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天：由范冰冰事件看文化生态的建设
第2238期文化产业评论
2018年，范冰冰税务事件带给影视产业巨大震动，其背后暴露的问题不仅仅是影视产业的乱象，还有我国文化文化生态的不足，文化土壤在现阶段发展的桎梏，以及市场价值取向和商业民主的缺陷。我们需要反思明天的去从。
作者 | 彭中天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编辑 | 李安安
正文共计4224字 | 阅读时间预计13分钟
去年范冰冰事件带来的影视产业震动犹在眼前，作为年度大事件之一，范冰冰的税收案件背后暴露的问题不仅仅是影视产业乱象，在学者彭中天看来，范冰冰只是一个特定时代的缩影和客观存在，她反映的是我国文化生态的不足，文化土壤在现阶段发展的桎梏，以及市场价值取向和商业民主的缺陷，站在2019年的开头，我们需要反思明天的去从。
复盘范冰冰事件
范冰冰事件我原本以为交完罚款就算过去了，毕竟交了八亿多呀，毕竟是按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的，但现在看来问题远没这么简单。近日看到报道说她参演和投资的几部影视都可能禁播，损失惨重，可能从此一蹶不振。我看完后𨚫陷入了沉思。
我对范冰冰并无过份好感，今天也是想就事论事，以一个学者的观点来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首先，必须肯定范冰冰是有群众基础的，她的粉丝数量大，媒体乐于追捧，上头条更是家常便饭。她为社会贡献了话题、奉献了作品、娱乐了大众，得到了观众喜爱与支持，所以有了市场身价，才得以捞金。注意是捞金，是真实的你情我愿的市场行为，不是抢劫。她的成功很具有时代特征，是属于草根逆袭。一个非科班出身，凭借演丫环出道，家中并无背景，最后靠自己努力和拼搏终获大众认可。固然她的长相帮了忙，这是一个吸睛的时代。
当然，仅凭脸蛋是不够的，在中国不缺美女，她的成功与她豪爽的性格与超高的情商密切相关，一个范爷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她是以美女的脸加爷们的性格迎合了大众新的审美需求，加上一定的炒作与传播，成功是必然的。因为她赶上了一个情商高于智商的时代，既然是市场选择的结果，就应该尊重这个结果，没有必要人为去毁掉，让她自生自灭好了。过份解读反倒是侮辱了人民群众的智商及伤害了广大消费者的情感。包容与宽容才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煽动仇富与仇恨于事无补，正确的做法还是让她回归市场，由人民自己来选择。
其次，是从道义角度来评判这件事。起因是崔冯二人为“手机”电影反目成仇，相互攻击；范冰冰仗义出手，发微博挺冯小刚，有态度才是范爷的性格；遭崔连续炮轰并扯出“阴阳合同”。
说到阴阳合同不得不多说几句，签订阴阳合同并非艺人本意，一般艺人演出收入的行规是税后，签阴阳合同主要应投资人要求予以配合，最多是从犯，偷税主体一定是投资或邀请机构。这个问题暂且按下不表，结果是小崔的影响力逼迫税务部门被动介入，以罚款八点九亿元免于刑事处罚降下帷幕。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毕竟她还不算犯罪，也没有欺骗广大受众，并且在最短时间内䃼交了政府认定的数额，行为值得肯定。问题来了，大家想没想过，一个公民是有纳税的义务，但纳税人的权利呢？一个为国家纳了九个亿税收的人的权利又在哪里？
其实，由她拉动相关产业的税收加在一起十分惊人，作为一个处罚过后的公民与纳税大户，她的相应权利理应受到国家保护。向公民与企业征税是国家的权力，但保护纳税人的合法权利也是国家义务。只收不予是不合理的，你不旗帜鲜明地保护纳税人，将来谁还愿主动纳税呢？
显失公平的做法就会把本是普法教育的鲜活案例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因为曾经犯下的已经处罚了的过错而继续受到无限株连或道德审判。这是不公平的，效果也是恶劣的，在这个时候税务部门应该站出来为纳税人说话了，去督促有关部门纠正错误或不当言论，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才会赢得纳税人的拥护和爱戴。
税务不只是收和罚，更要体现亲民的一面，去主动保护纳税人的权利，这样才可爱可亲可敬。果真如此，将来纳税不仅光荣，还很愉快。
文化市场生态环境亟待改善
接下来的话题会更沉重，由于大家都习惯于沉浸式狂欢而略忽一些显而易见的常识。通过范冰冰这件事，让我联想并关注文化产业的投资生态问题。这是个大问题，如果解决不好，势必影响资本进入文化旅游产业的信心，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成了一句空话。
前不久我约了文化产业和投资界的几位人士座谈，一致的诉求就是投文旅都乐意，但如何保护投资者的权利？这就引出了中国文化市场生态这个话题。
我们都知道，市场经济有三块基石：产权、契约和法治，缺一不可。
没有产权就没有权利边界和责任主体，产权是经济社会的道德神；没有契约就没有约束，就分不清交易各方的权利义务，也就没有事物对错的评判标准；没有法治作为保障，所有的游戏规则就如同儿戏，法治不仅规范交易各方的行为，同时也保护各方利益不受外来侵犯（包括政府的随意性）。这才是市场经济的生态环境，有了好的土壤，种什么都容易收获，反之如果没有良好好生态却日日指望有创新业态和形态的奇迹出现，这无异于白日做梦。
反观我们的文化市场生态环境，可能一块基石都不具备。我来例举几个现象：在艺术品拍卖市场，即不讲究产权登记，又不保证作品真假，还不进行分业管理，结果硬是把独立第三方靠服务赚佣金的业务做成了上下游通吃既赚利差又赚手续费的一条龙服务，缺乏了独立性，哪有公平、公正可言，公开也就流于形式了。其恶果是假拍、拍假盛行，好东西未必送得进去，而差东西甚至假东西经过包装登堂入室而大行其道，尤其恶劣的是投资者花大价钱买的拍品，很可能因为源头没有产权认证而被公安列为赃物追缴，落个财物两空。
再以影视投资为例，花巨资投一部电影或电视，最后上映前可能因审片不过关而枪毙，管理部门既无标准，也无法可依，全凭几个人的意志行事，着实可怕。还有更可怕的，就是因为主演的过失（或嫖娼、或出轨或吸毒）而禁播，让投资者血本无归。因为个人行为而惩罚投资人，天理何存？只讲社会效益，而不对投资者负责，正规的投资机构谁还敢进入？没有大量社会资本的进入文化强国就是一句口号！文旅产业由于投资额大、周期长、回收慢，还要和几届地方政府打交道，更让理性投资者望而却步。
20年前，布鲁斯曾告诫中国同行：“经济体制改革要以社会体制改革为条件，必须从制度上采取措施，才能保证不再回到旧轨道上。”
进入新世纪，一直秉持着经世济民思想的吴敬琏深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建议当前特别需要强调以下三个理论观点：
一、社会主义经济是建立在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基础上的市场经济
二、它是追求社会公正和共同富裕的市场经济；
三、它是法治的市场经济。
并尖锐地指出：“社会上的种种丑恶现象，从根本上说源于经济改革没有完全到位、行政权力干预民间正当经济活动，造成广泛寻租活动的结果。严峻的现实表明，只有尽快重启改革议程，实质性推进市场化、法治化的改革……才是中国唯一可能的出路”。
对文化市场而言，不能叶公好龙般的奢望大繁荣大发展，而是先把生态基础打牢夯实，围绕产权、契约和法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通过改革体机制切切实实保护投资者的权益，营造公开公平公正的市场机制，创造平等平稳平安的法制环境，倡导自律它律互律的契约精神才会真正迎来文化市场的春天，中国文化才能走出国门和世界文化一较高下。
中国文化不缺种子，缺的是土壤！
文化市场的价值取向和商业民主
再来着重谈价值取向和商业民主。
有朋友给我留言说：“范冰冰与赵本山在中国的成功，说明观众的素质低、品位差，价值取向有问题”。
在此申明，我特别不能接受这种说法，这是典型的脱离现实讲虚无，忽视存在讲合理。这两位代表人物的成功，不是政府的指定，而是市场的选择，是千万人用人民币投票的结果，所以这两位特有钱就毫不奇怪了。对这个结果不论好坏都必须接受，而后才是对这种现象的反思。整体素质不高是肯定的，这只是表面现象，我们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一个有五千年文化的文明古国，为何进化到了如此地步！说白了，他们两个人就是小白鼠，测出了当下观众的真实水平与兴趣偏好，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你不能把这些大众（土壤）都换了吧？有什么土壤就会长出什么果实，这也没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存在即合理。
当下科技的发达，使商业民主的实现有了运用场景，电视的收视率、电影票房、网络的点击率都是投票箱，自主表达就是大数据，进而形成热点与关注，并由此演变成个人市场身价是真实而客观的，谁也否定不了。而对大众民主投票的结果给予尊重，这也是游戏规则。
依我看来，错不在小白鼠，更不在观众，他们是社会造就的时代产物。个体出了问题社会要反思，整体出了问题文化要反思。所以我不主张简单去谴责演员或观众，而要更深刻地去思考一些问题。
当我们高喊捍卫国家主权时，个体产权保护好了吗？要知道主权是个体产权之和！不维护好个体产权，主权就变得空泛。这就如同人民是由每一个合格的公民组成一样，不注重规范个体公民的权力与义务，人民永远只能挂在嘴上，而落不了地。当我们希望群体素质有较大提高时，是否对他们的历史成长环境与营养构成有了足够反思，民族素质不是一天炼成的，个人修养也是日集月累的结果，在每个人幼小的心灵播下什么种子，长大后就开什么花。世上没有不问耕耘只问收获的道理！
赵本山的艺术完全来源于生活，而生活恰恰是历史的客观反映，范冰冰的成功完全印证了当下网络时代的浮躁特点：偶像崇拜、话题聚焦，热点传播，颠覆传统，道德反叛。玩的就是以关注力为核心的眼球经济，娱乐至死的快餐经济和脑残愚忠的粉丝经济。所以我们不能用传统的眼光和道德标准去丈量今天的事物，否则就变成了新版的刻舟求剑了。
朋友，当我们试图把文化和旅游变成为一个新的投资热土时，你从思想观念和生态环境上都做好准备了吗？你有足够的包容之心和试错之勇吗？你能闻过则喜，知错就改吗？在期待好结果出现的同时，一定要准备迎接最严厉的考问，这里还真要引用范爷的一句名言：能经得住多大诋毁，就能担得起多少赞美。——对个人如此，对国家亦是如此！
结语
总而言之，范冰冰只是一个特定时代的缩影和客观存在，不必过度解读，既然她来自市场，还是让她回到市场去吧，大江东去浪淘沙，商业民主正当时。让娱乐回归娱乐，让商业回归商业，让道德回归道德，可以交融，但不必绑架，要相信市场的力量和规律，更要相信人民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在这里我不妨再加两个自信：市场自信和人民自信。所有的不淡定都是源于不自信呀！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仅供分享。
//主题阅读//
//推荐阅读//
点击“阅读全文”，在微店上购买最新文创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