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她回家，妈妈帮她吹头发”｜3对跨性别情侣的普通生活

在参与这次访谈前，我没有见过跨性别者。摄像机开启的时候，我大概和ta们一样紧张：怕自己提问方式不得当，伤害到对方；也有面对一个陌生个体，一种我完全不熟悉的生命经验的忐忑和茫然无措。

不过老天还算眷顾我，ta们都足够坦诚。我和ta们聊起感情里的甜蜜与波折，聊起这个世界的善意和坚硬，那些强烈的他者想象慢慢地都消融了。某种意义上，我们都是披着盔甲和各种条条框框作对的人，而爱是通向自我的过程中最不可忽视的途径。

2020是个充满挫败的年份。我们的个体实现融在黑色与荒诞里，越来越看不清面目。出走了一大圈，蓦然回首间才发现，爱似乎是这个无解世界的唯一解。

我与三对跨性别情侣聊了聊：有人和跨性别女生在一起，再也没有了身材焦虑；有人谈了恋爱后，终于下定决心从压抑的单位裸辞；有人因为伴侣，开始在北京想象一个稳定的家。在这些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多元和美好的亲密关系中，ta们好像都因为对方变得更加勇敢了一些。

 以下，是ta们的故事：

核桃和茹楠

“和她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知道爱是可以慢慢生长出来的。”茹楠说自己的前两段感情都不太认真，但遇见核桃之后，她觉得这份爱可以认真起来了。 

茹楠是在tinder上遇见了核桃。她刚开始只当是认识了一位跨性别朋友，但两人越聊越相投。核桃发现，茹楠对LGBT社群有很深入的了解，也是个意识很超前的人。“但我发现她同时在跟很多人聊天！如果我不下战书的话，感觉她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相识没多久，核桃向茹楠表白了，“用的还是德语”。两个人迅速确定了关系。回到北京后，她们过上了同居的生活。 核桃在性别公益领域工作，有时会因为圈子里的一些噪音身心俱疲。这个时候茹楠就会特别体贴，帮核桃做很多事，比如开门、关灯、倒水、给猫铲屎。 茹楠觉得，和核桃在一起之后没有那么焦虑了。“她不会给我身材焦虑。我们就开心地一起吃，放飞自我。” 
两人一起过生日 不过，两个人还是会在一些问题上有分歧。茹楠觉得，核桃虽然是一位跨性别女性，但是身上还保留着一些直男的气质。“她有时候会扮演一个家长的角色，教我跟人怎么说话，在学校要如何如何，我就会觉得不舒服。”而核桃也很抗拒茹楠叫她“直男”，因为是对她性别身份的一种否定。 谈起未来，两个人都觉得这份感情会面临不小的考验。核桃有出国深造的打算，届时两个人可能会变成异国恋。此外，茹楠的父母不是很能接受核桃的跨性别身份。 “不过，我爸妈很喜欢茹楠。”核桃回忆起带茹楠回家的那次，眼神里荡漾着幸福。“我妈还给她吹头发，我长这么大我妈都没给我吹过。” 核桃说，两个人的感情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猫。“冷的时候它会靠过来，去温暖你，平时它就在一旁默默支持你。” 茹楠觉得这段感情更像溪水，可能看起来细微，但最终会汇入很大的江河中去。 

Kara和泉泉

遇到泉泉的时候，Kara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和解了。作为一个跨性别女性，她以前和原生家庭的期待周旋，和性别规范抗争，但遇到泉泉后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盟友”。“我不用总是时时刻刻地想，我要去争取什么。” 

两个人结识是在北京同志中心的跨性别青年营。在微信上聊了一段时间后，泉泉发现Kara无论是思考方式还是喜怒哀乐，都和自己很像。 有一次，泉泉在Kara家留宿，第二天醒来后发现Kara给他做好了三明治。她确定自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爱上Kara的。 两个人在一起后，也经历了很多波折。泉泉在一家体制内单位工作，但因为自己的跨性别身份越来越无法与工作环境调和。“那时候一想到上班就恐惧。”回到家，泉泉很容易就把负能量带给了Kara。Kara心里也着急，觉得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 泉泉当时不敢裸辞，主要是考虑到Kara没有收入，一旦辞掉工作两个人的生活会陷入困境。不过，Kara最近拿到了一家教育公司的Offer，马上就能入职了。“我养了你3个月，接下来3个月你养我吧。”泉泉终于有了可以辞职的底气，摆脱了让自己不适的环境。 泉泉做的蛋糕 虽然经济条件依然不宽裕，但Kara觉得自己在北京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是有一个亲人来陪伴她。她们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森林公园，两个人没事就爬爬山，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她们觉得未来的生活也会有很多可能性。“很多异性恋的亲密关系是奔着结婚生子去的，我觉得我们对这件事就无所谓。可能以后会养条萨摩耶，当小孩养。”

Sachi和Regina

去年的517国际不再恐同日，Sachi和Regina在北京同志中心的活动上相遇了。两个人在目的地酒吧跳过一段热舞后，感情也随之升了温。
 Regina是来自洛杉矶的华裔，北京对ta而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异乡。ta当时已经找好了台北的工作机会，但因为Sachi选择留在了北京。“我觉得我们的爱就是港湾。我可以在这里等着对方回来，而且希望一直等下去。” Regina是个很爱布置家的人。两个人还没住在一起的时候，ta“像占地盘一样”在Sachi的卧室里贴两个人的合照，还贴了“我爱你”三个字。Sachi一直是个对自我空间有要求的人。但是碰到Regina之后，ta忽然开始想象稳定的生活长什么样。“感觉自己变得更黏人了。” 
 不过，也有一些不确定因素摆在二人面前。Regina觉得这里的环境相比美国仍然不够包容：ta自己在找英语教职时会因为自己的肤色而被怀疑英语是不是说得不够好；ta的黑人朋友坐地铁时，没有人敢坐在他身边。这些小细节有时会让ta觉得，中国是否是一个适合ta自己的环境。 面对这些不可抗力，Sachi也感到困扰，但ta一直在调适两个人的关系。“我觉得我们在这一段关系中都看到了对方的成长，就算有一天会分开，也不会有什么遗憾。”Sachi说道。 ta们都享受这段关系带来的自由。“Regina让我看到很多种性感，可能是ta的一句话，一种观点，或者只是回头一笑。ta让我觉得，我们的爱是很多元的。” 昨天，是国际跨性别纪念日，以纪念因憎恨、偏见而遭迫害的跨性别朋友，然而，这种迫害仍是进行时。 为了有效支持到全国跨性别人群，北京同志中心联合了广州、苏州、合肥的三家跨性别机构，在支付宝公益平台上线了“跨性别青年支持体系”项目。这个结合了社群服务、公众倡导、青年人培育等功能的综合性公益项目，由个案援助工作坊、医疗照护论坛、医生及心理咨询师培训等七个子项目组成，覆盖到了跨性别者对于紧急救助、医疗卫生、心理健康、社群互助等方方面面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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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典

排版：Nebul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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