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女高中生把所有偏见写进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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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三月，国际妇女劳动节当天，一位粉丝向莓辣发来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名为《what it means to be a girl》。当这首歌被转发至莓辣工作群，动人抓耳的旋律迅速捕捉了莓辣ers的心。
（莓辣ers的激情夸夸.jpg）
歌曲创作者Phoebe还和朋友们一起做了视频，将这首歌上传至B站，目前已有2.4万次播放。
有网友留言说：
「真的听哭了，高中三年在最stereotypical的女校里挣扎，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格而选择不与周围的人交流，每天用音乐和数学题还有实验室进行自我封闭，问过自己很多很多次为什么这么痛苦...希望每个女性都能有一片不被束缚的自己的天地。」
通过与Phoebe的交谈，我们了解到这首歌出现的契机，了解到Phoebe如何在偏见中成长，又如何将偏见化作手中的利刃与环境对抗。
这不仅仅是一个女孩致力于反击性别刻板印象的故事，也是在讲述“她”的力量如何在女性中传递，犹如一棵树撼动另一棵树。
以下为Phoebe自述。
表演时的Phoebe
01.
两百多名女性的痛苦与挣扎
B站很多人以为我是研究生，但其实我还在读高二。写这首歌是因为我当时参加了一个青少年影响力比赛，歌曲只是我们调研项目的成果之一。
我自己从小就学钢琴，也会吉他和贝斯，在高中还和同学组建了一个乐队。所以当时我就在想，还有什么是比把音乐和性别议题结合起来更有趣的呢？
但决定写歌的那个晚上，我先去做了一个问卷，然后和同学一起把问卷发在了朋友圈、QQ和豆瓣上。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就收集到了259份回答，其中超过90%的作答者都是女性。
我平常听的歌很多都是关于女性主义、性别之类的，我确定这首歌的主题是性别以后，就一直在思考它的基调是什么？我想要表达怎样的情感？
于是我花了一个晚上，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所有回答，并把它们整理成了一个文档。
读完之后，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女性在方方面面都是被束缚的，悲伤、无奈、愤怒是回答中的主要情绪。
她们提到了婚姻、事业、甚至是个人的穿搭，接着我又把她们在生活中所遭遇的刻板偏见都列成了一个表格。
其中有个女孩说，有一次她打游戏，匹配到了几个男生，结果那些男生看到她的头像和名字，又听声音确定了是女生后，便直言不想打了。
我那时才发现，刻板印象在生活的很多小细节中都存在着，所以我特别想把这些感受融进歌里。在接近歌曲尾声时，我请了身边的朋友将问卷里的留言念出来，我觉得这样可以更丰富地呈现那些细微处的偏见。
Phoebe在录音室录歌
「what does it mean for you to be a girl？」是问卷里的最后一个问题。有一个回答让我停下了滑动鼠标的手，屏幕上写着「要承担生活中更多的恶意，但我仍骄傲我是一名女性。」
除了压抑与愤怒，你在回答中也能看到她们的坚韧。有个女生说，这些挫折会让她变得更强大。所以我把最后一个问题用作了副歌，随着副歌的每一次重复，情感都在递进，到最后是一种更加有力量的、冲破束缚的渴望。
但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在歌里面给出一个很确切的答案。因为我觉得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抑或是其他性别，我希望的是大家都可以在一声声叩问中寻找自己的答案。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不用理会外界的反馈和社会的规训。这是我创作这首歌最想达到的目的。
02.
在偏见中成长
我对性别议题的关注和兴趣离不开成长的经历。
我记得刚进初中时，老师宣布两个星期后竞选班长，我特别激动，觉得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有机会去展现自己，去做一个有责任的leader。
为了竞选班长，我一直在打磨我的竞选稿，不断练习、背诵，感觉这是我人生碰到的第一件大事。
结果到了竞选那天，有20位同学给我投票，但第二名是一个很调皮的男孩，他只比我低了一票。
我非常不理解，回到座位自言自语，为什么不投给我呢？我真的很疑惑，我成绩是第一，一直为班里干活，也不是那种很尖锐的人。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宁愿投给一个成绩差又爱捣蛋的男生也不投给我？
前面那群男生听到了，他们回过头来一直在笑，然后说了一句特别伤害我的话。他们说，「还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女生？」
我当时听了根本说不出话，虽然我很生气，但更多的是难过。那时我在日记本写道，「他们那个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肚子像是被钻了一个洞。」
“女孩”这两个字就感觉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套在我身上，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我被否定了。我觉得特别不公平，回到家和爸妈说起这件事时还一直在哭。
因为这件事，我整个初中都一直在逼自己。一旦有人说女生做不好，我就疯狂地想要证明他们是错的，想让他们刮目相看。
有别的男生说女生读不好理科，我就逼着自己数理化都要拿第一。不夸张地说，我甚至到了一种很极端、很偏执的地步，那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如果数学考不到100分，你就是辜负了所有女性。」
但其实现在回头去看初中的那三年，真的很累很累。我不是一个天生就特别钟爱理科的女生，包括我高中做的研究都是偏人文社科类的。
所以到后来我慢慢开始和过去和解，我认识到，一方面是你可以去展现作为女性很有power的一面，但不是别人认为你不行你就非要去证明给他们看；另一方面是作为倡导性别平等的人，你也可以很坦然地喜欢文科、喜欢文学，这两者并不冲突。
现在我可以很有勇气去接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因为当有人说女生就是学不好STEM时，自然会有这些领域的女生站出来，去反击这些偏见，而我没有必要强逼着自己去充当她们的角色。
生活中的Phoebe
03.
温柔的力量
我的勇气很大一部分来自我身边的女性。前面也提到除了这首歌，我们团队还拍了一部关于“女博士”的纪录片。
社会上对“女博士”三个字有太多误解，比如我初中的男老师用“很可怕”来形容她们，也有人称她们为“第三性别”，提到女博士就觉得她们很不平易近人，或者对家庭不负责任等等。
所以我们走访了来自5所不同大学的女博士，希望可以还原高知女性本真的形象，以及她们又如何看待这些外界的评价。
但我没想到的是，交流过程中，她们每个人的心态都超级乐观，展现出的姿态是，「噢，我知道社会可能对高学历女性颇有微词，但是怎么去定义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我记得特别清楚，我问一个老师为什么选择读博。她回应说，我有一个女儿，我非常爱她，但她一直希望能够每天扎一个好看的辫子去上学。所以我读博士就是为了可以起得稍微晚一点，帮我女儿梳个头，然后送她去上学。
这其实是一个半开玩笑的回答，我追问说，您为什么会给一个这样的回复？但这位女博士说，她读博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她的家庭，而且这是她非常骄傲自豪的一点。
她说，「我可以去追求事业上的成功，但是我同样想照顾好我的女儿，给她更多的陪伴，做一个loving mother。」
我从小到大不断接收着性别刻板印象，但很少见过内心这么强大的女性，她们的态度给了我非常大的启发。我逐渐意识到，要做一个女性主义者也好，为了所相信的事业奋斗也好，这些跟你的personal desire是不冲突的。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从这些成年女性中看到女性力量的存在，也是我写那首歌最早的灵感来源。
那首歌也是我和我妹妹共同产出的结果，虽然她比我小4岁，但她的思想已经非常成熟了，写词的时候她会给我很多意见。
一开始有些词我写得很尖锐，比如「cause in this society，我们只要父权就够了。」妹妹就说，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别人看到会怕的，你可以委婉一点，用别的小细节来体现嘛。所以最后改成了「cause in this society，a beautiful face is all you need.」
Phoebe和她的妹妹
同时我经常在想，怎么去做一个好姐姐，帮助妹妹更好地成长。明年我就要出国读书了，我想在这个阶段尽可能多地陪她长大。
我特别欣慰的是，妹妹还在上小学时，班里有一个女生因为外貌被一群男生嘲笑。我妹妹跟那个女生并不熟，但她当时就站起来了，她说，「老姐，我跟你一样，我把他们给骂了一顿。」
我超级自豪，妹妹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勇气发声，而不是当一个观众或参与嘲笑，有这么独立的思想，让我非常非常开心。
歌曲出来以后，妹妹第一时间转发分享给了她的同学朋友。我和她一起读评论区，看到好多女生在讲述自己的经历，互相支持、传递力量。这也是我写歌的一大目的吧，在女性之间搭建起共情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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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记：
在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意识到
性别刻板偏见和对女权主义者的想象
都是Phoebe成长过程中感到困惑和矛盾的点
我们讲了很多故事，但想表达的内涵仍然是
You can be whoever you want to be
遵从内心，才不会被定义
责编：连夜把歌循环播放的阿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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