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明:美国大选中奥巴马给希拉里埋的几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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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白宫正北的第十六街径直走上30多分钟,在左手边可以看到一栋古典复兴主义风格的三层小楼。作为古巴利益代表处的所在地,这里见证了过去将近40年中美古关系的动荡与停滞。2015年7月20日,这座建筑正式升格为古巴驻美大使馆,美古两国也就此告别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对抗。可以期待,在仅剩的17个月任期中,奥巴马应当会在某一时刻造访哈瓦那,并以美国总统对古巴的首访而被载入史册。
在过去仅仅一个月中,奥巴马执政的成绩单似乎如同多边的天气,从阴云密布突然转为晴空万里。6月份的最后一个自然周内,国会两院批准作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即TPP)重要门槛的贸易促进授权(TPA)、联邦最高法院在全民医改和同性婚姻上支持了奥巴马或其自由派阵营的主流主张;而7月以来,持续谈判数年的伊朗核协议最终得以定案;更为经年纠葛的美古两国关系也步入了正轨。
面对随着8月6日开锣的共和党初选参选人初选辩论而接踵而至的选举周期,奥巴马似乎已经极其顺利地铸定了其执政遗产。但必须看到的是,奥巴马遗产中的很多部分仍旧处于塑造之中,比如TPP还未完成,而伊朗核协议也将在未来60天内遭遇国会的审查。这正是基于此,奥巴马未来17个月的所有心力势必全部集中于维护或夯实遗产上,而此举却未必是他的本党同仁们所乐见的。
“里根让向渴望秩序的公众清楚,人们需要相信,他们不是在受盲目和非个人力量的影响,他们能够改变个体和全体的命运”,在《无畏的希望》中,还未入主白宫的奥巴马就曾毫不掩饰自己对里根政治风格的钦佩,虽然并非是政治立场的认同。就在一路高歌凯旋之后的7月初,奥巴马在一次白宫工作人员的内部会议上坦言,“很像里根的革命需要老布什,我们必须确保为下一个民主党总统奠定基础”。言下之意,在奥巴马看来,他的作为已堪称民主党的里根,而希拉里将充当延续并巩固其政治遗产的守护人。
理想总是完美的,奥巴马的理想甚至还是一厢情愿的。随着选情的拨云诡谲,奥巴马至今仍旧饱受争议的执政遗产可能更像是希拉里们的拦路虎,考验着民主党党内的团结。如果分析2000年阿尔•戈尔惜败原因,除了坐镇最高法院的伦奎斯特之外,戈尔一意孤行地与克林顿的经济业绩做切割、生怕将极化政治引火烧身的鲁莽也难辞其咎。但对于今天的希拉里而言,问题却复杂了太多,她必须小心选择,接受一些,而对另外一些尽可能打太极。
从目前看,奥氏政治遗产的内外部分势必在2016年选举中扮演起维度不同但重要性相同的关键角色。在内政意义上,奥巴马全民医改可谓首当其冲的主打政绩。这一从西奥多•罗斯福时代就着手规划的重大社会改革,终于得以走进现实,的确值得称道。而联邦最高法院两次特别是6月底支持全民医改不违宪的判决无疑吹响了共和党在新一轮竞选周期中操作医改议题的选战号角。就目前美国政治与公共政策现状而言,医改议题很全面地涉及到了政府(包括联邦与各州)、社会、商业、个人等多重角色之间颇多争议的复杂关系,堪称是可以塞入很多意识形态宣泄的通吃议题。选一位誓言废除全民医改的总统,也就成了共和党阵营在动员意义上的“神来之笔”。不过,对于共和党在医改上的穷追不舍,希拉里也束手无策,作为第一夫人的她曾在1990年代力推医改新政,但却无疾而终。作为医改的“先驱”,希拉里唯有为针对奥巴马医改的新一轮猛烈攻击做好充分准备了。
同样会发挥为共和党输送选战弹药效果的还有同性婚姻合法化议题。这虽然不是奥巴马政府所直接推进的,而且也算是在整体民意风向的压力下最高法院做出的被动顺应。但如果不是奥巴马提名两位自由派女性大法官进入最高法院,从而保持了自由派势均力敌的影响力的话,也难以实现。作为代际议题的同性婚姻合法化,极可能长期困扰共和党,但在眼前的选举中却会短暂地实现对宗教保守派的高强度动员,不过对杰布•布什这样的温和派而言却是颗毒药。相比之下,信奉着“女权即人权”的希拉里会持有着支持同性婚姻的坚决立场。在6月13日其参选后首度公开演讲中,她就不忘表态,“我们应该禁止针对LGBT美国人及其家庭的歧视,让他们可能够如同所有人一样生活、学习、结婚以及工作”。由于民意导向的大势所趋,同性婚姻如果上升为选战议题的话,共和党在国会众议院选举上的获益可能更大,而在总统层次则有极端煽动之嫌。
全民医改和同性婚姻虽然增加了希拉里或者其他民主党参选人问鼎白宫之旅的难度,但至少不会让民主党自乱阵脚,但奥巴马可圈可点的外交议题却的确有如此的负面效果。就目前预期,2016年大选极可能会将外事议题放置在显眼甚至是核心地位,这与以往只有在战时或危机下外交才会在选举中被广泛讨论的惯例并不一致。究其原因,奥巴马推进的主要外交议程尽皆明显地跨出了纯对外政策的范围,皆有细密的国内利益牵扯,因而更像是从墙外投入国内的定时炸弹。
作为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核心支点,TPP会被奥巴马奋力在任内落实,而这项涉及12个国家的自由贸易协定被认为将对美国劳工利益造成极大的潜在伤害。这也是在TPA投票中大多数民主党执意远离奥巴马立场的隐情所在。在参众两院两院关于TPA的投票中,分别有70.5%和84.0%的民主党议员拒绝了白宫的诉求。随着未来数月奥巴马对TPP的推进,同样背负着2016年国会改选压力的民主党人一定会越发保持距离,不敢因为TPP而轻易得罪工会组织,以免在初选中就断送连任前途。
对希拉里而言,这位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始作俑者很难与TPP撇清关系;但作为民主党最具可能的总统人选,她又必须成功地安抚工会组织的诉求。更为骇人的是,试想如果因为希拉里身上TPP的标签,几乎所有民主党国会议员候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不邀请她为自己站台背书的话,一个不团结的政党又如何令人信服地去应对原本就党争极化得分崩离析的华府政治呢?
面对TPP埋下的两难伏笔,希拉里只能采取不置可否的模糊战略,但这也招致了党内对手的多轮拷问。宣布参选民主党总统提名的佛蒙特州国会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始终与工会组织为伍,他曾多次公开宣称,“你可以支持TPP,也可以反对TPP。但对于这么个重要的经济议题,你必须有个立场”。在TPA国会过关、TPP前景更为明朗的大背景下,旗帜鲜明持反对立场的桑德斯在民主党初选民调中持续上升,虽然还远不足以撼动希拉里的绝对领跑,但也像是一颗智齿,随时都可能引出希拉里的痛楚。
需要尽快在TPP议题上理清立场的希拉里在伊朗核协议上却表现得十分轻松:几乎在达成的第一时间就公开表达了欢迎和支持。不过,挺奥态度也就意味着希拉里要和奥巴马一起面对如何笼络犹太裔选民的难题了。犹太裔选民虽然在全美选民中大概仅有2.6%左右的规模,但因其在经济和教育意义上的高阶层分布而在选举政治中可谓举足轻重。长期以来,犹太裔基本上是民主党的传统盘,甚至仅次于非洲裔。1992年大选中,克林顿获得个人捐款中的大概60%都来自于犹太裔。自奥巴马上台以来,由于其对以色列利益的疏远和对伊核协议的热衷,犹太裔群体普遍对民主党出现了强烈的失望情绪:2014年犹太裔美国人中具有民主党倾向的为61%,比6年前低了10%。在2012年和2014年两次选举中,挥金如土地支持共和党人的富商谢尔顿•阿德尔森就是犹太裔;在今年3月访美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也是受到了“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IPAC)的邀请发表了抨击奥巴马政府的激进言论,而这个AIPAC则是当今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犹太裔组织。可以预见,希拉里可能面对的2016或将是犹太裔民主党支持率再创新低的一次,进而酿成犹太裔选民政党重组的戏剧性节点。
在华盛顿升起的古巴国旗,对希拉里而言也将是另一场不大不小的选举困境。美古关系正常化无疑有助于两国的经贸与文化交流以及两国之间的人员来往,直接受惠于在美的古巴裔,也算得上是持续拉拢拉美裔的一张牌。但在硬币的另一面,拉美裔内部因来源有别而政治经济立场迥异,古巴裔群体中也存在着大量因不满卡斯特罗政权而逃亡美国的异见人士,他们显然对奥巴马政府如此大胆的外交举动极度抵触。事实上,马尔科•卢比奥、特德•克鲁兹两人也都出身于这类古巴裔家庭,他们也成为共和党初选战场中坚定地反对美古缓和的最强音。换言之,美古关系正常化势必会分化古巴裔群体,减少其因为少数裔地位而对民主党政策的天然支持,增加其因意识形态分歧而不支持民主党甚至转投共和党的概率。
雪上加霜的是,被伊朗核协议激怒的犹太裔和对美古关系不满的古巴裔可能在佛罗里达这个关键州内产生叠加的化学反应。由于阳光海滩的优势,来此度假定居的退休犹太裔大概为60多万,占到了佛罗里达州人口的3.3%,而人口121万、6.5%的分布水平使得佛罗里达跃居全美古巴裔最多的州。因奥巴马而疏远民主党的这两个群体会令希拉里在佛罗里达州举步维艰。自1960年以来,只有两位当选总统丢掉了佛州,一位是1960年的约翰•肯尼迪,另一位正是1992年的比尔•克林顿。即便坐拥宝贵经验的夫君可以为希拉里提供最佳的指点,但在选举之前,哪位候选人也不会情愿接受、更无法承受注定难以拿下关键州的厄运。
背负着“奥巴马烙印”的希拉里,如今终于等到了反过来“消费”奥巴马的时候;为了维护尚未定论的执政遗产,奥巴马也不得不为希拉里全力背书。但这一轮“希、奥”互动却并不轻松,“奥巴马第三任期”的魔咒看起来要比“克林顿第三任期”更难以避免,希拉里这一次的艰难抉择余地也许并不太大。
(本文原标题:《奥巴马的执政遗产是民主党的负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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