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本土,用影像代言》— 黄一鸣分享会实录(17000字)
蚂蚁隔壁班--黄一鸣在线分享会声音版
各位网友大家晚上好,很高兴受令胡歌和蚂蚁摄影的邀请,运用这种线上的方式,和大家分享摄影。我是出生在海南的三亚,也长在海南,也可以说我是海南人,但是呢,我的老家并不是海南的,跟很多海南的人一样,还是属于外来的,先注明吧。
上面令胡歌也介绍过了,我们家是印尼归侨,我是侨眷,我们全家都是从印度尼西亚回来的。我父母是1953年从印尼回到了祖国,然后在国内受了专业的医学学习,以后呢,分到了海南岛。我是1960年出生在海南三亚,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海南三亚附近的叫陵水县这个地方这个长大的。
陵水是个黎族苗族自治县,1968年,我们家分到了陵水县的群英公社,现在叫群英乡的这么一个山区,就是吊罗山区,吊罗山的脚下,我母亲在那里当妇幼医生。她是学妇产科的,所以我的青少年时代都是在黎村里长大的,所以我经常和别人说,其实我是一个真正的从山里和黎族一起生活走出来的。
那个年代我几乎没有读到什么书。我一年级的时候在县城,刚开始上学,我们家就已经到了这个黎族村寨里,而且那天呢,我记得很清楚,我下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卡车就把我们家的行李在夜色下开进了这个黎村。所以在我眼前闪现的都是大山的这种影像。进了很深很远的大山,所以那时候确确实实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我们家一进到这个黎村,一直到了改革开放,1978年,才重新落实了政策,回到了县城。我也是1978年考上了汽车学校,所以我原来是学习汽车的,在汽车学校学习了两年。才出到社会参加工作,我小孩的时候特别喜欢绘画,我父亲也喜欢绘画,但是那个年代没有老师教我们绘画,因为在山里,也没有课本,所以我是自学绘画。
由于对绘画的热爱,我还曾经报名参加了中国书画函授学院,进行了三年的绘画学习。那个年代我已经在海口了,参加了在海南当地由一些知名画家教学的函授学习班学习绘画。我的摄影真正开始应该是1981年,不过在1981年以前,因为我们家是从印度尼西亚回来的,我母亲保存着我们从印尼带回的很多老照片。
我后来整理了这些老照片,足足有上千张这么多,而且,保存还是很非常完好的。
现在我发上来的这3张照片,就是当年我的外祖父、我的舅舅和我的母亲他们在印尼的时候拍摄的一些照片,类似这样的照片,很多对我产生了很深的影响。这也对我进行了摄影艺术的训练。
但是由于当年没有相机,所以只能是羡慕当年我们的前辈。我的家里的这些祖辈们在印尼有相机拍摄的这许多照片,现在这些照片已经是完完全全成为一些老照片了,那么我在黎村的时候。只能通过这个画画画速写,后来是画国画来度过自己青少年时代在山里的生活。
后来我出来工作了以后,我在父亲和朋友们的帮助下呢,我从汽车运输单位调到卫生防疫站,也就是现在的疾病控制中心去工作。正好80年代的时候,卫生部门准备筹备卫生宣教部门,每个防疫站都有这样的一个设置。广东省就举办了一个全省的卫生宣教人员学习班,我就作为当年陵水县防疫站的代表。作为陵水防疫站的一名卫生宣教工作人员,去广东省的台山卫校参加了卫生宣教人员学习班,这个学习班呢,它的课程有内科、外科,当然也有这个写作课,美术,其中还有就是摄影,我是真正通过这个学习班了解的摄影。从那个学习班开始,我才知道,哦,原来摄影也可以像美术一样进行创作,而不只是拍摄纪念照。
那么从这个学习班回到了海南,回到了我当年工作的陵水县卫生防疫站以后,我就暗暗的给自己立下了这个决心,我觉得我可以用照相机来进行艺术创作。因为在那个年代,我再去学习美术,技法可能对我说来说有点难,不过我也没有放弃美术,但是呢,我觉得摄影也是一条很好的创作路子,而且我的这个工作也是经常去拍摄卫生宣传照片来进行卫生宣传。到了1983年,正好举办了一个叫全国卫生摄影美术展览这么一个活动,广东省卫生宣教部门组织了一个摄影创作的队伍,我有幸参加了这个队伍。因为在此之前呢,我拍摄了许多的照片,在当地的海南日报,还有广东的南方日报,当然还有广东省的广东卫生报上都有刊发,发表了许多照片。因为我的创作热情那个时候是很高的,所以正好有这么一个这个创作队,广东省呢,也让我参加了这么一个创作组。这个创作队主要的创作点设置在了海南,所以我们到了黎村苗寨的几个地方去进行了创作。其中,我有一幅作品是在现在叫琼中县那个地方创作的,拍摄的是一个卫生人员替一个苗族妇女在进行包扎的这么一个画面。正是由于这幅作品获得了当年的全国卫生摄影展览。这部作品呢,取名叫《田间偶见》,获得了当年的全国卫生摄影展览的一等奖。这是代表广东省获得了这个奖项,当年这个一等奖,只有两名,另外一名一等奖,是辽宁的一个作者,所以,广东省卫生部门非常高兴,组织进京到北京中国美术馆参加了全国摄影美术书法摄影展览开幕式,我也是那年有幸到北京参观了这个展览。
当年去看这个展览的时候,还没有公布获奖名单,谁也不知道谁的作品有没有展出,是否获奖啊,那么到了展厅以后呢,我们看到在我的这个作品下面,挂了一个红色的花和条幅写着一等奖,大家都非常兴奋,同时在这个展览中,我还有几幅作品也入选展出。
所以自从有了这个获奖和展出的经历以后。我就更加坚定了我摄影创作的信心,这就是我现在发上来的这幅作品品。这就是促使我一辈子都拿起照相机从事摄影创作和用摄影来记录海南发展变化的这个信心。也使我明确了自己的创作方向,然后用摄影来记录海南,记录了海南的发展变化。我那时候在防疫站工作的业余时间,经常是加班加点冲洗照片,自从到了北京看了这个展览以后,我也信心很足,我认为我一定有能力,也有这个才华从事这个摄影创作,那时候自己也给自己打气。
获奖了以后呢,自己很有信心啊,然后那时候啊,还有点牛逼翘尾巴了,就认为全国的那些卫生战线的搞摄影的也不怎么样嘛,我说我也能够获得一等奖,也能战胜他们,只要我努力下去。那么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这样的摄影作品出来啊。那么大家知道早年我们的摄影创作很多都受到了港澳台沙龙摄影的影响,大家看到我这个获奖的《田间偶见》这样的一些摄影作品,也有画意的成分,也还有一些作品呢,也是根据构思来创作获得的。那时候我们去农村拍摄照片,首先找的也是那些有光影,画意效果好的,或者能出画面的这么一些摄影场景,当年跟那些老师去创作的,大部分也是这样的一些创作方式,所以早年画艺摄影对我们影响还是很大的。
但是慢慢的我也觉得应该像我们家这个父辈祖辈他们相册的那些摄影照片一样,真实的记录生活,真实的记录周边的一些生存环境。我觉得这些可能更有意义,而且把我在周边市县工作和我看到的那些老百姓的生活记录下来,我觉得这个很自然的照片可能更会得到这个大家的认可。
所以在那个年代,我还利用工作之余,去这个少数民族地区和周边的港口,包括陵水的新村港啊这些地方,拍摄一些渔民的生活和黎村的生活状况,也拍摄了很多这一类的纪实摄影照片,有不少的照片到后来我编辑摄影专题画册的时候还起了很大的作用。
其中呢,在我刚开始在防疫站工作的时候,我知道了著名的国际主义战士,也是卫生部的顾问,叫马海德,他到了三亚去疗养。我知道这个马海德先生到三亚来也是非常难得的,应该是我们作为摄影人应该拍摄记录的一个重要的人物,而且呢,当时我给卫生报也可以作为一个新闻稿子投稿,所以我就到了三亚去专门拍摄马海德。而且那个年代利用这个120相机,那么多次的去找马海德先生,当时呢,和马海德在一起的还有路易艾黎等这些国际友人,这些专家。我也拍摄了许多这些照片,这也是我早年纪实摄影的开始,兴趣也是越来越大,我把自己的拍摄范围也从一个县延伸到到了海南岛的周边地区。
早年的时候,海南是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一个行政区,那个年代呢,海南岛是属于广东省管的,叫海南行政区,海南行政区也分成两块,就是北部八个县是属于汉区,南部的八个县是属于少数民族地区,那时候叫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我当年的防疫站就属于黎族苗族自治州的陵水县。早年确实太贫穷落后,条件有限。我的第一部相机是一部海鸥4B的双定双镜头反光照相机,这部照相机呢,还是通过别人的介绍,在县里的商店里买到的,其实这台相机别人已经定了,我找借口说我们防疫站现在紧急需要这么一台照相机作为卫生宣传之用。后来这个商店也同意了我们这个请求,所以呢,把这台照相机卖给了我们,我就用这台照相机进行拍摄。
但是我创作这幅获奖作品《田间偶见》那个年代,已经有了两台照相机,因为之前的工作表现不错。广东省卫生厅和广东卫生宣教所给我们奖励了一台理光五135反光照相机,这是我第一次在陵水卫生防疫站的时候就使用了。到了1984年,我已经从陵水卫生防疫站调到了海南行政区的科委科技图片社进行专业的科技图片的拍摄。当年在海南拍照片的人非常少,我当年在海口的时候呢,是广告片新闻片同时拍摄的,那个时候,干的很起劲。
但是早年海南还是物资很匮乏,要买胶卷、冲洗胶卷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但是。因为我们是科技图片社,经过批准,还能买到一些进口的相机胶卷,还有冲洗的这些材料,所以才很好的这个有条件去进行拍摄,但是,我的业余时间进行摄影创作用的这些胶卷还是要自己去想办法解决的,所以胶卷在那个年代是非常稀缺的。
因为我们是印度尼西亚归侨,后来呢,我又一直在黎村苗寨里生活,确实是生活很艰苦。我小的时候,我一直在问我的父母,我也问自己,当然也问这个天空,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山区来?为什么会在这个偏远的这个地区生活呢?我说我长大了,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地方?因为父母一直也在说以前的生活如何如何,根本不是像现在这个山里这个生活一样。所以早年我还有一个志向是离开海南岛,不想在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确实是生活太困难了,而且没有书读,根本连看的书都没有,在山区里头非常闭塞。我父母那个年代,偶尔会带我们回到广东省去探望那些亲戚,也见识了广州和周边的一些城市,才知道世界还有很大,所以,我是立志要离开这个山区,要离开这个海南。
所以我那个时候,我还跟这个很多内地的朋友说,在海南有很多的山民,根本就没有见过大海。那么我以前小孩的时候也是一样啊,要见一次大海,那是非常非常不容易,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居住的那个黎村苗寨。都是在深山老林里头的,而且我们边上有一条河流,小孩的时候认为河都很宽,也有很多的原始森林,那么要离开这个地方,是非常不容易的。
上面这3张图片是我后来到黎村拍摄照片留下的一些纪念照,大家也可以看到黎村的这些影像。早年我们居住的这些黎村都是这种茅草屋。所以那个年代我的小学、中学,基本上都是在这个茅草屋里头度过的,而且确实没有读到多少书。我早年是一年级,但是到了这个黎村以后,村里没有一年级,所以我读了二年级,一下就跳到了二年级,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读书出来的。
上面第二张照片是海南建省挂牌后拍的一张纪念照。那个年代,我已经在海南省科技厅的科技图片社从事专业摄影,我从事职业的新闻工作也是从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开始的。海南建省以后,很多新闻单位都到海南来组稿,来创办记者站,那时我就协助中国日报在组稿子。
后来中国日报就说,要在海南成立记者站,需要人手。我1984年参加了暨南大学的新闻专业成人班新闻学专业的学习,正好1987年,我已经毕业了,毕业以后正好赶上了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所以中国日报到海南来准备创建记者站的时候,正好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一个是我有大专文凭,另外一个呢,我会驾驶汽车啊,有驾驶证,哎,还有呢,我对海南省这个省会城市,非常熟悉,而且政府和宣传部门也都很熟悉,所以我是一个最佳的一个人选。
早年的摄影创作,我的纪实摄影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慢慢的成长起来的。当然,除了我祖辈和父母们这些老照片对我的熏陶以外呢,我还想尽办法买了很多有关摄影的书来阅读。早年我印象很深刻的,就是买到了一本黑龙江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布勒松的摄影集。那本书是一个24开的小开本的图书,但是那本图书,对我的触动很大。
我觉得这种自然抓拍的这些照片更有生命力,更有影响力,更能够长久的把这个地区的原来的这些人的生活和面貌,以自然的状态留存下来。这种摄影方式,我觉得比港澳台那种沙龙的专门去寻找那种好的画面拍的这些照片更有生命力,加上1981年以后,有了中国日报,加上中国日报这个来海南采访组稿,也给了我很好的机会。那个年代,我也知道在中国日报里头有一个著名的摄影家叫王文澜,所以我说如果是我能进入中国日报,成为中国日报的一员,那么这样的话呢,我就会找到一个好的老师,向王文澜学习摄影。早年这个确实是我的理想,后来经过中国日报的考察和选拔,后来同意我调到中国日报当这个摄影记者。
早年让我来创建这个记者站,所以海南记者站呢,是在白手的情况下把它创建起来的。我亲自去跑的批文,后来去买的房子,一切的手续都是我去这么张罗,创建了中国日报的海南记者站,所以通过中国日报我就经常去向王文澜老师学习摄影,也深受中国日报摄影团队的影响。
大家知道这个中国日报是提倡真实自然的这种抓拍方式,反对那种摆拍的影像。那么王文澜他们为榜样的这一批摄影记者,还有郭建设啊,后来有武治义、徐京星等等这些也加入了中国日报摄影部的这个队伍,所以我也在他们的这个熏陶下,摄影的拍摄技巧也越来越成熟吧,也更加的明确了我拍摄的方向。
在1991年的时候,我也曾经利用了业余时间,去了河南、陕西、甘肃、四川等等地区,进行一些摄影创作,跑了许多地方,还去了香港。因为参加了四个特区的摄影展览,我也去香港进行了一些摄影创作,拍了很多照片。后来在河南美术出版社的一个编辑老师的协助下,他说他们来帮我出一本摄影集,但是呢,主要要有一些河南的照片。于是在河南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纪实摄影集,我那个年代已经觉得应该是走纪实摄影这条路,照片应该是更加自然啊,而不是去进行摆拍,这样的作品呢,也更有生命力。当然之前还有一个插曲啊,因为我父亲是在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巴板那个地方成长的,他的同学中有一个人叫方学辉。早期我喜欢摄影以后就定了《大众摄影》,大众摄影编委会里面就有方学辉的这个名字,后来我父亲有一天看到了编委会里这个名字,就说这个人,这个名字很有可能就是我印尼的同学方学辉,但是他早年是这个名字,好像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他说很有可能是这个人,他说你可以跟他联系一下,看他是不是后来从事摄影了。但是他知道,他早年是在新华社雅加达分社工作的。
后来我联系上了方学辉老师,才知道他确实是我的父亲的同学,正在北京新华社,而且现在他的摄影在中国还很有影响的,而且在《大众摄影》里头是个编委。我1983年全国卫生摄影作品展览获奖的时候呢,我到了北京,也拜访了方学辉老师,他给了我很多的摄影集,也看到了他们老一辈那些摄影家们创作的那些摄影作品。
我再发几张照片,这个是《海南故事》的摄影作品,包括当时选的这幅图片《雾弥漫》作为封面。《海南故事》当年就是王文澜老师还有丁遵新老师给我写的序言,这也算是我真正的海南专题纪实摄影作品的开始,也可以说《海南故事》这本摄影集,奠定了我在纪实摄影这个创作上的成熟吧,也在全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当年的这个全国影展,我记得应该是第18届全国摄影艺术展,《海南故事》的这个封面的照片,也入选了当年的这个展览。从那个年代拍摄的这些作品,我也意识到它的这个价值,也知道了这个本土的这些作品呢也更有影响力,更能够代表自己。从这这本摄影集开始,我就更坚定了我记录海南的信心。
虽然那个年代出版了《海南故事》,但其实用摄影来讲故事,还是属于摸索和学习的阶段,这个《海南故事》呢,基本上都是在各种场合下,抓拍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一些图片,因为早年我们中国日报在评论版也有一个抓拍的栏目,这些抓拍的栏目早期大部分都是王文澜老师他们的稿子比较多,所以我也受王文澜老师他们的影响,也拍摄了很多这些抓拍的,或者现在叫街拍的这些作品。
所以这个《海南故事》基本上都是几年来,在各种场合抓拍的一些我自己觉得比较满意有意思的摄影作品。当然这些作品也给王文澜老师,还有丁遵新老师他们给我提了意见,做了选择,编辑出版了这本摄影集。当年,高琴老师是在出版社兼任社长,也得到了高琴老师的支持,出版了这本摄影集。
所以我的这个海南系列摄影专辑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慢慢形成的,《海南故事》出来了以后,更加得到了王文澜老师等这些前辈老师们的肯定,就认为我应该更加把自己的侧重点放在海南,拍摄海南,所以后来呢,我又出版了《黑白海南》、《闯海人》、《海南慰安妇》、《海南先住民》、《海南纪事》、《红色娘子军》等等这一系列的摄影集,把海南的题材,从城市,到山村,到大海,到跟大海相连的等等,当然还有包括这些特殊的人物,海南慰安妇,闯海人等这一类的人物,这些专题都去进行了拍摄。
也应该说除了工作以外,除了完成这个中国日报驻海南记者站的这个工作以外呢,我的业余时间都是在研究摄影,学习摄影,所以那个年代我是对摄影是比较痴迷的。因为我除了这个工作啊,除了摄影,其他的爱好就不太多。我不会打牌,也不会唱歌跳舞,也没有其他的去喝酒喝茶的兴趣,所以我大部分时间呢,都是在研究摄影。
而且早年我也想尽办法在全国各地或者是出国的时候呢,买回了很多的摄影书来进行研读研究,在摄影语言上,表现方法上,包括图片专题摄影故事的讲述、拍摄上,都进行了思考和研究,然后把海南能够找得到,能够适合我拍摄的这些专题,我都想尽办法用摄影来进行讲述。像《黑白海南》和《海南慰安妇》这样两个专题呢,就是在我工作的过程中发现的能够用纪实摄影来表达的专题。
在90年代初期的时候,海南曾经出现过一段泡沫经济的过程,很多的城市都有很多的楼房,都变成了半拉子,当年有将近400多亿的资金压在了这个半拉子房子里头。后来这种现象呢,是非常的触目惊心的。但是早年呢,并没有摄影人来触及到这个方面的题材。我是在报道的过程中,因为那个年代要让海南的经济复苏啊,要让这个有关部门来看到这种特殊的这种半拉子的这种现象来进行处理。除了报道以外,我觉得还有别的方式应该把它记录下来,所以我除了在《中国日报》上进行报道以外,我觉得我应该想尽办法把这个作为一个专题来进行拍摄。所以这些影像也是在工作的过程中,发现和研究来完成的。包括海南慰安妇这个专题,是因为在抗战胜利60周年的时候,作为我们对外宣传的这个中央的媒体,中国日报是要寻找一些合适的这些专题来进行报道的。早年在海南有一些被日军蹂躏的这些慰安妇受害者,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这是媒体非常值得报道的一个新闻。所以我们作为中国日报,当然也是首当其冲要去进行报道,因为这是对外宣传的这么一张大报啊。我是去想尽办法去寻找这些老人家,去进行采访啊,进行报道。那么进行采访报道了以后呢,后来我觉得像这些老人呢,应该用纪实摄影的这些方法再把他们的不一样的经历告诉更多的人,因为报纸毕竟版面有限,我们也就是做一个小专题而已。后来我就到海南的各市县去寻访这些曾经受日军蹂躏的这些慰安妇老人。有好些个老人,都是在少数民族地区,正好呢我是从黎村出来的,所以他们有些地方的黎族语言,当然还包括海南话,我是会说的,我就去各个地方寻访这些老人,和这些老人也交朋友,关心他们,然后听他们的讲述。
我这里发几张海南慰安妇这个专题的图片。后来经过长时间的寻访拍摄,找到了20多位老人家,听他们每个人讲述经历,并拍摄了许多的照片,后来在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了这本《海南慰安妇》的这个摄影专题。因为这些老人都是身份比较特殊的,所以我在采访拍摄这些老人,特别是后来想到要举办展览和出画册的时候,我都给他每位老人家备了肖像权的使用协议,让这些老人或者他们的亲人在这个使用协议上签个名,摁一个手印,这样的话,我们作为以后要出版,要展览,可能就会更比较合法。这个事情做完了以后,在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时候,出版社也是问到了有没有肖像权协议的这个问题,正好呢之前是做了准备的,所以这本书也得到了很顺利的出版。
在这里呢,我也发上了4张这本画册里面摄影作品。它们在影像上,还是很讲究的,也是作为一种很特殊的风景来进行拍摄。其中有一张照片,就是两个看守人员在一片大楼里洗澡的一个画面,我觉得这个照片当时非常有意义性,因为你光拍这个楼,可能你看不出这个楼到底是在使用的楼还是废弃的楼。但是我去寻找拍摄的时候呢,正好那天在这片楼里看到了两个看守人员正在裸体的洗澡。我觉得这个要拍摄出来可能会更有说服力,那么就拍摄到了这么一张画面。这个专题里头这些照片,都是在海南的各地寻访拍摄的。当时要进每一栋这种废弃的楼里去拍摄这些照片,确实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不是很容易的,经常被人家用狗追赶出来把我赶跑。也正是这样克服了重重的困难,完成了这个专题的拍摄。现在大家也知道,自由贸易港建设如火如荼的时候,海南的房地产是热火朝天,房价也是很高的。当然,后来经济复苏了以后,海南的房价还是一直飙升的,从早年的废弃的楼房,一块钱买楼,到现在的几万块钱,甚至后来几十万块钱一平米,这个对比那是差距非常大的,所以呢,是那个年代的记录。
所以这也就体现了这个纪实摄影的力量,把那个年代这种特殊的现象,用纪实摄影把它记录下来。现在这些照片也都成为历史了。早年王岐山到海南来任省委书记的时候,还曾经说过应该把一栋这个半拉子楼作为博物馆保存下来。当然,各种原因,我看后来也没有一栋这个半拉子楼作为博物馆。其实有很多楼房当年都没有装修,裸露着,这要办摄影展览是很不错的。
这是这本摄影集的封面,这个地方呢,现在已经被推平了。因为早年这个半拉子楼是建在海口公园南边的,靠近海口汽车站的这个地方,但是也没有建成,而且呢,这个房子的建筑,也很有意思,很洋气的,也有中国习俗的照妖镜等等,形成很大的反差,所以当时经过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也是一个很好的在摄影上能够说明问题的一个画面。
所以把它拍摄下来不久呢,海南正在处置这些半拉子工程的时候,有不少这些楼房,也被改造掉了,甚至有些被炸掉了,但是当时的有很多画面,成为了经典的影像,特别是有一张我拍摄的一栋半拉子楼里几个搞石膏雕塑的人占用了这栋楼,把石膏雕塑摆在外面晾干的这么一个画面,这张照片在各种展览,在画册,在美术馆或者私人机构也都有收藏。王文澜老师也很这个喜欢这张照片,认为这张照片在当年还是很有当代性啊,有一点观念摄影作品的那个味道吧。那么这一组《黑白海南》的摄影作品后来也获得了全国影展的铜牌奖。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早年完成这个《黑白海南》摄影专题的拍摄还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因为有很多的媒体记者都不敢触及这方面的问题,只有我们中国日报来进行报道,后来,当地也陆陆续续的也有了许多报道,呼吁有关方面解决这个半拉子工程,要不然很多楼房在风吹日晒雨淋啊,特别是在海边呢,这会造成更大的损失。早年,三亚也处置了很多这些半拉子楼,甚至把一些有三角债的楼炸了。
这就是我自己给自己确定的立足海南创作的这么一个创作目标。几十年来,我拍摄了许多有关海南的摄影作品,大概40多年拍摄了百万张照片,完成了十几二十个大的专题,小的专题就不计其数了,因为很多专题有都在我们《中国日报》和其它专业的报刊上发表。
我觉得我们每一位纪实摄影人,都要确立自己的创作目标,自己的创作方向。这样才能够出好的有影响力的摄影作品,不要太分散性的去到处去拍摄,通过我这几十年的拍摄感受,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
所以我这几十年来,我基本上是坚定了自己的这个创作目标,不为别的其他的创作去干扰。因为大家也知道,特别是近些年来,有不少的摄影人,从原来的传统的纪实摄影突然间又转到了观念摄影或者其他的一些摄影门类上去了,可能他们觉得纪实摄影,可能没有太多人去喜欢这些东西,也更没有这个市场,拍卖价格也不高是吧。
可能是出于各种的目的吧,很多摄影创作都半途而废了,我觉得这个是比较可惜的。所以,你要认准了一个目标,你就要坚定的走下去,而且呢,要做一些当地的,你生活的这个地区的,熟悉的这些题材,那么更容易做的深,做的透,做的更有影响。也像王文澜老师说的,你要是去拍摄陕西,我们是根本拍不过侯登科胡武功的。哎,这个确实是常理。
作家的写作也是一样,你要写陕西,肯定写不过贾平凹和陈忠实。我们生活在海南,可能我对海南的很多情况会更了解,那么你去拍摄起来会更熟悉,更有这个发言权,在我的这几个摄影专题里头,还有一个就是我对海南的黎村苗寨,是非常熟悉的,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把海南的这个黎村苗寨记录下来。所以那个年代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利用节假日,到这个海南的很多的少数民族地区,去把那种当年的生活环境记录下来,包括我早年生活过的那些黎村苗寨。后来海南建成以后,特别是后来的这个国际旅游岛,特别自贸港以后,海南乡村建设轰轰烈烈,很多地方都在改造,都在变化,早年那种环境和那种现象的那种住宅都已经没有了。
现在海南的很多的少数民族地区,在乡村振兴等等的建设之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黎村我们现在去根本认不出来,不单是认不出来,确实是令我们非常惊讶。而且很多乡村都建起了小洋楼小别墅,即使不是很高的楼,但也有很多呢,都建的很漂亮的。早期的那个船型屋这一类的房子已经是很难找到了,只能到一些景区才拍得到。
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我们这个社会的发展,早年的这些照片,也会显得更加有价值,通过这些照片才能够知道我们现在的这个现代化的乡村,现代化的都市,是从什么样的状况下转变过来的。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我们如果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能够把我们之前的这些经历记录下来,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比,这个是确实需要。
当然我们在拍摄创作的过程中,也不是随随便便的记录的,我觉得作为摄影人,要认真的研究不同的摄影师的拍摄风格和他们的侧重点,他们很多经验都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所以我在摄影的这些年里,我对国外的摄影师,国内的摄影师,以及之前说到的那些摄影师,我是很认真的研究的,只要空下来我就会翻阅各个摄影师的这些摄影集。所以在我的书房里有很多的不同时期的世界各地的这些摄影家们的画册,我都会认真的进行研读。因为之前讲到的布勒松的这个摄影方式对我来说也是确实是影响很大的。当然除了布勒松,尤金、史密斯、萨加多等等这些摄影师的作品确实也是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早年我的这些摄影创作还是很注意摄影语言的运用。
现在发上几张《海南纪事》里的摄影作品。《海南纪事》这本摄影集,我也是分了许多个摄影专题,摄影故事来组成的,这里有潭门渔港去闯南海的这些船长的故事,也有三沙渔民的故事,也有海南疍家人的他们的一些故事。我做了很多各种小的专题,组成了这个以大海为背景的系列的这个专题故事组成的这么一个摄影集。
我完成的许多的这个摄影专题,摄影集啊,都不是一个单纯的摄影故事,是有很多的摄影专题小故事组成的,包括《海南先住民》,它是由十几个图片故事来组成的一个专题。其实《海南先住民》呢,主要就是拍摄海南的黎族、苗族这些早期的少数民族在海南的生活。之前我是以这个海南原住民这么一个题目去做的,但后来海南大学的周伟民教授给我提出来说,在海南,各少数民族之间,只是各民族之间嘛,只是到海南的时间是先后而已。他说在海南呢,应该是大家都叫先住民,就是可能有些人比有些人,有些民族比有些民族可能来的会早一些。所以我就听取了周教授的这个意见,这个书名就叫《海南先住民》。
在海南我是踏踏实实的做了这么一些在本地的摄影专题。其实到现在为止,这个我海南的专题还在继续之中,当然主要的精力是放在整理和编辑上,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花大量的时间去进行拍摄,因为现在摄影的人也不少,我觉得有更多的这些题材可以留给这些摄影人去拍摄和创作。在疫情开始的那一年,由于有很多时间可以整理自己拍过的这些摄影作品,正好考虑到第二年又是红色娘子军成立90周年的纪念日,我把自己早年拍摄过的有关红色娘子军和琼琼崖纵队的这些女战士们的这些照片整理出来,又完成了这个红色娘子军的这个专题。因为我觉得生活在海南,又在海南创作摄影,如果红色娘子军这个专题没有完成确实也是一个遗憾,虽然我早年拍摄的这些照片还不是太多。但是在现阶段呢,把早年拍摄的这些专题,还有能收集到的这些资料,做编辑完成一个专题是不成问题了。为了完成这个专题,我也读了十几本有关红色娘子军和解放海南岛的有关书籍,从这里寻找灵感,寻找编辑的思路,来完成这个专题的创作。所以我觉得作为一个摄影人,我们不仅要懂得拍摄,而且还要懂得编辑,那么我们的很多作品才能够完成。所以编辑我觉得对摄影师来说呢,也是很重要的,我现在也看到我们的很多摄影人,拍摄了许多照片,但是缺少编辑的理念,没有办法去把这些自己库存里面的好作品整理出来。我觉得这个是比较遗憾的。所以,每一个摄影人除了拍摄创作以外,业余时间还是要学习一些这个编辑的知识。
当然纪实摄影创作,文字的写作也是很重要的。要完成一部纪实摄影专题,光有拍摄是不够的,还要有写作的能力、编辑的能力才能够完成。我最近出版了一本叫《困顿与反思》的纪实摄影评论集,由人民摄影报副总编贾晓霞主编那里面有60多篇文章,很多的文章都是我在拍摄、创作、编辑的过程中思考得来的,作为一种创作感受,把它写下来给大家分享。
所以好照片,好的纪实摄影作品,不仅摄影语言要独到,在思想上也要有独特性,也要发现不一样的题材,然后还要有好的文字配合,然后经过好的编辑,它才能够拿的出来,才是一组好的纪实摄影专题作品。要做好一组专题确实是不容易的。
而且到了现在,我们也知道摄影语言也在发生新的变化,传统的语言呢,慢慢的有不少读者也不会太买账了,所以摄影语言也在变化,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些摄影人也要与时俱俱进,在摄影语言上进行一些创新,吸收一些比如观念摄影啊,其他一些视觉艺术的元素,来丰富我们的纪实摄影创作,这样的摄影作品,才能够更好的被读者接受。
这两个月,人工智能AI作品也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有不少的摄影师也在问我,人工智能AI出来了以后,我们怎么办,他会不会冲击我们的这个纪实摄影和纪实摄影的创作。我认为,人工智能AI这个东西出来,可能它对我们的摄影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可能在某一些方面也是一种完善,但人工智能对纪实摄影来说,我认为他是不会冲击到这个门类的,因为纪实摄影有很多你是要现场拍摄,而且人工智能呢,它是要根据在网络上或者在其他的库里、互联网上存有的图像来进行电子计算合成的。我觉得总有一天可能某一些作品还会涉及到侵权,会拿到被告席上来。所以今年的索尼的摄影大赛上,首次出现了一幅获奖的AI摄影作品,作者也主动放弃了这个获奖的权利。这也给我们一个提醒,作为纪实摄影工作者,我觉得还是脚踏实地的深入到我们的生活中去,在我们熟悉的生活中来创作,来选取我们的题材,完成我们的摄影创作,我觉得这个是有必要的。
当然大家如果关注这个纪实摄影公众号,也会看到我在之前也整理了比如说中国改革开放40年,在很多的城市拍摄记录的这些照片,还有这两年我整理出来的一个专题叫《中国瞬间》。也是把从1981年左右到2010年这么一段时间拍摄的照片的照片,整理出来。我的意思是除了海南以外的这些摄影作品,整理了一个500张的摄影集,叫《中国瞬间》,像这些呢,如果要完成,有条件的话,也是可以作为一个大的专题拿出来的。
从2010年开始,我还跟随着我们国家的光明行的医疗队到了甘肃藏族地区,还有非洲的马拉维、津巴布韦等这些地区拍摄的白内障的这些人的故事。我觉得这个专题如果能够完成也是比较有意思的,能够记录我们在为人类战胜这种疾病做斗争的这种不平凡的历程。当然啦,摄影是靠体力的,它不像这个有些艺术,到了越老可能你创作的越好,那么摄影可能到了一定年龄以后,我们的语言体力器材等等,可能就拼不过有些年轻人,所以到这个时候,我觉得可能跑在前面这种创作呢,应该慢慢的就会退下来。所以现在我也认输了,不能跟年轻人去拼,所以我退到后面。除了我前面讲的这个,做好我早年拍摄的这100万张的作品的编辑整理外,我现在还转到了另一个艺术门类上去进行创作。
就是我觉得在几十年的记者和这个摄影生涯中,有很多的故事,很多这些画面,可能是我们没有办法用相机去记录下来的,但是这样的一些场景,故事和画面,还有一些人物,都深深的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所以我除了摄影这个有形的艺术以外,我现在也想通过文字的方式,把印在我脑海里的这些故事,通过我的笔把它讲述出来。我这几年又尝试进行小说的创作,利用小说把我早年的一些摄影故事,一些失去的老朋友,把他们的故事都写到小说里头去,以这样的方式来丰富我们的人生,而且我现在这个小说也会有我们的特点,就是和我们的摄影作品配在一块。早年出摄影专辑是以图为主,以文为辅,那么可能以后我出的摄影小说我是以文字为主,图片为辅。现在正在出版社的一部小说叫《血路归根》,是写我们华侨华人在抗日战争时期,在东南亚和日军做斗争的故事。像这样的一些故事呢,我就可以配上我祖辈拍摄的那些老照片,来共同来讲述那个年代的这些故事。
最后一点呢,我给摄影爱好者的一个建议就是,只要你拿起了相机,你就坚定的走下去,一定会有成绩的,但是,不要老改变自己的计划。当然还有一个就是现在这个摄影语言也在变化,我们除了早期的那种传统的拍摄以外,现在在语言上也要进行一些创新。要多学习,多看别人的作品。摄影,它是一个实践性很强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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