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红：奥兰多枪击案的N种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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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连续多起极端事件在不同地方发生。中国台湾的洪素珠斥骂国军老兵是一例；昨天上海浦东机场的行李自制爆炸品的爆炸是一例；而美国奥兰多发生的严重枪击案也是一例。如果说这些事件有什么相似之处，恐怕跟行为人极端行为背后有着相类似的极端人格倾向有关。

由于现代社会里，每一起公共极端事件都嵌在复杂多维具体社会情境中，而现代社会复杂多维的各种因素无疑都在极端事件中交汇在一起，人们可以选择从完全不同，甚至彼此冲突和对立的层面、角度、立场来诠释事件，以及推测事件的社会后果。

就以美国奥兰多的枪击案为例，有多种不同的诠释和理解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例如，一方面奥兰多的枪手奥马尔·马丁（Omar Mateen）作为一名穆斯林的阿富汗移民后裔，他的极端行为完全可能是受到特朗普在竞选中所吁求对穆斯林移民的“禁令”，以及背后反映的保守和孤立主义的民意思潮的刺激和影响而致，所以应该检讨和反思可能促使穆斯林移民更加孤立和对立的所谓特朗普主义以及背后的民意思潮。

反过来，另一方面奥马尔·马丁的穆斯林移民背景，而且他在枪击时高呼的ANLA-AHM-AKBAR（意为“真主至大”）伊斯兰礼拜短语，可以作为支持特朗普主张的有力佐证，或许只有严格控制甚至“禁止”穆斯林移民进入美国才能更有效地阻止类似极端事件的再次发生。

即使从心理学的角度，也完全可以从不同，甚至迥异的角度和层面来看待和分析这起枪击事件。

社会心理学侧重分析影响和促使枪手马汀做出极端行为的社会情境因素，宏观到前面说到的越来越汹涌的美国孤立主义以及保守主义的民意思潮背景下，马汀可能面临的社会压力以及遭遇的隐性的偏见和歧视对待。微观到马汀在婚姻解体后所承受的自尊受挫和社会关系的瓦解。宏观的社会挫折与微观的社会挫折共同作用驱使一名有着暴力倾向和偏执宗教思想的枪手做出了心理学里称为扩大性自杀的极端事件。

社会心理学还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进行分析，如果聚焦在影响和促使马汀做出极端行为的资讯影响因素，那么尽管目前尚未有证据显示他的行为与所谓的“伊斯兰国”等原教旨穆斯林极端组织有什么关系，但互联网和社交网络的普及和泛滥，却使那些支撑极端组织的意识形态主张和观点在网络上自由地流动，并把那些感兴趣，特别是心有戚戚的互联网用户连结到一起，形成一个彼此之间甚至没有任何互动的一个网络亚群体。当大多数甚至绝大多数互联网用户根本不关心也注意不到那些极端的小众意识形态观念在网络上的传播时，像奥马尔·马丁这样对极端宗教思想有着共鸣的人却在日复一日地被“训练”，被强化，被唤起，直到爆发。

甚至社会心理学还能从教育的影响来分析。奥马尔·马丁并不是从阿富汗移民美国的第一代移民，他出生在纽约，父母甚至是阿富汗的社会精英。他父亲曾经参与竞选过阿富汗总统。作为一名在美国出生，成长的美国人，奥马尔·马丁在他的社会化过程以及社会性发展的历程中，学校教育对他的影响和塑造显然是失败的。过于崇尚个性自由发展的公共教育，弱化的主流意识形态公民教育或许应该为培养出马汀这样的极端分子承担一定的责任。起码，积极的学校教育并不能比互联网上的极端宗教思潮更有说服力。

▲ 奥马尔·马丁自拍照

当然，社会心理学最显著的分析角度可能在美国社会对同性恋偏见的反思。奥马尔·马丁是一名具有极端宗教思想的反同性恋者，但他本质上是一名反同性恋者。美国社会对同性恋群体的平权对待，从宪法上肯定了同性恋伴侣与异性恋夫妇一样享有同等的婚姻权利，这虽然是一种积极的社会文明发展的成果，但显然这样的平权也可能令那些反同性恋的群体感到不安和挫败，当这种反同情绪聚集在特异性的一个人身上，并且交织着其他的，像前面不同的角度所分析的因素，那么是否该反思同性恋平权运动是否发展得太快，或者太慢？

仅仅从社会心理学角度，还可能梳理出不同的分析视角。而社会心理学只不过是庞大的心理学学科里面的一个分支；而心理学也仅仅是分析同一个极端事件所采取的一种学科分析背景。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文化学、教育学、新闻传播学，等等不同的学科都可以有不同，且大相径庭的分析背景。

这还没说到不同的立场诉求面对同一件极端事件所可能选择的诠释和理解。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特朗普的人，都很容易从这起奥兰多枪击事件中寻找到支持自己立场的依据和线索。就像前面所述及的，这起极端事件可以归咎于特朗普主义对穆斯林移民的孤立和排斥所结下的恶果；也可以佐证特朗普主义所主张的控制新移民的必要性与紧迫性。

自由主义立场的人很容易将这件极端事件视为对自由主义价值观的悍然挑战，而应对之策显然是进一步地维持和扩大自由主义所主张之个人的权利，因为这起极端事件而倾向保守才是整个美国的失败。就像法国发生查理周刊事件后，法国人以更加自由和宽容的主流意识形态来应对而不是偏向保守和孤立。

而保守立场的人则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自由主义所蛊惑的观念不仅不能带来社会安全，反而令整个美国越来越不安全。从911到奥克兰枪击事件，15年过去了，美国的安全并没有得到本质的改善。这次极端事件不啻是给被诺贝尔和平奖加持的奥巴马总统所主张的“和解”政策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本文原标题为《选择打开一起极端事件的方式》，发表时略有修改。）

【作者简介】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高校心理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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