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艺人」使用和惩诫机制，真的能落地吗？
第2830期文化产业评论
近年来，因艺人道德问题频频被曝光，导致很多影视作品无法面世，甚至让投资方血本无归。在2020年全国两会上，人大代表、《红高粱》《猎狐》编剧赵冬苓提出《关于建立污点艺人使用和惩诫机制的建议案》（以下简称《艺人惩诫机制建议》）后，迅速成为网友们热议的话题：“污点艺人”是一棍子打死，还是应该区别对待？虽然大家各执一词，但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标准到底如何把握、惩诫如何具体落实。
作者 | 小军哥（文化产业评论作者）
编辑 | 林媛媛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正文共计4705字 | 预计阅读时间12分钟
从艳照门到出轨门、从吸毒被抓到嫖娼被捕、从阴阳合同到偷税漏税、从学历造假到论文抄袭、从《老中医》被迫删戏到“唐德影视”卖身求生……近年来，关于“污点艺人”的道德问题已成为监管部门和娱乐圈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此次，全国人大代表赵冬苓提出《艺人惩诫机制建议》，不仅仅是提出了惩罚的措施，更是在社会层面给出了解决的办法。无论最后能否落地，都是一次有力的回应。
对于“污点艺人”的提法虽有争议，但在现实的娱乐圈中早已经屡见不鲜。根据360百科词语解释，污点，是指沾在衣服上的污垢或丢脸的、有损名誉的事情。据此，谁是污点艺人？出轨的、吸毒的、家暴的，还有造假的、偷税的等等，但凡违背道德和法律规范的，全都是。
显然，赵冬苓代表所指的“污点艺人”，包括违背道德规范的和触犯法律底线两个层面。可见，违反道德的事情不一定触犯法律，但犯法的事情一定违反道德规范，对吗？既然如此，针对“污点艺人”道德问题因人因事分级惩诫，完全合情合理。
为便大家的理解和分析，文化产业评论（ID：whcypl）对近年来娱乐圈艺人争议事件和典型案例进行了系统梳理，既有港台艺人，也有国内明星，涉及男男女女，情形五花八门。
△近年来娱乐圈艺人争议事件盘点
不得不说，娱乐圈的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太多难以想象的“真实的面目”。尽管上述种种情形令人气愤不平，但由于娱乐圈缺乏行业从业准入法则，没有行为规范，身处不同事件的艺人受的惩处和之后的境遇也不尽相同。
同样是出轨行为，演员间的结果就完全是天壤之别。文章出轨后的这些年，一部作品都没有，而陈赫可以说是遍地开花；女演员董洁与王大治“接吻视频”风波后年年上新戏，而李小璐“夜宿门”曝光后沦落直播带货讨生活。
同样是惩诫，封杀的程度也不同。有的是被某些综艺平台封杀，但艺人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表演；有的是不许进入娱乐圈等限制的行业，但艺人可以借助之前的积累去进行其他经商的活动。如，近期罗志祥事件在网络爆发后，他虽然暂时告别内地娱乐圈，转战台湾后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这些也仅仅限于个别只触碰到道德底线的艺人。对于那些牵涉到违反法律，甚至更加严重底线的明星，社会容忍度几乎为零，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甚至株及到市场投资方。如，国内男星赵立新因在社交平台发表不正当言论引发网友声讨，不仅个人名誉扫地，还直接造成个人参演的7部作品被退档或换人补拍。
像赵立新这样，因为一个演员的不当行为及言论影响剧集播出或影片上映的，这几年娱乐圈真是屡见不鲜。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翟天临和吴秀波这对“患难兄弟”。从2012年的《心术》开始，两人一同参与合作的电视剧已经超过五部，且热度和收益均都不错。
然而，这对“患难兄弟”前后因个人失德失行，联合出演的缉毒警察卧底剧集《深渊行者》被临时退档，无限延期。同时，吴秀波和Angelababy联合主演的《欲望之城》（后改成“渴望生活”）、与白百何主演的电影《情圣2》也被无限期延档，具体时间不知是“猴年马月”。
论艺人行为不端带来的负面影响，最惨不过《巴清传》。该剧因男主演高云翔澳洲性侵事件和女主角范冰冰偷税漏税事件，导致出品方、上市公司唐德影视业绩2018年、2019年接连亏损，并引发在资本市场上的连锁反应，最终不得不将9.08%的股份和20.82%的表决权转让给国资。
5月27日，有平台有爆料称：唐德影视在近日回复监管部门的时候披露，《巴清传》无须对主演修改制作，而且出品方的唐德影视也不再负有任何的播出保证义务。这意味着，不久以后，《巴清传》极有可能维持原版在购买方的视频平台上播出。
但文化产业评论（ID：whcypl）认为，《巴清传》重现天日，并不意味范冰冰和高云翔就摆脱“封禁”、可以重新复出拍戏了。起到关键作用的，或许是赵冬苓代表基于唐德的遭遇。而提交《艺人惩诫机制建议案》带来的转机，也仅仅是为挽回投资方的损失罢了。
其实，2014年9月29日，国家广电总局就正式下发《国家新闻出版广播电视总局办公厅关于加强有关广播电视节目、影视剧和网络视听节目制作传播管理的通知》，明确指出：不得邀请有“吸毒”“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者参与制作电影、电视剧、网络剧、微电影和各类节目，凡有此类行为一律暂停播出。被称之为史上最严的“封杀令”。
然而，遗憾的是，该通知并未对“吸毒”“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者列出具体清单和封杀的时限，对于民众关心的出轨等道德问题也未提及。虽有一定的威慑作用，终究因“杀伤范围”有限，导致演艺和娱乐圈的道德严重失守。
2018年1月6日，广电总局提出邀请嘉宾要坚持“四不用原则”：即对党离心离德，品质不高尚的演员坚决不用；低俗，媚俗，恶俗的节目演员坚决不用；思想境界、格调不高的演员坚决不用；有污点、有绯闻、有道德问题的演员坚决不用；纹身艺人、嘻哈文化、亚文化（非主流文化和颓废文化）坚决不用。
出轨算不算是“有道德问题”？由于当时“四不用原则”没形成规范性文件和具体实施细则，虽然受到民众和媒体一致称许，但仅仅起到了谴责和警示作用，并没有实现“令行禁止”的目标。甚至让影视行业相关投资者陷入“两难境地”，因“用人不当”造成经济损失。
此次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赵冬苓编剧提出《关于建立污点艺人使用和惩诫机制的建议案》，呼吁从道德层面上建立专业评判机构、因人因事分级惩诫、消除不良社会影响、建立正规申诉渠道、避免市场风险等五个方面的制度机制，恰恰弥补了广电总局“两项禁令”的不足。
赵冬苓认为，在对劣迹艺人的管理中，应当建立专门评判的委员会，对污点艺人行为性质、恶劣程度、造成的负面影响等进行评判；再根据不同程度的不良影响，做出禁入市场的清单和时间表，比如不同的有限时间还是永久禁入。
如前文列表显示，污点艺人影响的恶劣程度虽各有不同，但分级标准如何划定，谁来评判，影响程度如何鉴别，是行政执法机构还是行业协会（“道德自律委员会”）？根据2017年3月1日起施行的《电影产业促进法》第九条：电影行业组织依法制定行业自律规范，开展业务交流，加强职业道德教育，维护其成员的合法权益。并没有赋予行业组织行政处罚权，这些始终是一个难题。
赵冬苓建议，劣迹艺人在禁入期间，需要进行社会公益活动，减少自己的不良影响，获得社会谅解，同时也建立健全的申诉机制。而那些不知情且因劣迹艺人参演受到影响的影视项目，应该给予半年或一年的冷静期，再允许其上映，减少劣迹艺人带给影视项目带来的损失，让污点艺人带来的风险可控，也让资本对影视市场的风险拥有合理预期。
对于这两点建议考虑的非常周全，后者在操作层面上相对容易，毕竟不能因为一两个演员事后出错影响投资方市场预期。但是前者关于劣迹艺人在禁入期间通过社会公益活动救赎的做法就值得商榷了。
这点也是大众讨论的焦点：法律与道德如何平衡？
举个例子：2009年5月，山西省繁峙县副检察长穆新成被双规，其资产大约有2亿元。打倒了一个贪官，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然而，当地却有很多人力挺这位贪官，仅仅是因为他的贪污款中有一部分用于公益事业。
乍一看，穆的做法确实勉强可算得上是半个好人。但在法律面前，这只能是一个黑色幽默。同理，就像范冰冰确实偷税了，已经受到了处罚，缴纳了罚款。但我们不能因为她热衷于公益事业，社会对她某一项行为评价高，就原谅她的重大过错。否则，就会形成恶性循环。
事实上，“污点艺人”的劣迹确实分三六九等，其严重程度也不径相同，台独港独＞吸毒＞嫖娼＞出轨＞不正良言论。就目前，主管部门和大众舆论对于劣迹艺人的忍耐度也存在“两个极端”：前者是，只要有“污点”就该“封杀”；后者是，以同情或谴责代替惩罚。
为此，文化产业评论（ID：whcypl）认为，建立“污点艺人”分级惩戒机制，针对不同的事件做出不同的惩罚，既可以有效约束艺人不良行为，也能让娱乐圈变得风清气正，是影视行业健康发展大势所趋，更是大众人心所向。关键是，如何正确把握容错与惩诫的关系。
在此，有必要厘清容错的内核和边界这一问题。若不清楚“可容”与“不可容”的界限，就极易为别有用心者“钻空子”找借口，让容错成为乱作为者的“挡箭牌”，以致把容错当作一个什么都可以往里装的“筐”。
如，前阵子因大闹某火车站而被很多人熟知的女演员刘露，应该属于“可容”范围，适应于“设定禁入期”；但诸如周立波、王学兵等多次涉毒的艺人或明星，其违法行为属于重度污点，于情于法都不能容忍。只有明确哪些过失可以纳入容错范畴，哪些错误必须接受惩诫，这就为“可容”与“不容”进行了科学划界。
△周立波
如上所述，容错有清晰界定，不是鼓励出错，也不是纵容犯错，更不是明知故犯。对违纪违法行为必须严肃查处，防止混淆问题性质、拿容错当“保护伞”，搞法纪“松绑”，确保容错在法律底线内进行，绝对不是“法外开恩”。
如，2011年高某松酒驾出狱后，主动参加了禁止酒驾公益宣传片的拍摄，并在片中现身说法，呼吁大家珍爱生命，远离酒驾。正是因为他的真心悔过，此后在娱乐圈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还赢得了为公众的谅解和支持。为此，只有把容错与纠错相结合，才能完整地理解和把握惩诫机制的作用，从而避免在实施容错机制中剑走偏锋。
前文已经讲到，此次建议案属于影视行业行为约束，并非地方性法规或规定，政治意味强，实践功能弱；建议内容比较宏观笼统，容错的标准、流程、风险、结果等需要进一步规范化、科学化、明晰化，如没有明确在处理“容错”限度与“追责”力度关系时的宽严尺度把握、容错程序各个环节的期限设置等，很难在实践中发挥作用。
△罗志祥当众与母亲“热吻”
为此，要推动惩诫机制落到实处，必须由国家行政主管部门牵头，结合当前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措施进行科学设计，从问题性质、法律依据、主观动机、行为过程、纠错态度等方面，最大限度地细化具体条款提高操作性，将原则性规定具体细化为公平、公正、公开的可操作性程序，防范机制虚置、滥用等潜在风险。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艺是给人以价值引导、精神引领、审美启迪的，艺术家自身的思想水平、业务水平、道德水平是根本。除了要有好的专业素养之外，还要有高尚的人格修为，有“铁肩担道义”的社会责任感。努力以高尚的职业操守、良好的社会形象、文质兼美的优秀作品赢得人民喜爱和欢迎。
△德艺双馨的表演艺术家秦怡
不管这份提案最终是否会被采纳，对于每一个艺人而言，任何时候都要以德艺双馨为最高理想，从日常生活、做人做事、为文从艺等各个方面，严格要求自己，抓点滴养成，努力使自己成为品德高尚、艺术精湛的人。唯此，才能成为真正的人民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