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的焦虑与养成系偶像的困局

第2463期文化产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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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TFBOYS成员王源被媒体拍到在与贾乃亮、杨超越等艺人在某餐厅聚餐时吸烟。对于以“正能量偶像”形象为公众熟知的王源来说，在公共场合吸烟已经足以引发热议，而这个事件将某个被忽略已久的问题猝不及防地抛至粉丝面前：第一代养成系偶像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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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黎佳瑜

来源 | 三声

编辑 | 李卓

正文共3940字 | 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一根香烟把王源拉回了急于挣脱的“偶像”桎梏。

5月21日，TFBOYS成员王源被媒体拍到在与贾乃亮、杨超越等艺人在某餐厅聚餐时吸烟。对于以“正能量偶像”形象为公众熟知的王源来说，违反《北京市控制吸烟条例》在公共场合吸烟已经足以引发热议，而“人设崩塌”、“偶像失格”等关键词更是成了舆论的焦点。

当日下午，在点燃热搜后，王源于微博发表道歉声明，并于昨日（22日）主动前往当地监督机构接受调查，以平息这场舆论风波。值得注意的是，写下道歉声明的王源，依然袒露着对长大成人的迫切，用“成为更好的大人”作结。

出道近6年的王源，一直以“乖巧”“好学生”等关键词为人熟知。作为中国本土第一代养成系偶像“三小只”的一员，公众对王源的印象常常停留在青涩乖巧的少年感上，而抽烟事件将某个被忽略已久的问题猝不及防地抛至粉丝面前：第一代养成系偶像已经长大了。

正如其道歉声明所透露的那样，渴望长大的王源是焦虑的。他似乎急于摆脱“乖乖牌”与“养成系”的标签，但对这位尚在摸索中转型的少年偶像来说，其粉丝认同、职业特质乃至商业价值都仍与这一“人设”密不可分。

王源吸烟事件之所以掀起舆论浪潮，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公众场合吸烟的行为确实违反了禁烟令，理应受到处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吸烟”的行为与他一贯的“正能量偶像”人设相悖。

当王源卷入舆论风波，在对于公众人物行为规范的讨论之外，他还要面临另一重关乎“偶像失格”的审判：吸烟事件阴差阳错地成为王源与旧有人设划分界限的“助力”之一，也放大了他对于“养成系偶像”身份的焦虑感。

“养成系偶像”究竟怎么了？

成也“养成”，败也“养成”

“养成系偶像”是源自日本的舶来品，以AKB48与杰尼斯事务所旗下艺人为代表。有研究认为，区别于时下大热的韩团模式，养成系偶像更像是一个个“半成品”，其核心卖点在于，粉丝能够见证、陪伴并参与偶像的成长与人设的塑造，从而获得参与感与认同感。

打造TFBOYS的时代峰峻，借鉴的正是杰尼斯的男团养成模式。2013年8月，在经过网络社交平台的长期曝光预热，TFBOYS正式出道，三名成员王源、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平均年龄不足14岁，在镜头前的笑容天真且稚嫩。

中国的偶像市场曾是一片空白，低龄“养成系偶像”也是新鲜概念，而新兴的互联网平台则成了人气积累与粉丝裂变的最佳渠道。虽然在出道早期遭到全网群嘲，但TFBOYS很快就证明了“偶像”的无限可能性。

就在出道的第二年，狂热的粉丝群体让TFBOYS在第二届音悦V榜直播人气歌手奖的投票中击败了韩国组合SJM，并成功让公众开始注意这个新鲜感十足的“养成系男团”。

从默默无闻到获得主流媒体认可，TFBOYS只用了两年时间——2016年，他们作为正能量少年偶像，正式登上春晚舞台。此后，他们逐渐成为了中国偶像市场的顶级流量。虽然在2017年，“三小只”分别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开始各自的转型之路，但TFBOYS的影响力有增无减，甚至被饭圈戏称为“帝国”。

TFBOYS的爆红，离不开狂热的粉丝群体。与杰尼斯模式相似的是，以“成长感”为卖点的TFBOYS，也是主打粉丝的“陪伴”与“参与”。在出道之初，TFBOYS便推出了短片《十年》，向粉丝许下十年的约定，邀请粉丝与他们在十年后共同实现梦想，被粉丝戏称为“十年陪读”。

养成系偶像大多从素人开始，为了成为真正的“偶像”需要经历长时间的活动。为此，粉丝投入大量的时间、资金与情感，除了关注偶像动态、支持偶像活动，还在微博和百度贴吧等社交平台建立了粉丝后援会、应援站等，逐步形成规模庞大的粉丝社区和日渐丰富的应援文化。

新鲜的养成模式与高度的参与感造就了粉丝对于TFBOYS的强烈情感纽带。在此过程中，粉丝既是养成系偶像的经济支撑，也是其人设的塑造者和见证者。时代峰峻为三个男孩打造了不同的“人设”，经由粉丝长期的“养成”，三人的形象特点逐渐稳固，长相清秀可爱的王源，一直以“乖巧”为关键词。

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稚嫩的TFBOYS开始面临成长与转型的问题。王源无疑是最焦急的那一个，他似乎急于摆脱“养成系偶像”的标签，并选择了颇为进取的方式，如参加《我是唱作人》，用风格迥异的《滚烫的青春》、《吆不到台》等歌曲颠覆粉丝和路人对他的旧有认知。

然而，作为中国第一代养成系偶像，王源之所以能完成从素人到偶像的完全蜕变，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粉丝群体，而他与粉丝之间的紧密联系，又是以经年累月的“养成”为纽带的。对于粉丝来说，乖巧、正能量与好学生等高度完备的“人设”成为了她们的心理预期，也是偶像王源不可分割的标签。

因此，当王源被曝光在公共场合抽烟时，粉丝所关注的，不仅是公众人物的道德规范，还是长期建立的“养成”成果的坍塌。“养成系偶像”的特质，和其与粉丝的强纽带关系，使之必须保持对“人设”的贴合，对“养成”的遵循，以及对粉丝完美想象的维护。

焦虑的王源渴望打破这样的限制，摆脱“养成”的标签。抽烟或许是他急于成长的表现之一，但当他用这一行为透露出自己对于“养成系偶像”身份的焦虑时，也残忍地打破了粉丝对于自身的想象与认同感。当舆论席卷，他或许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依然被困在“偶像”的桎梏里。

市场是公平的，也是讽刺的。曾经享受粉丝经济与流量红利的王源，也因为“养成系偶像”的特质，陷入了最大的公关危机里。

焦虑的“王源”们

对“养成系偶像”感到焦虑的，不只是王源一人。

有不少评论认为，TFBOYS的成功包含偶然因素，集结天时地利人和，难以复制。“养成系偶像”近年来的发展状况似乎也印证了这一说法。

TFBOYS走红后，少年偶像市场开始受到关注。2017年，由六名零零后少年组成的偶像团体“易安音乐社”宣布出道，背后正是TFBOYS曾经的推手黄锐。次年，时代峰峻推出了TF家族的二团台风少年团，腾讯与韩国JYP联手打造的少年男团Boy Story也宣布出道。然而，这些养成系偶像团体却难以达到大前辈TFBOYS当年的声量。

一方面，随着韩国偶像团体模式的引入和选秀综艺的持续冲击，偶像市场的空白已被快速填补并走向饱和。诞生于“偶像元年”的NINE PERCENT、Awaken-F、Oner等男团出道不足一年，追星女孩已接连迎来《以团之名》、《青春有你》和《创造营2019》等选秀节目，以三百位练习生作为后备军，更多的男团即将涌现。“偶像”成为一种快消品，粉丝拥有更多选择的同时，其忠诚度也会降低，对于需要大量时间与精力投入、长线培养的养成系男团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挑战。

另一方面，“养成系偶像”正在丧失其原有的优势。相较于韩国“崇拜系偶像”，“养成系”的魅力在于粉丝全程参与从素人到偶像的成长与蜕变，形成强烈情感纽带与高度参与感。由于中国偶像产业的畸形发展，不少练习生在参加节目时并未具备相应的实力与水准，注水模式下的韩式偶像选秀同样打起“养成”的噱头，而一些偶像团体在出道时也被附加了“半成品”特性，粉丝同样能够从中获得相似的体验。同时，以时代峰峻为代表的经纪公司，既没有完整地复制杰尼斯模式，也未及时摸索出完备的培养及推新机制，“养成系”路径难以为继。

王源的焦虑源于摆脱“养成系偶像”标签的渴望，而养成系偶像产业的焦虑则在于，其面临着严苛市场环境与“养成”模式式微的双重困局。两者破局的关键，都在于如何为养成系偶像赋予新的价值。

残酷地说，偶像是商品，其人设是商品属性，对于倾注大量时间与心血消费着偶像真实成长历程的粉丝而言，这正是养成系偶像的价值所在。若要维持商品的吸引力，就要在原有商品属性逐渐失效时，寻找新的使用价值。

对于王源等初代养成系偶像而言，当自身逐渐长大，寻求转型时，人设与标签将被动摇甚至是彻底的改变，如果不能及时为粉丝提供新的价值取向以弥补缺失，很可能面临人气坍塌、粉丝流失的问题。

养成系偶像转型的关键，不在于一味挣脱旧有人设与粉丝控制，而在于寻求合理的职业规划路径。“偶像”的本质是一种职业类型，无论是选择做演员、歌手还是投身其他行业，从职业到职业的转型，势必要依靠专业技能的修习与综合实力的培养。毕竟摆脱“养成系偶像”标签的第一步，就是靠自身作出职业规划，而不再仰仗粉丝们冲锋陷阵。

对以“养成”为核心的日系偶像生产模式来说，面对来势汹汹的韩式选秀模式与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一要挖掘粉丝群体新的需求，及时为养成模式赋新，二要及时适应当前的偶像工业大环境。

“养成系偶像”式微，却并非没有出路。就在今年，易安音乐社的成员何洛洛参加选秀节目《创造营2019》，以萌系风格收获高人气，并在最新一轮的排名中位列第二。由腾讯与JYP共同打造、同样以“养成”为核心的少年团体Boy Story，则选择通过Bilibili等内容平台投放练习室视频，打造实力口碑，弥补养成系偶像的实力短板，形成小众粉丝社群，再逐步扩大受众圈层。

偶像文化席卷中国的同时，始终面临着“水土不服”的问题，“偶像”也仍然是一种未成熟的艺人形态。焦虑的行业需要时间去适应与沉淀，面临转型的偶像们也需要思考自身的发展路径，只有这样，才能让偶像产业实现真正的本土化，为“偶像”这一职业建立持续而多元的价值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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