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之光建筑实录|在现实「裂隙」中快意人生,于理想「浩渺」前鼓翼前行
前排左起:程锐、林野、刘家琨、胡昂、汤桦、高静
后排左起:金东坡、洁尘、沈中伟、杜兵、何多苓、李欣恺、刘刚
In the front row from left: Chen Rui、Lin Ye、Liu Jiakun、Ang Hu、Tang Hua、Gao Jing
In the back row from left: Jin Dongpo、Jie Chen、Shen Zhongwei、Du Bing、He Duoling、Li Xinkai、Liu Gang
(文末有粉丝福利哦~)
西风急喧竹,秋雨木犀凉。
最难离别意,暮叙锦官城。
9月12日下午三时许,“成都之光——一场建筑师的聚会”在崇德里谈茶一切就绪,客座主人胡昂教授携夫人于巷尾处恭候师友。
客座主人胡昂教授携夫人于巷尾处恭候师友
Guest host Prof.Hu welcomed guests with his
wife in Congde alley.
不宽的巷子,老友从远处笑着走来,签名墙上留下潇洒的笔迹……由于疫情而许久未见的师友们显得格外亲切,在这座保留了“当时当下”的老成都院子的青砖墙前,用镜头留住了“此时此刻”…… 胡昂教授即将远赴东京辞行之际,希望通过这样一场聚会,与西南建筑界众师友话别,借此表达真挚的感谢,同时期盼着一场深度交流,与诸位共同探讨当代中国建筑创作与城市建设的热点问题。
左起:洁尘、高静、李欣恺、刘刚、王亥、汤桦、胡昂、刘家琨、何多苓、林野、沈中伟、程锐、金东坡
From left: Jie Chen、Gao Jing、Li Xinkai、Liu Gang、Wang Hai、Tang Hua、Ang Hu、Liu Jiakun、He Duoling、Lin Ye、Shen Zhongwei、Chen Rui、Jin Dongpo
胡昂、刘刚
Ang Hu and Liu Gang
胡昂、洁尘、沈中伟
Ang Hu、Jie Chen、Shen Zhongwei
刘刚亲手打磨的精致木刻「昂」字作为临别赠礼
Handmade wood key-rings by Liu Gang as parting gift.
师友相继落座,一起吃茶闲谈着近况,尽管有人是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来,有人旅居他乡多年,一番攀谈,仍是乡音未改。大家感叹着:古有兰亭雅集,今有崇德里雅集,如此的聚会太少了些。古今中外,朋友聚谈,思绪交融,这样的雅集都很重要。
崇德里雅集
The elegant meeting in Congde alley.
以成都为代表的西南地区并不缺乏优秀的建筑师,甚至有刘家琨、汤桦这样非常优秀的建筑家,但在近年来对经济目标的过度追求下,建筑创作被不少设计单位摆在可有可无的位置上,建筑学研究也日渐式微。要改变这种局面,个体建筑师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一个建筑师联盟,把众人的力量凝聚起来,共同推动西部建筑的创作、研究及建筑文化传播。
——胡昂
“总有人不愿成熄灭的灯柱,要做那唯一的光,成为那道光,去改变社会,改变未来。”
如果这能成为这一场建筑师的聚会参与者的共识,那“成都之光”就高举起来了,它应当成为我们每个人都锲而不舍努力的目标。
一场临别的聚会,成为高举“成都之光”之肇始。
01
「快」时代中的「慢」行者
Practitioners in Fast-paced Times建筑师常常习惯用脚丈量着建筑、城市乃至时代,在匆忙的时代步伐中,感受着时而快意,时而迷惘。有人独占鳌头,乘风破浪,做着时代的弄潮儿;有人偏安一隅,不紧不慢,做着「快」时代中的「慢」行者。
不久前,李欣恺和高静专程前往沙溪古镇,在坝坝里和老同学黄印武摆起了龙门阵。
这次聚会便以聚落为开篇主题。
沙溪古镇© 山人
Shaxi ancient town© 山人
沙溪古镇位于云南省剑川县,有1200余年历史,目前算是茶马古道上留存的比较完整的部分。21世纪初,国际文化遗产保护专家雅克·费纳博士发现了沙溪古镇,沙溪寺登街于2001年被列入101个值得关注的濒危遗址名录。2003年,正在瑞士苏黎世理工大学读书的黄印武,以中国建筑师身份成为了沙溪古镇保护项目的副经理,从此便在沙溪穿梭了整整十八年。
李欣恺
建筑师
就我个人体会而言,沙溪很像十多年前的束河,即原生态,其原住民占比也比较高。
沙溪古镇(图源:网络)
Shaxi (from: Internet)
除了修复以外,该项目的模式主要是扶持当地产业发展以及保留现有的生活状态,甚至进行一些文化上的引导教化,与那种纯商业的模式有所区别。但沙溪在有了名气以后,也面临着很大的商业冲击,我与黄印武交流时,他也说这是比较难协调的事情。他在沙溪待了十八年,内心还是希望能保证一个相对合理的发展状态,对于外部资金的涌入,一时间确实也很难组织。他们目前的做法是,尽力将商业项目、社会资本引导至沙溪周边的村落,做一些疏解,将沙溪尽量保存完整。
茶马古道博物馆
The Ancient Tea-Horse Road Museum
我曾和他(黄印武)交流过他以前做的一个项目——茶马古道博物馆。由于他曾在香港中文大学学了文物保护方面的知识,是以有着与我们的常规思想不同的文物保护理念。我们的常规思想大致有二:一是在城市化的过程中对老旧社区、房屋进行拆除;二是“修旧如旧”的更新手法,这种基本上会长期处于维护修护的状态。
黄印武则是更关注在发展过程中存在过的重大事件或痕迹,他认为可以将这些痕迹适当地在日后设计、更新的过程中以一种恰当的方法反映出来。比如说他往年的一个作品,寨门,他在调研的时候就发现了老寨门的遗址,包括一个基址和一些老旧事物,当时他面临着一个争论:究竟是将这个三十年代的寨门完全拆除再复原一个全新的,还是就维持其原貌不做过多修补。最后他采取了一种比较折中的方式,即尽量保持其原貌,同时解决因年老失修而存在的一些危险性因素,然后在周围环境中截取一些老寨门基石的肌理和痕迹,与之形成一种呼应。
就中国目前的技术而言,做文物保护修复这一块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可能在于我们如何去认识这件事。正因为存在着不同的认识角度,才会有国际上比较流行的文保理念和本土的文保理念之间的差异和冲突。
林野
建筑学教授、建筑师
说到沙溪,大概2003年的时候我曾带学生去过,那时我听说意大利人在这里投了很多钱来做保护调研工作,所以特别喜欢这个地方,但当地人却觉得他们的行为无法理解。
古镇之所以能获得那么多关注,是因为它是一个载体,承载了人们的生活,人们在其中度过了人生中许多个十年,是中国人追求的所谓自由的场所。
我在上课的时候也喜欢将东、西方的一些东西进行比较,比如说汉字的一二三和罗马数字的I、II、III,它们设计的思想基点就不一样。东方强调的是一种水平线,比如中国的佛塔,而西方的方尖碑则是强调向上的结构。在我看来,设计师还是要接地气,我希望东方的一些精神能通过我们设计师之手传播出去,得到更多的关注和认可。
胡昂
建筑学教授、建筑师
这一方面我也深有感触,这也是为什么我还在坚持做聚落,从聚落中溯源。
東京大学名誉教授原广司和藤井明先生,从1972年开始,就以超越地域、民族的国际主义为立足点,在世界范围内展开对聚落的探访调查,从宏观文化比较的层面对民居聚落进行了广泛考察,提出了文化“边缘”向文化“中心”冲击的观点以及“多层结构论”等理论。2018年,我很荣幸被选为这项事业的“梦想继承者”,将其继续推进下去。
明年,东京大学即将迎来世界聚落研究第五十年,胡·藤井研究室恰时推出「世界聚落研究50年」(穿越时空的探访——世界聚落研究50年)系列专题,一是为了纪念这项跨越半个世纪的宏大事业,二是希望借此方式向曾经参与聚落调查与研究并作出杰出贡献的、数以百计的研究者致敬。
这个时代发展的越快,越会给人一种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我们仍然想靠一点坚持,在时代的泥沼中,做个力挽狂澜者。
02
「假装热爱」与「还原生活」
Fake Loving Versus Real Living一座城,是一群人的家;一条巷,是一个城市的回家路;一皮砖,是缕缕乡愁的归处。
每次来到崇德里,王亥老师总喜欢坐在长桌中央柱子旁,这次也不例外。
王亥
Wang Hai
作为崇德里的设计者,每根柱子、每块砖对于这位成都“街娃”都是记忆的载体,无法舍弃。崇德里是王亥改造设计的起点,也让他在离开成都近30年后,找到了回家的路。如果说以“应保尽保”派来明确自己在城市更新与传统建筑保护中的态度,那么尽其所能保护“此时此刻”才是最纯粹而炽热的初心。
正是这份太过执着的初心和热爱,让敦煌团队也找到了王亥。
王亥
艺术家、设计师
敦煌是个只有20万人口的小城。因为整体地势东高西低,所以1979年发大水的时候整个西部都被水淹了,几乎所有的夯土建筑全部垮塌,只剩一个区保留得特别好,就是南仓。南仓是清代那会左宗棠收复新疆时建造的粮仓。
西部被淹之后,原居民在遗址上重新搭建了城市,比较混乱。敦煌的城市改造肯定不是批量生产,我主张的是混居,就是说千万不能把一个区的所有居民搬走,最后成为一个死区。敦煌有句话是说:旅游季时一房难求。然而到了淡季,他们却是一人难求。我们这次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从这里开始做起。我们聚集了四个不同的团体,从规划到设计,从策划到VR导视,其中我们开始要做的是敦煌的城市符号,他们的城市符号太匮乏了。
刘家琨说道:敦煌市是因为敦煌莫高窟出名的,但实际上,敦煌县级市的级别没有莫高窟高。王亥深感赞同。
右起:刘家琨、胡昂、王亥、金东坡
From right:Liu Jiakun、Ang Hu、Wang Hai、Jin Dongpo
我看了他们敦煌大剧院的剧目,我都吓到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只有在圣彼得堡才能看到,竟然拿到这里来演,结果连票都卖不出去。不是没有人来看,是整个传播都是有问题的。反正就一句话,敦煌需要重新来一套思路。
敦煌
Dunhuang
首先是要改变敦煌的城市符号,第一个就是“风和信仰”,敦煌就是风塑造的城市,但这个风是如此之可怕,既能塑造一切,也能风化一切,所以有人就说敦煌一定会死去;但是它能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中国,那就是数字化。我们就做两个主题:“风和信仰”以及“风和数字化”。我们打算选几个节点,先“表演”一下,表演得好就继续,表演不好就撤场。
除了城市符号的更新,敦煌更核心的一点其实是人口的更新,他们的20万人口很老龄化,因为他们没有高等教育,小孩最近的就是去兰州上学,而且这个城市没有发展平台,年轻人不会在这创业,下一代留不住,所以我跟政府建议的方式是以基金的方式来做,比如说控规,把规划先做好,然后我是希望混居,这是第一个策略。第二个是如何让下一代回来,这是个问题。
第三,如何吸引人口到这里来旅居,特别是后面的“居”。如果能留下来,敦煌还有希望,不然敦煌终究会消失。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命运了。
听完王亥老师的看法,前不久刚刚考察回来的程锐有话要说,此前他对苏州平江街区的评价是有魅力有活力的街区。
程锐
建筑师
我前段时间去苏州、上海考察了一些城市更新项目——平江街区、桃花坞和田子坊。
其实街区改造最好不要再搞风貌。
以桃花坞为例,它是典型的城市风貌改造延伸出来的产品,当时的感受和见到十多年前的郫县差不多。他们干了个什么事呢?地砖重新铺了、墙面重新粉刷了、屋面瓦重新打造了,然后放些雕塑在中间...我当时完全联想不到唐伯虎。内心里觉得它已失去了城市更新的意义,完全成为批量生产的东西。
桃花坞
Taohuawu
然后再说田子坊。那时候我发现田子坊里的居民都是原住民,政府对田子坊的管控力度非常地弱。管委会的领导就跟我们说,田子坊非常有问题,虽然看起来很有感觉但是他管不到。他们的领导建议要做这个项目,第一步就是把人全部迁走,我认为这样做太绝对了。虽然老城能呈现出很丰富的生活性,但是它的很多东西,包括业态各方面其实存在着很多问题。如果把人全部清走,估计它就可能不是这方面的感觉了。
田子坊
Tianzifang
第三个项目是平江街区。平江街区其实很混合,它的改造是迁走一半以上的人后再进行重组,即保证了政府对它有一定的管控,但又不至于把它管得太彻底。在博弈的过程中,很多东西被保留下来了。
我们一行人中有人认为这个街这个水是通过规划呈现的,但是我认为它可能不是规划出来的,它是过去江南水乡那种生活方式慢慢呈现出来的一个感觉,这种感觉不是能够依靠规划和设计就会呈现的。
平江街区
Pingjiang block
我想其实我们现在面临的城市更新项目,是一个最大最麻烦的事情。政府很想发力,出发点也都是好的,但是发力的力度有时候很难把控。发力过猛就变成了批量化的产品。
怎么去引导一个很好的出发点很重要,城市设计师只能说尽我们所能去引导,但是往往他们没有按我们想要的去调整,会有供需要求、省级要求等一系列问题。我发现有博弈的这种项目,往往它呈现的东西会好一些。而短期的开发项目,呈现出的东西会有很多遗憾。
三圣乡
Sansheng town
再举一个例子,我们现在在做一个成都的城市更新项目——三圣乡的花乡农居。之前已经改过一轮了,有一天他们业主说让我有时间去看看并给我发了个定位,我是很多年没去过了,我当时走进去第一个反应是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说这不是三圣乡,然后领导会说,你就把它恢复成你的记忆,把它提升成为更有国际范的三圣乡。
什么是三圣乡?如果这个问题不回答清楚,不想明白,永远都是在按照街区、商业街、公园改造,像这种项目往往要回到一个城市更新的本质,它的目的是为了干什么呢?其实还是为了还原生活,产生活力,而不是把它搞得多么漂亮,这样在实际项目推进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问题...
一说到城市的时候,刘刚老师会有很多哲思,有情绪,有愤怒,有态度,话语犀利,但光芒万丈。
刘刚
建筑师
我虽然是建筑师,但是很早就不做建筑了,做城市设计大概做了10多年。
少城的改造在这里可以提一下。因为少城有很多大师、学者、设计师、画图匠和街道办的政府都在参与,是所有人都掺和的一个区域。少城最早的控规是留白的,大家都觉得少城很重要,但是不知该怎么办,所以留白。
2012年,青羊区让我们去做少城的城市设计。当时我们做完调研,讨论说能不能换个题,不叫设计,而是研究。我有一个很强烈的观点,就是我们所有的设计师到少城里面去,其实都在假装热爱少城。“我觉得应该是哪样,哪的生活应该保留,哪的应该修改...”都是以一种上帝视角在插入别人的生活,然后还冒充自己很懂别人的生活,同时觉得自己能够搞出很有创意的东西。
少城鱼骨状结构(胡·藤井研究室绘)
Fishbone-like structure in Shaocheng district. (by Hu+Fujii lab)
宽窄巷子
The Kuanzhai alley
这样是有一定问题的。接触过后,我认为少城最大的源动力是它鱼骨状的结构。400米长的街道中,每层街道间距大概四五十米,造成了一个特别重要的基础——匀质化,我把它取名叫分布式街区,就是互联网系统的分布式。分布式最大的特点是会创造很多偶发性的聚集。少城就很典型,这样一个匀质化的街区涌现出了不同的特点,有餐饮机构、有宽窄巷那样的小店、有家居杂货店、有商铺林荫道等在此聚集。
它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就是均匀结构所具有的偶发性不断聚集后形成一种多样性。这不是规划出来的,而是自己酝酿和涌现出来的。我觉得“涌现”这两个字特别能够说明这种现象,所以当时我说不要做设计而是做规则,当时说的大规则里有个价值观的导向,就是说要充分尊重这些原住民,其实我觉得原住民这个词语不准确,应该叫“真实使用者”。就是少城里真实的这些使用者。
他们对少城的决定是什么?因为任何一个设计师再有情怀也无法像小店的店主一样那么爱他的店,无法像居民一样爱他的家...你只是在假装而已,可能你做好过后拍拍屁股走了,然后发朋友圈去评价,你最多能做这些事情。而不是说做好后你还会生活在这个地方。
宽窄街区
Kuangzhai block
所以当时我们所说的价值观就是要保护所有的真实使用者,让他们有动力,有空间来做他们想做的事。因此当时我们就转成了一个很简单的政策,在建筑外立面外1.8m的位置划一条线,1.8m以外属于公共区域,由政府来做。1.8m以内交给居民自己做,他们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参与政府规则,政府不能干预。当时我记得有个关系就是有人说有些居民做的很丑怎么办,我说其实没有关系,他们会互相学习。当某个店做好了过后,他们一定想要把自己的也做好。关键是我们要保持一份耐心。
做完过后其实16年到18年我又去拍了个照片,看到这些店在变化,特别是奎星楼街,相信大家很有感触,奎星楼街原来好破,原来那些店其实都不怎么样,你看现在越来越有格调,越来越好,名堂越来越多。我说这些是少城故事我接触到的上半集。
下半集又出现啥情况?其实少城这些街道火起来之后,就引起了市委市政府工作领导的关注。我是觉得最好不要引来关注,它自身就是最好的。这两年你们看少城一直是风风火火的状态,所有的设计院都进去了,所有的改造项目都出来了。所以后来在少城我们干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做它的保护规划,只有这样该保护的才能保下来。我们没有力量去挡住大家去动少城的冲动,但是我们可以做一件事情,就是把保护规划做好。
刘刚
Liu Gang
所以我觉得每个人在不同的角度上,他对同样的一件事情的认知是不一样的,他的感受也不一样,最后导致他的行为也是不一样。其实我最怕一件事情就是有人问我啥叫城市设计,到底有啥用?因为城市设计第一它不是规划不是法律,没有强制力。第二不修任何房子,所有的做完过后都是交给下面的建筑师景观师去做,那城市设计在干啥?
我觉得从两个方面来说,第一个方面,城市设计可以做一些好事,可以做点积善行德的事情。比如说在少城里面我们做的,其实我觉得起了一些作用,让这些当地的居民他们能够有空间和时间去做一些他们想做的事情,然后大家看到价值,所以这个是可以做的好事。还有一个好事是可以发起和强化出公共利益,让大家在规划和后期的建筑执行上能够重视这个事情。
第二个方面我觉得城市设计是一个平台,可以借助这个平台让所有的决策者、建筑师、景观师包括执行的街道办和各种企业都能在上面来考虑,达成一个共识。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两个作用。城市设计不在于说要建什么的东西,而在于说最后给这个城市留下了什么样一个传统的生活,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当然这个很虚,建筑师出身总想有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胡昂
建筑学教授、建筑师
在日新月异的城市化发展中,中国很多城市空间逐渐进入“天花板”,城市更新项目越来越多。改造项目越来越多其实是一件蛮好的事,说明大家开始关注城市的生活品质和审美了,而不是一味大踏步的向前走,只追求经济效益。很多发达国家其实过去都走过这样一条路。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在中国,建筑学和城市建设处于分裂局面,建筑师闭门造车,无力也无心关注更大尺度的思考,城市一味地扩大版图,这使得两者无法相互贡献力量,城市越来越处于一种连续不断发展的消费经济控制下,已经失去了维持自身完整意义的能力。城市改造扩大了建筑师的思考维度,也让规划者认识到个体建筑的重要性,让建筑学和城市规划渐渐靠拢,这是未来一个好的趋势。
“旧的正在死去,新的还来不及诞生。在这个中间地带,许多病态的症候会诞生。”
——弗兰姆普敦《现代建筑:一部批判的历史》
对现代主义的反思,也许正是源于发现了现代主义的宏大叙事并不会让城市更美好。当然,这些病态的根源不是建筑造成的,也不是建筑能解决的。很多城市更新和城市设计尺度的项目,比建筑更要紧的是政策,与建筑师的眼界和态度一样要紧的是官方的眼界和态度。
建筑师在乎人,在乎人在建筑里的生活。哪怕是一个人,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疫情时的隔离似乎又重新唤回了大家对公共社区的向往,刚开始的时候,想去楼下晒晒太阳都不敢出门,喝茶、摆龙门阵更是奢望。每个人都想,去街上逛逛,看看人来人往也是心安。不知道疫情过去后公众还记不记得这样的心情。
另一方面,疫情提供的全球化视角,让人们看到了城市更多的维度,城市将不仅仅是一种物质建构,更应该为气候变化、水资源匮乏和社会动荡等问题提供解决的方案和思路。其实思考这些是很有“未来感”的事,但未来已经来了,疫情逼着大家往前走了一步。城市迟早要越过政治斗争和经济攀比的层面,因为在自然的灾难面前,人类越过敌我关系,面对的是共同的难题。
03
「大师」心中的「巨匠」
Masters in Masters「大师」在成为大师之前,心中都有自己崇拜的「巨匠」。
2019年7月,受英国谢菲尔德大学建筑学院的邀请,汤桦老师在谢菲尔德大学艺术塔举办了为期一个月的个人展览,展出了汤桦团队的12个作品。策展方将个展主题命名为“寂静的形式”(Form of Silence)。汤桦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寂静的形式」展览©汤桦建筑设计事务所
Form of Silence exhibition
©TangHua Architect & Associates
静这件事很难,是什么驱使汤桦走向那条抵达“寂静”的路?
汤桦
建筑学教授、建筑家
我们在读书的时候就是从四个建筑大师的作品学起,在四年级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路易斯·康,觉得好喜欢哦。路易斯那种寂静与光明之间,他的那种语言很神秘,像哲学家的语言,最主要的是寂静与光嘛。那个时候也不太懂,朦朦胧胧的,但是后来经过这么几十年建筑学的工作,就慢慢明白寂静的形式是非常难得的。
路易斯·康的埃克赛特学院图书馆 ©wan Baan
Exeter College Library by Louis Kahn ©wan Baan
胡昂
建筑学教授、建筑师
我在青年时期很喜欢盖里。
在那个现代主义形式火热的年代,盖里运用材料和组织形式的手段吸引着大家新奇的目光,他采取的模糊边界、去中心化、非等级化、无向度性等各种形式的组合原则,挑战了人们既定的建筑价值观,同时也开阔了我对空间的认识,是一种想像力的解放。
擦肩而过的盖里
Frank Gehry passing through
左三:盖里(牛津大学官网)
The third from left: Frank Gehry (From: The University of Oxford)
有幸我曾在牛津大学时作为学院院士观礼了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于2017年被授予牛津大学名誉文学博士的庆典,与盖里有过简短地交谈,当时内心非常激动。盖里本人非常安静,一两个小时可以不说一句话,我看到他,我没想到他的身形是如此的小,那时他已经91岁高龄了,背也有点佝偻,完全跟我印象中或者资料片里看到的那个盖里不一样,不过言谈间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安静的人。
汤桦
建筑学教授、建筑家
当然谈到盖里感觉有些很不安静,但是我第一次看盖里的作品我非常的感动,是他在柏林波兰顿堡旁边设计的一所银行,我上回去看,我觉得很巴适,那个是盖里早期的一个建筑。
柏林波兰顿堡旁银行室内
DG bank
我开始不敢相信这是盖里的做的,外面那个立面非常安静也很严谨,但是当你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你会发现这真的是盖里做的,里面无比狂热的一个造型在中庭里面摆着,让你觉得内外的反差特别之大。
天府国际会议中心©汤桦建筑设计事务所
Tianfu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Center
©TangHua Architect & Associates
其实做天府国际会议中心我们也很纠结,因为那个建筑当时给我们的任务是建造一个一万平方米的大会议厅。一万平方米啥子概念,一般一个正常的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都是不到两千平米,已经是非常大了,可以摆大型婚宴了。如果是一万平米的会议厅,想象一下,后面上菜时可能前面的人已经吃完了。
它是为了对标国家的会议中心,对标杭州的G20,是政府层面的一个夸张的东西。当时我们就想能不能消解它,不希望把它做成很官式的,所以说我们就做了一个,叫天府之檐。
天府之檐
The eaves of Tianfu city
我对成都的地平线印象非常深,对成都的平原有很深的记忆,而且我每次坐飞机回成都,在下降的过程中,能够看到一个非常完整的成都的天际线。水平线边的雪山都看的非常清楚,所以我就想,这个地很长将近四百多五百米,我们就想能不能把这个“势”做出来,趋势的势,不是形式的式,把这个趋势做到极致,极致的水平线,向成都平原的地平线致敬。
因为我们都知道成都人很喜欢喝茶,我们就很希望那个大的蓬蓬下面市民可以在那儿喝茶,因为它是一个开放的地方,我们把它设计成一个开放的、没有玻璃围合的空间,大家可以随便走进去,这样的话它就变成一个公共空间。
胡昂
建筑学教授、建筑师
何多苓老师以前提到,家琨曾经给你推荐过解构主义,以及盖里的作品,您认为解构主义完全不是上品,上品还是那些毫不起眼,朴素的东西。
90年代您有在美国看中国古代艺术品的经历,那次回来之后风格发生了一次突变。您说您并不喜欢表面起眼的东西,甚至希望别人最初看您的画时,根本不注意,然后再慢慢看下去,会愿意多看几眼。所以我想从建筑的审美到艺术的审美有很强的关联性。我想听一下何多老师的分享。
何多苓
艺术家、建筑师
我原来是对建筑一点儿概念都没有,我就是画了一匹马,家琨当时看到就说这是解构主义,我当时不懂啥是解构主义,家琨就送了我一本书,我才接触到,然后我就晓得原来我这个是解构主义,因为当时艺术家里面还没有这个概念,建筑家里面先流行的这个关于解构的说法。然后那本书我还是认真的读了,就开始接触了建筑。
何多苓的画
Painting by He Duoling
后来家琨帮我设计工作室的时候,就聊到这个问题了。实际上他肯定搞忘了,对他来说可能是很小的一个事,但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就很大了,现在都还当业余爱好,就是拿一些很复杂的东西来当业余爱好。
实际上这个门槛都比我的本行要高得多。像音乐和建筑,我接触多了,就晓得门槛有好高。所以这方面我从来都是很谨慎的,我晓得建筑这方面门槛实在是太高了。我觉得我跟很多人喜欢建筑的途径一样,开始就关注眼球效果、外形那些。
盖里住宅
Gehry's villa
其实盖里他后来的一些东西我并不是很喜欢,我恰恰喜欢他自己那个住宅,像一个打烂了的房子,当然现在也不喜欢了。现在喜欢安静的东西,可能是与年龄有关系。我自己的画也很安静。我实际上是一个画家,从这种角度来喜欢建筑呢可能也是一个比较独特的角度,家琨还有汤桦这一代一直是我的偶像,所以参加2018年妹岛的讲座也是很珍贵的一次体验。而且我还有妹岛的画册,妹岛的画册我是拿进去签了字的,其他星我不追的,就追这些星。(「干货来袭」——妹岛和世川大讲坛圆满落幕!)
刘家琨:
你还画了一张妹岛的,还给妹岛看了的。
何多苓:
我还画了妹岛的一张速写,这个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了。
何多苓画妹岛和世手稿
Portrait of Kazuyo Sejima (by He Duoling)
临别赠言
临别之际,在座的师友为胡昂留下了祝福。
刘家琨
建筑家
你就要去东京,这属于是文化输出,因为我晓得东大的分量。中国的建筑界很关心日本,因为要想找到一个自己的身份。中国对日本的古典和西方的结合特别钦佩,我们也是长时间关注日本建筑,实际上比关注西方建筑更多,至少我自己是这样的。对日本建筑的关注确实也给中国设计师很多启发。其实现在大陆的一些原发性的东西也影响了日本,因为日本会检讨他们为啥失去了一些原发,过于精致,他们在自我批判。所以我觉得你过去,除了在东大当教授,其实也是一个文化输出。中国还是非常原创,可能做不到那么精致,但是那个精致,并不是审美中间的一个绝对标准,只是众多标准中的一个。所以我觉得你过去了会给他们带来一些更加历史悠久、一些恢弘、一些辽阔、一些原发、一些杂草丛生的东西,会更好。
汤桦
建筑学教授、建筑家
首先我还是想祝贺胡老师得到了东京大学教授席位,我当时就觉得太厉害了,东京大学建筑学教授的席位在学术界的分量不必我多言。祝你一帆风顺。
沈中伟
建筑学教授
到东京大学这样一个平台上,还是要把一些中国的建筑师介绍到国际舞台,我认为是非常好的桥梁。当然我也有点私心,到时候你在东京大学的位置上,给我们搞点学校合作、交换生,把我们的这种教育的吸引力和活力要提升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平台。我相信以我们胡昂教授的能力、脑袋、阅历、东西方以及中国目前为止第一个进入东京大学当教授的人,中国人在日本的这个C9高校,九大帝国大学当中当教授的、建筑学的不超过五个,当然东京大学来看是唯一的一个,这个是给我们长了不少脸,我是想好了这四个字,依依不舍,的确是成都之光。
高静
建筑师
胡昂老师,他确实在实践、研究、分享和带动我们这帮无论是景观也好、建筑、规划也好的人一起推动我们四川的城市发展,让我们西南片区的更多有才华的设计师被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看到,期待着您在东京大学那边的好消息!
【结】
感动之余,胡昂教授及夫人为在座的每位师友送上精心准备的伴手礼,包括轻安「日本庭院细见」(愿每个人都有能力重新建构自己心中的庭园)课程明信片和精美糕点。
伴手礼
Presents prepared by Prof.Hu
胡昂有感而发,写下了:
庚子年九月十二,崇德里雨巷民宅,
十二位名家师友,八小时聚会分享,
仰望星空之深邃,坐观残墙之裂隙,
妙语如夏花绚烂,哲思如秋叶静美,
感恩生命之丰盛,畅游宇宙之浩渺,
建筑之光如灯塔,催我辈鼓翼前行。
--粉丝福利--
感谢大家长久以来对胡藤井研究室的关注,本章推文留言点赞前十名,将送出崇德里雅集明信片一套(13张),留言点赞统计截止日期:2020年9月25日12:00。
崇德里雅集明信片
Souvenir postcards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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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
汤桦、刘家琨、何多苓、王亥、胡昂、沈中伟、
李欣恺、刘刚、程锐、高静、林野、金东坡、洁尘
--编辑--
普微明
大宋
陨石边牧小土豆
吴鹏
CARRIOS
Aslan
--视觉设计--
CARRIOS
大宋
吴鹏
--图片--
樊存
好摄之涂
汤木子
--协助--
沛麟
杰哥
東京 / Tokyo
日本東京都目黒区駒場4-6-1
東京大学生産技術研究所Be209-210
〒153-8505
Be209-210, Institute of Industrial Science, the University of Tokyo
Komaba4-6-1, Meguro-Ku, Tokyo 153-8505, JAPAN
成都 / Chengdu
中国成都市武侯区锦绣路1号
保利中心C座320-321,610041
320-321, Tower C of Poly Center
Jinxiu Road 1, Wuhou District, Chengdu
610041,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