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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妖出圈的姐姐,就算是妖孽一些又如何

赵皖西 新周刊 2020-08-18

撒泼打滚的叛逆姐姐,是这届网友的“猛女”想象。/《付岩洞复仇者们》

就像《我爱我家》中的一句台词——“那个犯罪分子的背影,也就和一般犯罪分子的背影差不多”,无论是“乘风破浪的姐姐”还是“兴风作浪的姑奶奶”,她们和社会上其他大龄女青年的背影差不多,都是后浪向前浪翻涌过程中不断丢失选择权的一阵余波罢了。

谁也没想到,影视寒冬下,第一个火的是“姐姐”。

 

44岁的中年女演员刘敏涛,因在节目中演唱一曲《红色高跟鞋》时,用其傲慢、冷艳、魅惑的神色和姿态,收获微博千万直拍,一举冲入B站鬼畜区,让“表情管理”成为继“时间管理”后又一热词。

 

“那女人嘴角微扬,带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还有四分漫不经心,扬起她高贵而又皙白的脖颈,朱唇微启:该怎么形容你最贴切。”

 

观众爱她舞台上漠视一切的魅惑眼神,更爱她端庄外表下的摇滚灵魂。


姐姐把《红色高跟鞋》唱出“摇晃的红酒杯”那味儿了。

 

敏涛姐沉浸式的表演方式甚至引起了《乘风破浪的姐姐》导演组的注意。

 

最近,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都被这档未播先火的“姐圈选秀综艺”牵着鼻子走,有姐姐为它掉发,有姐姐因它失去信心,有姐姐甚至问自己的粉丝怎样才能加入其中。

 

《乘风破浪的姐姐》着实成为娱乐圈的一道“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节目还未开播,就已经在网上创下17亿的流量。


开始“溢价”的叛逆姐姐

 

近年来,层出不穷的选秀快把观众们搞疯了。

 

《青春有你》靠一句活灵活现的“哇哦”风靡全国,却因众多与选秀无关的热搜,被观众质疑“炒作大过实力”。

 

财大气粗的《创造营2020》凭导师黄子韬的发飙冲上热搜,却无法挽救远远不如预期的点击率。


黄子韬“发飙”成《创造营2020》节目看点。

 

不甘示弱的《少年之名》请来“一直被质疑,从来未改变”的郭敬明,让人猜想这会不会成为男团选秀版的《演员请就位》。

 

一个杨超越,一个王菊,似乎把中国团体选秀的精气神都抽走了。观众和粉丝开始明白过来选秀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再痴迷于“我来投票,送你出道”的粉圈套路,而选择做一只躺平吃瓜的咸鱼。

 

《乘风破浪的姐姐》成为选秀疲软下为吃瓜看客们打入的一针鸡血。

 

没有初心的姐姐、绝不允许资本介入的姐夫,更听不到“重新定义女团”的虚浮口号,一群在演艺圈里打拼多年的女明星被扔到与她们资历完全不符的选秀环境中,刺激她们喷薄欲出的激烈情绪。

 

有网友希望宁静、张雨绮等娱乐圈著名“大姐大”在节目中能够释放本性、尽情撕逼,给一坛死水的娱乐圈带来一点生机。

 

有博主给节目组提出十几条建设性意见,希望《乘风破浪的姐姐》能够诞生出一门继“明学”“花学”后更加辉煌的新新学科。




滑动可查看微博长文

 

姐姐的粉丝们刚开始还很佛系,“Slay意思意思就行了,出不了道就赶紧回去演戏!”可随着节目的愈加火爆,也着急忙慌地开始学习如何打榜投票。

 

节目才刚开始录制,各种小道消息和戏谑调侃就在网上满天飞,这是以往综艺史上极其少见的情况。

 

有人一语道破天机:“这就是一档选秀版的《甄嬛传》。”精明的节目组表面上想将《乘风破浪的姐姐》塑造成一档励志逆袭的体验真人秀,却早早地开始消费观众对于“女明星之间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的剧情期待。

 

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几个有实力、有资历的女明星待在一起就必须勾心斗角、耍狠任性呢?

 

去年FIRST影展闭幕式上,作为颁奖嘉宾的海清在颁奖结束后拉住姚晨、宋佳等人,一起恳求在座的各位导演给中年女演员更多的表演机会。

 

“岁月赋予我们经验、皱纹、阅历、宽容善良、善于沟通,我们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好合作。”“我们一定会比胡歌便宜,也一样好用,希望大家给我更多机会!”


海清事后称为“中年女演员”发声不后悔。


海清的发声就像一块扔进大海里的石头,在演艺圈泛起一层关于“中年女演员现状”的涟漪——无戏可演,仍然是她们必须面对的窘境。

 

在有限的资源下,众多30+的女演员们只能被迫演少女。

 

2017年,女演员杨蓉因为在电视剧《沙海》中饰演年轻俏皮的梁湾一角,被网友嘲笑装嫩,杨蓉随即发表千字长文,称“不是我害怕老去,而是当下的影视环境让女演员不敢老去”。

 

2018年,周迅因为在《如懿传》中出演豆蔻少女青樱,却因那滤镜也掩饰不住的疲态遭到观众讽刺。

 

观众们指责这些中年女演员装嫩,却从不关心她们为何总被“少女感”绑架。


不懂得欣赏中年女演员的不是观众,是行业和资本。/《沙海》

 

女演员没戏可演,女歌手也同样不受待见。

 

据由你音乐榜统计,2019年华语市场的Solo女歌手十分稀缺,Q3季度仅3%的上榜歌曲能成为爆款,李宇春、邓紫棋等老将仍然占据着榜单。

 

2009届《快乐女声》总冠军江映蓉在歌坛多年寂寂无名后,亮相音乐综艺《天赐的声音》,遇见老熟人、当年的快女评委丁太升,被他说得潸然泪下。

 

同一届的殿军郁可唯,只在2018年末有一首《知否知否》的影视OST出圈,来到《乘风破浪的姐姐》回炉重造更像是她无奈之下的唯一选择。

 

这些中年女艺人,不断被市场定义,同时也在不断挣脱束缚。


看来姐姐们这次是来真的。/@郁可唯

 

目前《乘风破浪的姐姐》所引发的一系列网络舆论,如同一场影视寒冬下明星与路人的集体狂欢,双方在这场狂欢中暂时忘却资本和市场加诸在女明星身上的枷锁。

 

但一场人为设计痕迹过重的狂欢,又能在掀过之后,给中年女艺人留出多少溢价空间呢?


观众永远期待“叛逆姐姐”

 

这届观众越来越喜欢“叛逆姐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现在的网络舆论环境太无聊了。

 

曾经的中文互联网上,遍布着不按常理出牌、不以流俗自缚的“叛逆姐姐”。

 

最早的“叛逆姐姐”应该是刘晓庆,她是真正从大时代一路披荆斩棘走向新世纪的女演员。

 

从上世纪90年代饱受争议的亿万豪姐,到新世纪初沦为阶下囚,她走过了12年的峥嵘岁月。


出狱后重回演艺圈,又因为一张逆龄的脸庞屡屡成为话题谈资。她手握终身成就奖,却演起了妙龄少女,争强好胜地告诉观众“中国女人不应该放弃自己太早”。

 

武则天专业户刘晓庆。/《武则天秘史》


千禧年后,徐静蕾和章子怡成为新一代的“叛逆姐姐”。

 

徐静蕾作为中国女演员中最早的文艺青年,毫不吝啬地在博客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绪,与彼时的新锐作家韩寒遥相呼应。

 

她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也就别装没往心里去。”“谁给谁难看,其实大家都不好看。”

 

章子怡则像一道永不消失的电波,拿着各式奖项,谈着花样恋爱,立于风口浪尖、宠辱不惊、笑骂由人。

 

可惜的是,随着两人相继步入爱情,逐渐退出大荧幕,她们所有的叛逆、坦荡和少年心气也都四散到风中。


章子怡的“不安分”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卧虎藏龙》

 

2005届超女成为“草根叛逆”的又一代名词,新周刊前主笔陈漠曾说:

“超女的胜出,在于她们都是猛女,在于她们敢当场落泪、敢不把评委当回事、敢唧唧歪歪龇牙咧嘴、敢用单音节回答所有提问、敢不理睬所有人和事。而其他做着明星梦的女孩们,则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扭捏作态、故作纯情。”


超女的“叛逆”还或多或少带有资本包装的影子,要说起真正草根出生的“叛逆姐姐”,还得是“芙蓉姐姐”。

 

芙蓉姐姐起家于北大未名和水木清华BBS,靠在上面发布大量自恋帖子和诙谐照片,一路蹿红,被人解构成无聊文化的先锋人物。

 

无数人维护、追捧她,也有无数人狂贬、辱骂她,人们通过观看芙蓉姐姐的献丑行为,纾解自己生活的诸多压力和怨气。


芙蓉姐姐曾是反偶像的象征。/wiki

 

红了之后的芙蓉姐姐不再甘心当民众的小丑,她开始减肥、做公益慈善、上央视脱口秀,摇身一变,成为逆风翻盘的励志女神。

 

芙蓉姐姐的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拯救了看客们无聊的生活,但随着芙蓉姐姐慢慢离开公众视线,早已深陷无聊文化的公众开始变得无所适从。

 

超女之后,市场包装出的偶像千篇一律、面目模糊,几乎全部沦为资本机器上的小小齿轮。

 

“兴风作浪的姐姐”成为当下无聊文化和反叛精神的宣泄口,人们想看一群成熟有资历的名女人在荧幕前尽情释放自己的野心、绞尽脑汁达成既定目标,不管她们的途径是“八仙过海”还是“聊斋夜话”。

对“姐姐们”的期待,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观众对于粉圈的厌倦。/《恕我直言》


在“不酷”的时代下

女人率先成为妖孽

 

4月27日,“口红一哥”李佳琦因在直播中向嘉宾杨幂开黄腔,在网上引发争议。

 

有趣的是,众多网友却把关注点放在被开黄腔的对象杨幂身上,路人因她巧妙地替对方化解尴尬而盛赞她“情商高”;某些粉丝却认定她“绵里藏针、咄咄逼人,让李佳琦下不来台,着实恶心”。

 

张爱玲有一句名言:“中国人不赞同太触目的女人。”漂亮女人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聪明女人也会被怀疑别有用心,这一直是纵观古今中外的思维定式。

 

在杨幂成为时代偶像的今天,情商高低已经代替品德优劣,成为人们评价公众人物的重要法则。


早期的杨幂也是个敢说敢做的北京大妞。/《快乐大本营》

 

人们期待着女明星仪态万千、顾全大局,否则就会被指责“情商低”,仿佛女明星只有情商高了,才能被社会所容忍。

 

粉丝们盛赞自己的偶像情商多么高,却没想到情商高的另一面,指向的是“你看,TA是多么无趣且不酷”。

 

作家李海鹏曾说:“今天的社会癌症是大家都退化了,不想酷了。”

 

“今天你已经没办法用‘酷’来形容任何人。”“今天也没有酷的行业,互联网也从酷的代名词,变成了傻的代名词,‘酷’这个概念消失了。”

 

女性同样也是“不酷”时代的受害者,在圈定的话语空间中,人们借各种文化产品向女性灌输白幼瘦的外在追求,期待她们成为商业社会下的一只只花瓶;又为她们增添催婚催生的年龄焦虑,希望她们早日回归家庭。


《请吃饭的漂亮姐姐》中,孙艺珍饰演一个年过30岁,却在工作和爱情上都没有成就的姐姐。

 

然而,一部分被深深压抑的女性反而站在了反抗“不酷”的最前线。她们成为主流社会的“妖孽”,借此转移自己真正的成长诉求。

 

新周刊曾说:“成为妖孽难,因为要跟天赋和岁月作战,同时照料好身体和灵魂,这样的艰巨任务男人从没完成过。”

 

但就像《我爱我家》中的一句台词——“那个犯罪分子的背影,也就和一般犯罪分子的背影差不多”,无论是“乘风破浪的姐姐”还是“兴风作浪的姑奶奶”,她们和社会上其他大龄女青年的背影差不多,都是后浪向前浪翻涌过程中不断丢失选择权的一阵余波罢了。

《新周刊:如何成为一个妖孽?》2014-03-01总第414期

《猛女榜》陈漠《新周刊:女人生猛》2006-03-01总第222期

《从“自恋”到“励志”:芙蓉姐姐的媒介镜像》侯微《今传媒》2016年第4期

《专访芙蓉姐姐:大家都觉得我是贴照片的小丑》外滩画报.2005-06-21

《女演员缘何会被少女感绑架》梅生《文汇报》2018-09-12

《海清:为“中年女演员”发声不后悔》《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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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赵皖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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