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不再做人类的权利”
在亲眼见到“狗男”之前,“像狗一样生活”只能是一种修辞。
现年35岁的男子Tom是一名剧院音响师,但他把全部的业余时间都用做了扮狗。他穿着斑点狗图案的紧身衣,带着项圈和狗头套,终日跪在地上爬行,花几个小时用嘴摆弄毛绒玩具。
他睡觉的地方是一个一米见长的铁笼子,虽然只能蜷缩着,但这是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方式。
图片来源:youtube@channel 4
为了更准确地变成狗,他还用两根胶管把狗头套上的鼻孔部位和自己的鼻孔连起来,这样就可以“真正地用狗的方式呼吸”。
在这个世界上,像Tom一样把自己当成别的动物的人,数量远超你的想象。
很少有人认真对待过这种趋势,大多数人都以为那些说自己是猫或狗的人只是在开玩笑。
甚至连维基百科上都还没有对应的词条,人们只能从各种新闻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一个词:
跨物种主义者(trans-species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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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Jack Stetch是最早在youtube上承认自己是跨物种主义者的人。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当周围的男孩都痴迷于足球的时候,他只爱整天仰头盯着树看,琢磨着怎么能吃到上面的叶子。
“我出生时是一个人,但现在我是一头长颈鹿。”
图片来源:youtube@JackStetch
这种隐秘身份影响了他的一生。高中时他很喜欢班上一个女生,但到了表白的那天,他说的是:“我能做你的宠物长颈鹿吗?”
在视频里,他对世界大声疾呼:“那些和我一样的人,你并不孤单,我和你们站在一起!”
在Jack的感召之下,更多人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另一个美国大叔活到50多岁,终于敢承认自己实际上是一头大象。
图片来源:youtube@Truth in your face
“从8岁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人类。我照镜子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长鼻子和大耳朵,在学校里,我总是想用鼻子跟人握手。很多朋友对坚果过敏,但我却总是吃不够。我还特别喜欢看马戏团表演,大人们都以为我热爱马戏,其实我就是想去看我的大象兄弟。”
讲述这些的时候,他把胶管绑在鼻子上,耳边挂着两个枕头在地上爬行,并时不时地模仿大象的叫声。
不懂的人总会狭隘地认为他们是些cosplay爱好者,甚至有时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但被误解和忽视挡不住灵性觉醒的步伐。当越来越多的人用动物的方式生活时,我们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人类”的定义。
图片来源:youtube@Mathew Santoro
对于跨物种主义者来说,对自身物种的认知都源自内心深处的巨大冲动,外表的模仿只是最后喷出火山口的岩浆。
他们并不是喜欢某种动物,也并不是想装成某种动物的样子,而是真的认为自己就是那种动物。
图片来源:youtube@the best cat video in the universe
24岁的挪威女孩Nano在8年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只被困在人类身体里的猫。
“我应该以猫的形体来到这个世界上,但却出了意外,我被生成了人的模样。”
她有很多证据,比如她非常怕水,怕洗澡,而且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如果逛街的时候遇到狗,她会本能地发出“嘶嘶”的威胁声,这根本就不受控制。
人的观念一旦确立就会异常坚固,地平说的支持者会坐着自制火箭把自己搞死,Nano也为了巩固自己的身份而特别发明了一套猫语。当记者问她“过来怎么说”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喵喵喵。”
而她的男朋友也在一旁附和道:“我能听得懂。”
承认自己是另一种动物并不是一场游戏,这通常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狗男”Tom已经花了4000多英镑在自己的全套装备上。那件斑点狗的衣服因为太紧,以至于他每次穿的时候都要脱光全部的衣服,擦上大量的爽身粉,还得叫邻居来帮他。
而一对认为自己是吸血蝙蝠的曼彻斯特情侣,为了不给别人带来麻烦,也只能坚持数十年如一日喝对方的血。
图片来源:youtube@Mathew Santoro
另一个更著名的跨物种者——“龙女”Eva Tiamat Medusa则走得更远。最早她是一个妻儿圆满的中年男人,后来她通过手术变成了女人。再后来,她又做了一系列手术,切除了耳朵和部分鼻子,拔掉了舌头前面的牙齿,好让切成两半的舌头能自如出入。
最后,她把眼睛染成绿色,并做了全身纹身,让自己真正变成了一条龙。
图片来源:Instagram
就算不经历身体上的折磨,跨物种者也大多生活在精神上的痛苦之中。这个世界才刚刚接受了跨性别者(Transgender),对于跨物种者,世界显然还没有准备好。
佐治亚州的一个高中生认为自己是一只企鹅,他坚持要戴着企鹅头套上课,为此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诫。
面对要么摘下头套要么开除的威胁,他据理力争:“你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是谁就歧视他,为什么穆斯林女性就能戴着头巾上课?这不是我的头饰,这是我的头!”
图片来源:youtube@The Great Ape
歧视无处不在。就在高中生的视频下面,你能看到最多的声音不是声援而是调侃,其中一条留言就写着:“好,我承认你是企鹅,那么我希望你被海豹吃掉。”
而在“狗男”的视频下面,也有人留言:“我今年60了,在50年前,这种人应该在精神病院里。”
对于跨物种者来说,最常遇见的歧视是把他们的身份认同看作是一种异常的性癖好。
“狼人”Eric几乎每天都要被问“你昨天有没有和狗做爱”,他早已厌倦了解释跨物种主义和兽交癖的区别。解释也是无用的,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真的是以狼的身份生活。
“他们永远不会理解,狼不像人,狼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才做爱。”
图片来源:The National Reporter
其实跨物种主义在人类文明中渊源已久。
古希腊神话中反复出现过羊头人身的半神,《格列佛游记》里,格列佛进入马国之后也曾厌恶自己人类的躯壳,幻想自己是一匹马。你甚至可以认为《X战警》不光是在隐喻种族矛盾。
人在醉氧的时候会认为自己是一条鱼,每个隔离在家躺久了的人都会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只树懒。
为了探索这种行为的精神内核,有先见的学者已经开始效仿他们的生活。
牛津大学教授Charles Foster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带着自己的儿子体验了各种动物的生活。当他是獾的时候,他会住在洞里,以蚯蚓为食;当他是水獭的时候,他会在树干上磨自己的牙;当他是雨燕的时候,他会用嘴衔来树枝为自己筑巢。
图片来源:www.theguardian.com
甚至有人会为了功利的目的去变成另一种动物。在向一个巫师咨询后,伦敦设计师Tomas决定做一只山羊。他做了一套山羊服,给胳膊装上假肢,甚至还做了一个人工的羊胃,用来消化他吃下去又吐出来的草。
Tomas每周会花三天时间和羊群呆在一起。对他来说,这是“做人做累了,给自己放个假”。
图片来源:metro.co.uk
墨尔本大学的Riviera也许是所有跨物种主义者中,对这件事理解最透彻的。
他自认为是一条龙,但在戴上头套的时候,他也明白这是一种表演。只有通过这种表演,他才能够接近自己的内心。
“这和冥想、清醒梦或者宗教舞蹈是一样的。”
Riviera用柏拉图的洞穴寓言解释了其中的含义:“我们都是被绑在洞穴里的人,只能看见眼前墙上的人影,以为那影子就是人本来的样子。所以,存在形态捆绑了我们的认知,我们都是自己肉体的囚徒。”
“我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图片来源:www.vice.com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会导致一个人信奉跨物种主义,但总体来说,变成动物还是给他们带来了精神的宁静。
大多数“变成”动物的人会对世间百态拥有更多接受度,毕竟严格来说,他们已经走到了百态的尽头。墨西哥的环保主义者会跟一棵树结婚,在被问及原因时候,他认为地球万物都是一体的。
除了佛祖之外,也许这些“人”比其他人更早地参透了众生平等的道理。
听了他们的故事之后,一个记者在文章结尾写道:“我觉得我应该是只金刚鹦鹉,每天欢快地叽叽喳喳,只不过在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编者按
跨物种主义者的身份觉醒通常发生于青春期,这和他们童年时的经历不无相关。“龙女”Eva五岁时就被父母遗弃了,后来她认为一条响尾蛇是她的再生母亲。在感染艾滋病毒之后,她决定不再以人类的身份死去,因为“人类是最可怕的物种。”
很多“人”坦陈自己不是人,都是为了帮助其他处于同样困境中的“人”。你可以认为他们在逃避,也可以认为,他们在自我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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