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住宅里竟搜出上千药品……一张“小卡片”牵出的特大医保骗保药品案
江西省南昌市第一人民医院坐落在南昌市东湖区象山北路，这是一家综合性三甲医院、医保定点医院。医院门口长长的人行道是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治安大队一中队中队长周俊义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从2021年10月开始，周俊义经过医院门口时，总能看见一个个子高，体型胖，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站在医院对面的路上，目不转睛的玩着手机。
为何每天都站在同一个位置？他在医院门口做什么?
职业的敏感，让周俊义注意起了这名男子。他开始更深入地观察，发现男子不仅仅是站在医院的马路对面，偶尔接到电话后，还会与一些老人在医院旁边的巷子里隐蔽交流，并传递小件货物。
据此，周俊义初步判断该男子可能在医院周边进行药品的非法倒卖
“收药吗？”10月6日，周俊义开始靠近男子，并进行试探。
“呃……”男子看了看周俊义，没有肯定答复。
“我这有一些药用不完想卖点钱，怎么联系你？”周俊义继续出击，并试图从男子身上找出更多的有效信息。
“喏。”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了周俊义。
“高价回收药品”六个黑色加粗大字赫然出现，回收药品种类、联系人、联系电话跃然眼前……
细微入手，牵出倒卖药品犯罪网络
拜糖苹、波依定、美多芭、血脂康……
搜索卡片上所有药品，发现他们都具有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高血压、心脑血管、糖尿病等慢性病药品；都是国家和省级医保药品；都是易储存易运输药品。
卡片上的电话号码也让公安机关迅速掌握了该男子的身份信息：姓名苏某，90年出生，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人。
通过关联调查发现，其与母亲郁某兰在江西省南昌市实施药品回收生意。
由此，民警基本确定，苏某母子是两位长期盘踞在南昌市第一医院附近，接触患有慢性病、特殊疾病的老年人，通过告知老年人国家关于慢性病、特殊病医保的优惠政策，引诱老人利用医保政策多开药品，并向其转卖医保药品的底层“职业收药人”。
紧盯苏某行动轨迹。民警开始对苏某进行持续追踪，不久发现，他每隔三、五天便会用电动车将打包装箱的货物通过快递寄往外地，而所有货物的目标地均为——湖北武汉。
得到这一线索后，公安机关立即开展进一步调查，发现苏某与一个名叫张某的男子往来密切，而张某，正是苏某寄往武汉的所有目标货物的固定收件人。至此，该案的又一个关键人物浮出水面。
民警迅速将张某落地，经查，此人与苏某母子是同乡，来自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广洋湖镇，现常住湖北武汉。
“家庭共谋”、“同乡联合”、“跨省作案”……这些特征无一不透露着此案非同寻常的讯息。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获悉情况后，迅速从治安、网安、法制等部门抽调力量成立专案组，要求全线摸排、从严打击，坚决维护好药品市场秩序。
深度经营，一举摧毁中端、下端产业链条
按照“先深度经营，后集中打击”的思路，专案组一方面通过实地摸排，对涉案药品仓储窝点、销售记录等进行调查，并依托技术手段，梳理摸清涉案团伙基本框架及人员分工。
经过近两个月的努力，专案组基本掌握了以张某为首的犯罪团伙构架、人员分工、资金流水等情况，并着手部署抓捕。
“一定要人赃俱获！”明确思路后，专案组经过充分讨论，决定采取“人跟货走”的方式实施抓捕，即民警与物流同步移动，在张某收货的同时将其抓获。
12月中旬，民警前往武汉摸排踩点，为抓捕张某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接下来便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收网。
12月20日早晨七点，民警发现苏某带着打包好的货物前往物流公司，又一次向武汉方向发货。
时机出现！就在货物从南昌发出的同时，专案组也驾车从南昌同步出发，在货物到达武汉之时，民警已先期到达，并提前与物流公司做好沟通，货物一到，民警便跟随派件车辆一起“送货”。
与此同时，专案组兵分三路，在张某住处附近严密布控。
“张*吗？你有一个快递……”
“麻烦你帮我送到锦绣龙潭小区后门地下车库门口。”
极度谨慎的张某，从不在物流信息上的收货地址取货，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抓捕组已经在他的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他如何变换取货地点，也逃不过落网的命运。
12月21日上午11时左右，张某和他的妻子推着一辆四轮小推车从小区走了出来，他们来到快递派件员旁边，一边签字确认收货，一边将四箱与人同高的货物装上自己的推车，随后小心翼翼地推着货物往住处走。
“动手！”眼看时机成熟，抓捕组组长一声令下，民警迅速将两人控制，当场缴获脑心通、拜新同、波立维等30余种药物，共计2000余盒，随后在其住处、车辆上查获舒降之、波依定、代文等40余种药物，共计5000余盒，价值人民币157511元。
同步收网！就在张某落网的同时，专案组下达指令，留守南昌的专案组成员，迅速出击，先后在南昌百花洲火神庙、滕王阁射步亭、广场南路、南昌火车站将苏某、郁某兰、张某志等5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
至此，张某及其在南昌的所有下线被警方一网打尽。
持续深挖，案中再现“神秘人物”
在张某、苏某等6名犯罪嫌疑人到案后，专案组持续拓展侦查范围，将他们的信息汇总后，进行深度挖掘、碰撞、扩散……
此时，专案组发现与张某有大额资金、物流往来的远不止在南昌的5名“下线”，作为苏某等人上端的药品回收人，他的触角遍及全国各地，并具有家族化、区域化的明显特征。
这一结果让专案组成员既意外又惊喜。
“立即循线追踪。”专案组随即开展深度研判，通过进一步侦查，很快，一个以江苏省宝应县广湖洋镇地区人员为主的，涉及上海、山东、江苏、福建等22个省市，团伙人员近百人的职业收购医保药品并进行贩卖的犯罪网络呈现在大家眼前……
由于涉案区域广泛，涉案金额巨大，2022年2月，此案成为公安部首批挂牌督办的药品犯罪重大案件。
随着侦查的逐步深入，专案组发现，虽然张某的犯罪网络庞大，人员众多，但其在整个犯罪组织架构中尚处于回收药品的“集散中心”位置，在他的上方，还隐藏着更为“神秘”的人物。
围绕张某再次发散侦查，此时，翁某虎、翁某、乔某正、肖某四人走进了专案组的视线。
肖某，湖北某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
翁某虎，湖北某医药有限公司合伙人。
从掌握的资料来看，两家公司均为规模较大的正规医药公司。
肖某和翁某虎与张某是什么关系？医药公司与倒卖药品行为是否具有关联？围绕着层层疑点，专案组开展进一步侦查，并再赴湖北进行实地摸排。
深入调查后，结果却出人意料，原来，湖北某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是肖某虚假注册的空壳公司，翁某虎的医药公司也存在类似的情况。
两家医药公司仅仅是一件帮助肖某和翁某虎逃避法律追究，遮盖非法倒卖医保药品行为的“外衣”。他们以“医药公司”为幌，从张某等下线处回收药品，再借助这件“外衣”“合法的”向药店、私人诊所等终端市场售卖药品，从中牟利。
至此，专案组已全面厘清了以苏某等人为底层收药、张某等人为中间集散、肖某等人为终端销售的回收、存储、销售一条龙非法倒卖药品犯罪网络，并掌握了犯罪嫌疑人非法经营的确凿证据，只待最后的抓捕。
新规出台，案件重起波澜
眼看案件即将收官，2022年3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台《关于办理危害药品安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使案件的定罪发生重大变化。
《解释》第十三条明确规定：明知系利用医保骗保购买的药品而非法收购、销售，金额五万元以上的，应当依照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的规定，以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定罪处罚。对于利用医保骗保购买药品的行为人是否追究刑事责任，应当综合骗取医保基金的数额、手段、认罪悔罪态度等案件具体情节，依法妥当决定。对于第一款规定的主观明知，应当根据药品标志、收购渠道、价格、规模及药品追溯信息等综合认定。
“此案之前一直按照‘非法经营罪’侦办，《解释》出台后，明确要求，明知系利用医保骗保购买的药品而非法收购、销售的，以‘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定罪处罚。”东湖分局法制大队副队长王明宁介绍到。
罪名的转变直接导致了证据标准的转变，必须重新完善证据链条。这意味着侦查工作要重回起点，围绕前端医保卡骗保行为开展调查取证。面对这一重大转折，专案组没有气馁，他们齐心协力，迎难而上，迅速按照新罪的证据标准开展取证工作。
民警根据苏某、张某健等底层收药人的信息找到200余位与他们有过接触的老人，在200位老人中，再逐一精细排查，最后，通过22位卖药老人的陈述证实了他们医保骗保行为，再从药品种类、标识、收购渠道、规模、价格入手，证实犯罪嫌疑人对医保骗保购买的药品的主观明知，最后，民警还对所有查获的药品逐一溯源，查明药品出处，核实药品流向，并商请第三方药品销售公司对药品进行价格认定。
“大鱼”落网，犯罪团伙连根拔起
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将案件所有证据全方位坐实后，专案组即将迎来最后的收网，此次抓捕的重点目标就是肖某、翁某虎。
由于翁某虎、肖某等人都是从事药品倒卖多年的“老江湖”，具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和极高的防备警惕性。加之近年来全国打击制售假药劣药犯罪工作力度不断加大，此行业中很多人已成“惊弓之鸟”，为了躲避抓捕，他们频繁更换联系方式，并且居无定处，难以追踪。
经过长时间的深度摸排，加上武汉警方的全力协助，2022年5月29日，专案组终于等来了收网时机。
民警们兵分2组，整装待发，前往武汉。
抱着“不达目的决不收兵”的决心，民警们不惧困难，连续蹲守，在专案组坚持不懈的持续攻坚下，翁某虎、肖某终于落网。
8个月的连续作战，专案组共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12人，查获药品仓储窝点7处，查扣各类医保药品3.5万盒，涉案总金额2.11亿元。
至此，一个将医保药品从医院开出后经过数次转手最终流向药店的非法利益链条被成功摧毁，一个通过倒卖医保药品骗取国家医保基金的违法犯罪团伙被彻底连根拔起。
来源 | 央视新闻
编辑 | 杨紫萱 张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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