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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骂黄牛了,你就不该抢票

公路商店 公路商店 2023-08-09



关于演唱会最大的误会是什么?


就是你以为的演唱会抢票是春运抢火车票,但是事实上真正的演唱会抢票是机动车摇号。


这是一种可以让所有制度、政策、巧思完美的规划全部都形同虚设的供不应求。


在大麦网周杰伦嘉年华世界巡回演唱会界面仅天津站截止到发稿日共计527.8万人点击了想看。大麦平台一共放票约129,900粗略统计一下,也就是说只有不到2.5%的人可以看到演出。


与之对比的是,2023年1月天津个人机动车摇号的中签率是0.85%。




每当抢不上票,总有人觉得解决了黄牛就解决了一切问题。


“套用12306形式不就好了,强实名认证,禁止转卖。


但是想象一下,在12306上卖热门楼盘或者是机动车牌,那是得有多大的误会啊。


政府努把劲儿也能给每一个春节期间想回家的打工人安排一个物美价廉的高铁座位。


但是如果遇到的是正儿八经的稀缺资源,神仙来了也得摇号。



在这个语境之中,黄牛的地位也别有风趣。总有人以为解决了黄牛就解决了买不到票的一切问题。


事实上,黄牛的存在既没有调节市场,也没有影响分配,简单来说即一个爆论。可能黄牛存在的最大意义便是,在人们因为抢不到票而无能狂怒时,充当一下发泄的对象。


*今年五月天演唱会歌迷最后打出的口号


在票务市场中,黄牛们自身总是最乐意去讲述故事的。


在网上诸多的黄牛"内幕揭露"中,他们总是戴着面具和使用着变声软件出场。


有些是线下和你攀谈,开口就号称自己能只手遮天,与主办方比深根结。


他们总是努力塑造出一种黄牛垄断了所有的资源的感觉。好像他们不点头,连大麦都不敢开闸放出去一张票。哪怕那张票是正儿八经面向大众市场售卖的,但是不经他们开个光,那张票仿佛就失去了灵魂和精髓,你见到偶像的所有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图片来源1818黄金眼


他们总爱说自己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聊起来自己,总是张嘴闭嘴声称自己靠做黄牛挣了多少钱多少套房子,还爱在细节里透露出来一点富有沧桑感的江湖气,“做完这单我就金盆洗手上岸,去做一个正儿八经的票务公司”。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拥有这个江湖地位了,还要冒着被警察摁倒的风险来出勤,难道把人从后门送进去,是他们权力的体现?就像是绝命毒师老白所说的“我就是喜欢搞艺术”一样的心态吗?


也许,这就是江湖吧。


*图片来源1818黄金眼


但是当你问他们,那多如牛毛的“内部票”在哪里的时候,他们总是要躲着警察,把你拉到演唱会场馆的后门,然后神秘地掏出一张A4打印纸打印出来的黑白“工作证”。


至于黄牛到底有多大能量我深有体会。上回我去音乐节的时候,最开始买了一张黄牛票,结果马上要拿到票,甚至都看见那哥们从马路对面朝我走过来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警察摁住,随后就有了下面的截图。



好巧不巧,那次音乐节结束后,我因为和别人一起抓了个骗子,就去派出所坐了一会儿。看着黑压压蹲在地上的一片黄牛,更加让我确定,上午被摁倒的那哥们确实没和我开玩笑。不过在和警察的闲聊里,我也有了别的收获,比如抓黄牛这个事儿一定是需要主办方配合的。


至少对于我,从那一夜开始,我就不再那么相信“黄牛和主办方组成了一个地下黑市”之类的都市传说。



我听过最离谱的阴谋论,明星定高票价会被物价局约谈,所以需要通过黄牛做他们的白手套去代行销售高价门票。这种认为明星和团队指望30%增票多卖点钱来实现盈利,是典型的“皇帝用金锄头“的想法。对于演出行业的上游来说,指望门票赚钱这个演出也就不用办了,真正利益的大头是赞助、品牌和社会影响。


假如黄牛手里有一张票,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有一百张票的时候,收益最大的只能是黄牛。他们就像是一个三流的成功学讲师,通过装作成功人士来忽悠那些想要成为成功人士的群体。


虽然这样所有人都在骂他们,但是确实,这是一个可以通过被骂来获得利益的职业。



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好多黄牛主动把自己被骂的新闻拱上热搜,虽然这个猜想很难获得证据,不过根据一个基础的市场原理,当一个行为可以获得确切的经济利益的时候,那么一定有人会那么做。


结合前两天那个著名的“黄牛烧掉了一张价值1700元的周杰伦演唱会内场票”的新闻,最初拍摄视频的就是几个黄牛自己。


抛开票的真假不谈。我最不解的就是,假如这种没人要我就把它全烧了的事情发生在潮牌圈。资深玩家看着一定会发出这样的评论:“这都多老套的玩法了,营销团队吃屎赶不上热的。


为什么黄牛用了这招之后,所有的人纷纷表示“都是因为黄牛来钱太容易”了呢?




*其实最后发现主流的还是代抢,真正的增票和黄牛票永远只是一小部分


事实的真相就是这个样子,喜欢耀武扬威的基本都是下游和小喽喽。但人们经常觉得主办方和平台不去打击黄牛是一个“利益共同体的狂欢“。


所以当真正火热的场次试图从制度层面去磨灭黄牛的时候。我们总是能够发现更多不好的情绪被投付到了主办方和艺人身上。


比如年初的梁静茹还有刘若英的演唱会都曾经因为严格的实名制,闹出不小的负面舆论风波。




在这个时候,解决掉供需问题的方式就只有以下两种形式。


第一种是把调节的权力完全交给市场。简单地说就是,如果来的人多,那么我就卖天价的票。


但是往往执行起来就像是给艺术品定价一样困难。比如曾经王菲给自己演唱会定价一万元,一面被歌迷狂骂,一面真的被物价局约谈。因为说到底,作为流行音乐人,演出的定价有着极强的参考价值,市民娱乐的定位得摆的够清楚。


对于演唱会的商品价值来说,其实几乎所有的门票价格都定低了。


*图为宝冢剧团在1998-2009年,演出票的定价统计(数据来源:《宝冢歌剧团研究》),作为现代东亚明星产业的雏形,和同期日本的其他的演出市场相比(比如当时动辄上万日元的能剧),大量几千日元的低价票让它的票务定价策略显得无比亲民


第二种就是国外最主流的解决方案。尤其是偶像产业发达的地区。如果真的远远得供大于求,比手快比网速都不是很公平,干脆还是摇号得了。不过就算是摇号,也只有真正的粉丝才能得到资格。


比如日本所有热门场次,全部抽奖,大粉头有全部权重优势,但是还是得老老实实交着会费,加入粉丝团,每年送你小礼品,定时从会员中抽取演出的门票。


这种类型的经营模式,和欧洲的球迷会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一个赛季很多冷门场次可能坐不满人,但是真正到了大赛的时候,场地里面坐着的大部分都是球迷会里面买了季票的资深球迷。


其实在中国的市场环境里,不得不承认、饭圈在这方面做的确实很到位。大多数流量偶像的演出基本上都可以保证,买到票的是真正的粉丝。唯一的问题是在抽奖的资格验证里,充满了特色的中国互联网式的歧视。


*着重翻译一下上面的图片的意思:买首专200份,二专2份,超话等级13的按照买了多少份首专分别进群


她们真的很人性化,甚至没有完全根据“谁买的专辑多,谁就有票”来分配。


但是,即使如此,我们往往还是从最功利的角度看待一个事物的商品价值。


排队、哄抢、稀缺性本身就构成它消费价值的一部分。就好比是去馆子,有的人就爱往排队的馆子凑,但是真正很少发出的声音是这样的:“我知道它很好吃,但是它不值得排两个小时的队。


排队、哄抢与否在这个时代早就成了价格的一部分。


上海巨富长有一家我自己特别喜欢的咖啡店因为太过热门、总是要排两个小时的队,于是自己开发了一个预约小程序,提前两个小时放号。有趣的是,每到周末哪怕是早上八点,号放出来的头十秒就被全部抢光。转头闲鱼上就能看见50块钱卖预约号的。



我倒是觉得比起演唱会,这才是正儿八经改变行业趋势的黄牛正规军。说真的,真正有商业头脑的黄牛早就转行来卖巨富长网红店的排号了,比起演唱会门票风险小、没成本,还能真正实现对普通用户的降维打击。全年无休,收入稳定,最主要的是不用担心进局子。


这才是真正从上下游垄断整个行业。


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客人,我很难要求店家自己设计一个可以杜绝黄牛的系统,也许他们也做不到。只是当这种级别的哄抢于排队成为消费体验的一部分的时候,我会很自然地放弃他。不过对于我来说,在他们工作的时候还可以正常地预约到,这可能是最后的好消息。


但是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在演唱会市场一样是这个道理。比如当演唱会和歌手本身拥有更多的社交和消费属性的时候,黄牛和票务市场就更加活跃。


但是在饭圈和更地下的音乐场景中,演出和音乐是一个更具备实用价值的事情。“买不到票”的话题属性也会变得很弱。



这个时候,我想回归到这篇文章的意义。


我从来没有觉得抢票、抢不上然后埋怨黄牛是一个不正确、不应该提倡的事情。只是想讲清楚,在绝对的客观事实面前,不论黄牛存在与否,对于缺票的事实来说,他都不重要。


但是对于我们《公路商店》来说却很重要,因为它有着证明“小众“还有”非主流“,甚至是”亚“的存在意义。《下北泽之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一书里提到过日本一个专门售卖小众产品的便利店,名为先锋村,就像是一个罗列满了“无用之物的堂吉诃德”(一个以廉价著称的连锁超市),“小众”的存在意义难道就是这般吗?



*先锋村总店


证明“小众“和”亚“的意义似乎本身是一件看起来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更何况即使在这个环境里的人也大多明白,变得大众化往往是这个群体里真正优秀的个体的宿命,那么保持小众的意义到底又在哪里?


甚至在这种坚持中,有的人陷入了彻底的矛盾。“当我喜欢的一个东西,变得大众、我就马上开始不喜欢它“。所有人都会说这是一种不那么体面的情绪。


一方面,我注意到,今年演出市场的情况本质是极度的供不应求;另一方面,我也注意到,我的消费习惯是非常明显地躲着流行走。甚至于,当我喜欢的小众厂牌、音乐风格变得更被市场认可的时候,我会近乎下意识地降低自己对它的喜爱程度。


原宏之在《泡沫经济的文化》中描述了一个品牌从小众变为大众的过程中“价格”的变化过程。以Renoma为例,“它曾经是“时髦”的代名词,然后由于更多人拥有了该品牌的商品(大众化),因此其价值有所跌落,但由于消费数量较大,价格反而却提高了。也就是说稀少性(脱离最大公约数)使得当初的消费者得到了“时髦”的必要手段( 区别于他人),但是另一方面,流行现象的内核在于大众化(最大公约数化),因此商品最终将会被大量购买(将会有许多人穿)。因此,这里价格的攀升不是由于稀少性,而是因为大量需求所导致的。”



这个规律在演出市场上同样适用。


但是对于我,认知到这个事儿就让我明白了。那种近乎直觉地讨厌一个逐渐变得符合大众审美的事物,不是因为我自我意识过剩,只是因为我穷。





撰文 3f王   编辑3f王    设计3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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