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漂绿”动真格，哪些行业被重点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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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大学的最新研究表明，传统油气行业以外，反漂绿监管已经迅速覆盖航空业，以及银行、投资基金和保险公司等众多金融服务机构。
英国广告标准局先后作出并公开了32份针对误导性环境声明的裁决，其中14份裁决涉及企业气候声明、7份涉及航空业。
文 | 李嘉诚
责任编辑 | 汪韬
nfzmgreen@126.com
对于涉嫌漂绿的官方通报乃至诉讼，在近两年呈爆发式增长。视觉中国/图
想将“碳中和”产品打造成卖点？小心了，反“漂绿”正从概念进入法治。
2024年1月17日，欧洲议会通过决议，决定在误导性商业行为清单中新增4条漂绿相关禁令。
漂绿（Greenwashing）由单词“Whitewash”（粉饰、掩饰）演变而来。在剑桥字典中，漂绿的释义是“企业夸大自身环保行为，并误导消费者信以为真”，也就是宣示自身对环境保护的付出，但言行不一。
不止是欧盟，早在2010年，英国广告标准局（Advertising Standards Authority, ASA）就发布了《英国非广播广告和直接及促销营销准则》（第十二版），对“更绿”、“更环境友好”等可能具有误导性的环境声明进行了规定。
2023年12月，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Australian Competition and Consumer Commission, ACCC）也发布了《环境声明：企业指南》，对包括碳中和、气候中和、净零等在内具有漂绿倾向的宣传提出了详细要求。
对于涉嫌漂绿的官方通报乃至诉讼，更是在近两年呈爆发式增长。
01
欧盟反漂绿进程
欧盟《赋能消费者绿色转型》（Empowering consumers for the green transition）决议要对两则强制性指令进行修订——《不公平商业行为指令》和《消费者权利指令》，新增了对“环境声明”的约束，包括准确定义以及信息公开、使用场景的要求，让消费者能够选择真正环境友好的产品。
备受瞩目的4条新禁令清单对漂绿进行了全方位的约束，包括：
禁止展示不基于认证计划或不是由公共机构建立的可持续发展标签；
做出一般性环境声明，但贸易商无法证明与该声明相关的被认证的卓越环境绩效；
禁止当环境行为仅涉及产品的某个方面或某项贸易时，对整个产品或贸易业务提出环境声明；
禁止基于碳抵消，声称产品在温室气体排放方面对环境具有中性、减少或积极的影响。
欧盟反漂绿进程起步于《欧洲绿色新政》。新政出台后，经过长达三年的努力，欧盟委员会终于在2023年4月推动确定了欧洲议会立法决议草案，在后续的辩论中，多数议会代表支持新提案。
其中，欧盟委员会委员Didier Reynders通过消费者数据论证了反漂绿的重要意义：“超过一半的消费者表示，他们最近购买产品时会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但是39%的消费者还表示，他们认为环保声明不可靠”。
记录员Biljana Borzan指出了当前标签管理的混乱：“欧盟有1200多个此类标签和声明，其中只有三分之一通过了某种形式的验证”。Alex Agius Saliba代表S&D集团在发言中明确指责，快消产品公司的误导性广告对市场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但也有个别代表并不完全认同。欧洲保守派和改革主义者党代表Beata Mazurek认为，禁止宣传由化石燃料制成的产品，也禁止为能源转型所需的产品（例如太阳能电池板）做广告，是绿色民粹主义的做法；欧洲人民党党团代表Arba Kokalari则根本上否定了该提案，因为她认为由一个绿党控制的议会作出的反漂绿决议不具有公信力，她还认为绿党及其党友试图通过禁止所有环境标签，阻止企业讲述其气候工作，从而阻止绿色产品的消费，完全是荒谬的。
时间 | 进展 |
2020年1月 | 欧洲议会发布欧洲绿色转型的一揽子计划，要“加强赋能和保障消费者信息畅通” |
2020-2022年 | 长达2年的调查 |
2022年3月 | 欧盟委员会公布立法提案，首要目标就是针对漂绿 |
2023年4月 | 最终版的立法决议草案形成，并在欧洲议会进行了2次辩论 |
2024年1月17日 | 欧洲议会投票593赞同，21票反对，14票弃权 |
预计最早在2024年3月 | 欧盟理事会会议召开，讨论该决议是否通过 |
欧盟反漂绿相关法案立法进程 李嘉诚|整理
2024年3月下旬，欧盟理事会会议召开，如果该决议被表决通过，各成员国将要在即日起30个月内修订并实施新法令。
与此同时，欧盟委员还在积极推进全新指令的出台——《绿色声明指令》（Green Claims Directive），旨在搭建一套包括改进认证系统在内的完整反漂绿监管措施，通过具有强制性的法令彻底解决漂绿问题，目前该提案正等待被欧洲议会审议。
02
漂绿监管案例倍增
从执法的角度，英国针对漂绿的监管案例更早，至少在2019年就已出现。
2019年12月，英国广告标准局对垃圾运输公司AnyJunk Ltd的误导性环境声明作出了裁决：AnyJunk Ltd宣传其提供的服务能够“减少二氧化碳排放”，让消费者以为，其比竞争对手碳排放更低，但是该企业难以提供证据，应该移除该广告。
统计上，英国广告标准局先后作出并公开了共32份针对误导性环境声明的裁决，从时间尺度，7份裁决发生在2019-2021年期间，其余25份全部发生在2022-2023年；从议题角度，14份裁决涉及企业气候声明；从被裁决企业行业角度，有7份裁决涉及航空业。
以最近一份针对汉莎航空的裁决为例，英国广告标准局认为，汉莎航空对“更可持续地飞行”的声明在实践中是如何运作的，没有说清。
汉莎航空解释，“更可持续地飞行”是指他们的“绿色票价”选项——使用可持续航空燃料（SAF）减少20%与飞行相关的碳排放，通过购买“碳抵消”额度抵消剩余80%的排放量，因为广告中提供信息有限，所以没有展示。
但英国广告标准局并没有因此撤销裁决，认为省略的广告可能是消费者做出决定所需的重要信息，要求汉莎航空删除“更可持续地飞行”这句话。
裁决后，英国广告标准局投诉和调查主管Miles Lockwood向英国《卫报》表态：“高碳排放行业的广告不应做出让消费者对其绿色资质和计划产生误导印象的宣传。”
2021年9月，英国竞争与市场管理局（Competition and Markets Authority）又发布了《做出环保声明的绿色声明守则》，涉及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等多个领域，全面强制要求环境声明不得遗漏或隐藏重要的相关信息、必须考虑产品或服务的整个生命周期、必须得到证实，否则将触犯《消费者保护法》。
不仅是在英国，全球范围内有关的案件（包括诉讼、投诉、监管裁决等）也在增加，其中气候领域漂绿案的增长十分突出。
根据英国机构气候变化经济与政策中心(CCCEP)发布的报告，美国和非美国地区的气候漂绿案例数量之和从每年的不足10件，快速增加到了2021年和2022年的25件以上。
2015-2022年期间针对企业的气候漂绿案例图表来源：CCCEP报告《全球气候变化诉讼趋势：2023年》原始数据来源：Sabin Center databases（原图标为英文，中文为本文翻译）
2022年，德国环境援助组织(Deutsche Umwelthilfe，DUH)针对油气公司道达尔（Total Energies）的“碳抵消取暖油”的广告声明提起诉讼，DUH主张，道达尔通过碳抵消实现碳中和的广告是误导性商业行为，违反了德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法院裁决，难以证明保护项目与具体温室气体减排之间的可靠因果关系，宣判道达尔的声明具有误导性。
也有些诉讼关注企业雄心勃勃的承诺。2021年8月，法国首次将“环境声明”类的欺诈性商业行为写入《消费者法》。次年，非政府组织“地球之友（Amis de la Terre）”等就依照该条法律对油气公司道达尔提起诉讼，认为其提出的气候“净零”目标的环境声明是误导性宣传，即漂绿，要求道达尔停止该活动并赔偿。目前该案件的最终宣判情况尚未有公开信息。
还有些诉讼关注气候风险欺骗。2023年5月，12名意大利公民和和绿色和平等非政府组织对油气公司埃尼（ENI）提起诉讼，指控其对全球变暖造成的影响。这是意大利首起气候诉讼，原告列举了埃尼公司下属研究机构发表的关于油气行业对气候影响的评估报告，证明埃尼公司早在1970年代就知道燃烧化石燃料会带来严重的气候风险，但仍继续在至少37个国家开采和发展天然气行业，并通过游说和漂绿策略来掩盖自己的责任。目前该案件的最终宣判情况尚未有公开信息。
此外，诉讼还涉及“滥用认证”和“对排放抵消计划的依赖”等漂绿手段，牛津大学研究员Ekaterina Aristova的最新研究表明，传统油气行业以外，反漂绿监管已经迅速覆盖航空业，以及银行、投资基金和保险公司等众多金融服务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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