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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Livehouse养活了这家新疆馆子,其实它照亮了鼓楼的每一张摇滚海报

公路商店 公路商店 2018-10-16


“You don’t need drug to be high。”鼓楼东大街那家新疆餐馆里,意大利人Jordan开了瓶北冰洋,眯着眼打算跟我细谈这儿的玩法。


这是真的,在这家叫“南疆”的饭馆,没有叶子也能飞。

“南疆”原名新疆风味餐厅(如果这算是一个名字的话),位于北京二环鼓楼东大街与南、北锣鼓巷的交叉口。整条街上就这个店的绿棒只卖6块,而且和所有的国际酒楼一样,这里的打烊时间取决于客人,可以喝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众所周知,南疆是Mao的After Party,乐手和观众POGO完就来南疆喝酒撸串吹牛逼,大了就对着门口的树吐,或者扛起人艹树。乐手每晚一百来块的演出费,大部分都给了这个饭馆的老板。


鼓楼东大街北侧还有另一家新疆馆子,大家管他俩叫“南疆”和“北疆”。现在“北疆”已经关了,“南疆”在某种意义上也成了伪命题。)


南疆最鲜亮的就是他满屋的演出海报,一张压一张地糊在墙上,什么风格的都有,从新疆交响乐到本地县城的街头朋克。这个饭馆很小,而海报却一路蔓延到天花板。几乎没有张贴菜单的地方。有时候你甚至想要摘下一些海报,好让这个饭馆更大一些。


在鼓楼,好多家饭馆都可以贴摇滚海报,我知道的就有两家抄手店,但他们最初对海报贴的位置或者类型都有严格的要求。现在鼓楼几乎没见店海报随便贴,都不用跟店里打招呼,这种风气就是起于南疆。


去南疆采访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熟人Geigei在贴海报,伙计一点也不管。搞笑的是姐们儿出门带错了海报,日期还是去年的。也许她其实只是想来这里和相熟的朋友蛋蛋逼。


Geigei在高二那年决定不花钱听演出,就在livehouse打小时工,自然也会去南疆。那是个月亮小组还没红遍豆瓣的时代,她在这听到了无数乐手的八卦,结识了不少铁瓷;甚至在某个夏天,她在这里见到了穿着老头衫的何勇。


即使八卦的主人她从未谋面,她也相信,她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南疆见到他。

白噪音的经纪人,本来是想贴巡演海报,结果贴了张去年的



长头发的意大利人Jordan,2011年毕业后来中国,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找哪里有搞摇滚的地儿。“我并不害怕出国,反正哪都有摇滚圈。”


但他从没想过,他的初次北京摇滚乐之旅记住的并不是演出的场地D22,而是演出之后的朋友打车把他送到了南疆这个饭馆。


他现在还记得那热闹的景象,20多个人把南疆挤得没地下脚,20多根中南海营造出一拨又一拨亲密的微型雾霾。大家把所有的桌子竖着拼成一条,就像中学的食堂。


他管这叫Party。尽管没有大麻卷、低音炮和马赛克,但Jordan觉得这个连wifi都没有的小饭馆有一种自由和私密感,“你可以哇哇大叫,出大糗,没人会偷拍然后放到youtube上。”



鼓楼发生过太多故事

南疆就是鼓楼的这些年轻人的缩影。


鼓手王轩说他有次在南疆喝醉了,吐在了面前的疙瘩汤里,结果坐他对面的那人也大了,把那汤端起来就咕咚咕咚下去。


当年南疆旁边还有个成都小吃店,也便宜,但成小店面只有南疆半个厅的一半,而且里面卖的都是猪肉串,注意不是猪肉串当成牛肉串,而是菜单上就写着”猪肉串“

都他妈玩摇滚了,当然得从成小晋升到南疆。

07年之前,Mao那地儿是个饭馆,饭馆之前是个澡堂,澡堂之前是个教室,一帮搞医疗器械的人在那搞培训。


那时鼓楼有不少小超市,晚上门外砖头垒的台子上,就会摆着当天剩下的酸奶。我认识的混鼓楼东大街的,几乎都顺过架子上的酸奶,里面不乏一些蓝眼睛高鼻梁的老外。这正是鼓楼青年喜闻乐见的活动,因为顺来的总比买来的好喝。真朋克从来不在意这事儿是不是有罪恶感,他们只在意缺了吸管的酸奶该怎么喝。

说起顺东西,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吊儿郎当的鼓手X说,他们还小的时候,常常在南疆喝醉,然后就跑到附近的一家超市顺东西,这是他们在青春期最大的娱乐。几个人搭档,一个人跟收营员海聊,其他人负责往包里装东西。有时候实在没得聊了,干脆借着酒劲而过去啪一巴掌把打火机盒子摔地上,后面的几个人就开始啪啪啪往包里灌什么薯片啊饮料啊。顺完还往南疆去,一帮人坐下来就拿出包里的零食就开始傻乐,接茬喝。“真是什么都拿,也不知道图什么,就是好玩儿,内时候太有意思了。”


直到有一次,他们又跟营业员蛋逼的时候,营业员告诉他们:“你们喝醉了可当心啊,这儿小偷特别多,我们这老丢东西,我们自己这个月工资都赔完了。”就在那一晚,他们决定再也不去鼓楼的超市胡闹了。


再后来X成了一名鼓手,每次演出完了去南疆吃饭,他都会下意识地瞥一眼那家超市,看看里面是否也有像他当年那样的年轻人。


如今更多的是古着店


南疆老板有个微博,他在微博上说,“做音乐节或者演出策划什么的,洞悉乐队之间关系是基本功,先知道哪些关系好,哪些有矛盾,放在一起彼此愿不愿意演,之后好安排演出场次时间,会得到事半功倍对效果,如何了解乐队间的关系,建议新入行的去南疆吃两个月饭。”


他的微博“鼓楼东大街南疆餐厅”在15年9月更新得很勤,之后便没了消息。9月26号他说“绿棒能给你带来两个亿,回忆和失忆”。两天后他又说,“你每天跟妞喝酒又带不走喝着有什么劲?” 。


这个四十多岁,微信名叫“老李头”的山西老板很少在店里,永远处在“刚走”的状态,至少他的伙计们是这么说的。

我在这吃了三天烤馕,都没能等到他给我讲故事。


唯一跟我攀谈的是老板的弟弟、值晚班的服务员。他跟一些乐手混挺熟。他打开微信,我看到他的头像是beyond(他说我自己最喜欢黄家驹,初中就喜欢上了,后来还喜欢窦唯)。“你喝着,我给你找找,”他眯着眼刷了刷朋友圈,点开一张照片,“你看这,液氧罐头主唱。”


他说来南疆的人没以前多了。他还说能看出现在来的跟前几年玩的不是同一拨人。我追问这两拨人具体有啥不同,他皱着眉说不太上来,“以前的,老炮儿”,又说,“有朋友说不玩了,要结婚了,好久没来了。”


Jordan告诉我,尽管现在路过南疆的窗户他还能看见在school唱歌或听歌的熟脸,但若不是要跟我聊南疆,他自己是不会再来了。


“东西没以前好吃,”他脸忽然皱得像橘子,跟Geigei用手指在空气里勾画她在南疆的鸡丝饭里发现的头发和虫子时的表情差不多,“而且现在人们有更多的选择了,以前只有这一家店开到三四点,但现在抄手店也能开,大家就不是非南疆不去了。”


Jordan觉得南疆没以前火还跟鼓楼东很多酒吧的关门或搬迁有关,不过他觉得这很正常,“they come and go(人们来了又走)”,就像五道口那家D-22关了后,原班人马又在鼓楼新弄了一家。

摇滚青年往往认为在南疆打的每一场架,贴上的每一张的海报,都是给这个新疆馆子最好的装修。某种意义上MAO养活了南疆,真主是摇滚乐的铁粉。


他们还以为南疆总是在鼓楼睡了时候醒着,意识不到这个事实:鼓楼醒着的时候南疆也醒着。


我在周一上午10点去了南疆。没有客人。李哥不在,值白班的服务员老魏给每个桌子装好一次性筷子,倒满并擦干净每一个醋壶。他给我倒了杯茶,黄水里飘着一丝菊花瓣,没问我要不要别的,似乎知道在周一的白天,人连北冰洋也不喝。


带着新疆帽的小涛在后厨做饭,平时不常走进有海报墙的那一半饭厅。我问他为什么来南疆,“就是找个地儿挣钱嘛,正好我是回民,在这里做事自己吃饭也方便。”谈到那个在微博上说“南疆的故事不比Mix少”的老板,他说不熟,自己在这就是干活,拿钱,完了。

11点,饭馆里没开几盏灯,窗户亮得刺眼。窗前一帮小学生,十来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指手画脚,一个白眼的功夫就呼啦啦没影了。环卫大妈撑着腰歇息,她呼出的白气从帽子和口罩的缝隙间溜出来。隔壁卖长沙臭豆腐的店时不时放几声动次打次,跟南疆的新疆小曲混成Remix。


在这扇窗的左下角,墙角的瓷砖上贴着小小的“为摇滚服务”,那位置随便坐一个人就能把那行字挡住。当我看到它的时候,那感觉就像从一件常穿的外套的某个不常掏的口袋里摸到一张二十块钱。

这可能才是一个真实的南疆,摇滚乐永远只是一件外衣。


你要知道,会有那么一天,鼓楼东大街最后一家LIVEHOUSE也会搬离,鼓楼东大街被鞋店和川菜占领,一个时代将被终结。


但南疆的服务员和老板估计也懒得换下他们店里墙上那些浸着油污的,光芒四射的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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