调动，工作的的情况等等。
于律师：寻求法律的帮助
民事行为救济分两个层面。1.私力救济 2.公力救济。
像Yaya在自媒体上发声，寻求大家的关注，是属于私力救济的一部分。除了积极运用自媒体，也可以求助同志友好的公益组织，很多公益组织对不同的性少数群体都有专门的援助策略，做得非常成功。比如心理疏导、陪伴，也会把具体个案转到律师手里，如果符合援助要求，律师会提供法律援助。
公力救济的话，就是提起仲裁或者去法院提起诉讼。公力救济之前涉及到维权的取证，这些非常重要。比如单位和劳动者签订的合同是必须要有的，还有一些遭受歧视的书面材料或者和hr沟通中的录音，还有邮件往来等。一旦决定通过法律途径维权的话，还是要咨询专业律师的意见，取证可以个人操作，但是诉讼技巧和诉讼策略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提供意见。
寄语
Yaya:
我真心希望不久后的将来，所有的人不需要躲在柜子里。我希望大家都能干干净净、快快乐乐地生活在阳光底下，而不是躲在黑暗里面自怜自艾。生而为人，我们都没有罪，我们只是想忠于自己，做更好的自己而已。
小马：
我希望未来能有更多兄弟姐妹能够站出来，让大家看到，因为让更多人知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一遍一遍提上去告，各个媒体我要接，就是希望大家能够看到更多的跨性别者。而不是当大家提起跨性别，就只想到金星。希望大家以后提到跨性别能想到更多优秀的兄弟姐妹，这样对于未来的政策也能有更大的好处。
文字整理：Kara, Lydia
排版：Alan
推荐阅读
让我们的骄傲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