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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
这里推出的《比利时光》系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这一部分向大家介绍访学的申请过程、寻找住宿的经历,鲁汶城、鲁汶大学以及作者所在的研究所的人、物、事。第二部分是“比利时光:语言与文化”,包括比利时的语言、各种由异国语言生发的趣事以及中比两国在历史上的文化交流。第三部分是“比利时光欧陆风”,这一部分作者行走在欧陆大地,边走边看,写下对欧洲其他城市,如巴黎、柏林、布达佩斯等城市的观感与体悟。
找房子的确是出国访学后所面临的第一件大事。这个临时住宿是一幢公寓,可谓是鲁汶学子的中转站,一般都要来这里待上三五天,甚或十天半月的,才能找到心仪的房子,有些一两个月的短期访学者干脆就不再找房,直接就住在这里。我还记得,在2012年的4月里,它的日租金是25欧左右。这对我这样访学近1年的人来说,则很不经济(我虽不会理财,但毕竟来自一所财经类高校,在校车上耳濡目染,亦知股票跌则房价涨的道理)。因此,刚开始的三天就是努力找房子。鲁汶城整个就是一个圆,一环形公路绕城一周。听人说城南环边有一宿舍区名曰Campus Irena,于是想去碰碰运气。鲁汶供学生居住的房子一般有两种:一种称为Kamer,一种称为Studio,前者除卧室独立外,需共用厨房和卫生间,后者则一室一厨一卫,一应俱全,但价格较贵。记得当时,Kamer的月租金在300欧以下,而Studio则要400欧以上。
在Campus Irena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大概我去的时间不是学生毕业季,故少有空房。刚从宿舍区出来,见一中国学生便问附近哪有租房。答曰,附近有一鲁汶校区叫Campus Arenberg,是大学的运动场所在,也有不少宿舍。于是又跟着来到这个校区。
我一到Arenberg,就被这里的风景给迷住了。这里全是参天大树,树木成林,不见边际,且有小河流淌其中,河中水鸭嬉戏,风景自然天成。此外,还有绿草如茵,草坪中又有大树遮阴,树下置两条长凳,一张木桌。若是坐着研读,满眼皆绿,岂不胜似仙境?又有一些建筑散布其间,就像是天空中稀稀落落的星星。有些房屋的屋顶铺满厚厚的苔藓,有些房子的外面布满爬藤。没有汽车,只有骑车声、运动声和说话声。我稍稍一看,就下定决心,要住在这里。又打听了一下,这里的房子属于学校,故要去学校的“房产科”申请。后来一切都比较顺利,五天之后,我就搬进了Arenberg。我所住的是一个将近20平米的studio。里头有一床、一桌、两椅、一冰箱、一电磁炉,此外还有淋浴房。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便感动满满了。我在鲁汶有了一个——满意的家。
Arenberg是越久住越能体会到它的味道的,那种味道我至今仍常常想起。底下两则是当时写下的日记,也还原了我当年的体会和感悟。
今晚是我住Arenberg的第一晚,Arenberg的发音近似为“艾晗堡”,故有此译。宿舍外就是草坪,穿过草坪,则是食堂,此地称Alma。Arenberg是鲁汶工学院所在地。工学本该和现代、科技相连,但艾晗堡的格调是古老的、神秘的、怀旧的。如果把文学院放置在艾晗堡,那肯定会有更多的诗情画意上演。
学校体育场也在艾晗堡校区。一到傍晚边,沿途所见都是穿着运动裤在跑步的男男女女。各个场馆分布在树林中,林间小路铺以小木屑块,跑在上头,轻快又干净。晚间8时许,被哄闹声吸引,原来是附近一草坪上搭起座大帐篷,帐篷里有人在唱歌,帐篷内外,上百名年轻人手里拿着啤酒,笑着闹着喝着谈着。这就是青春的鲁汶,鲁汶的青春。
艾晗堡的中心是它的古堡,建于16世纪初。据介绍,该建筑是哥特、文艺复兴和新哥特风格的杂糅。17世纪初,该古堡由艾晗堡家族继承过来,此后世代相传,直至20世纪。一战前,艾晗堡第八代传人把古堡连同周围土地卖给了鲁汶大学,但直到1921年,鲁汶大学才将其收为己有。由于艾晗堡堡主有拱手相让的含义,所以该名称一直沿袭至今。古堡四周为绿地和大树环绕。据说,历史上第一个热气球升空就是1783年9月21日在艾晗堡古堡前的绿地上进行的。
古堡依水而建,前有小河一缕,名曰代勒,宛若护城河,上有古桥,桥边有树,枝繁花盛,草地上落英缤纷。昨日晚来天雨,独自撑伞,徘徊堡前,见皮划艇手数人,在河中荡漾。今晚八时许,复至古堡前,左右无人,悄无声息,华灯初上,忽明忽暗。古堡钟声,宛如天籁,群鸟惊起,顿觉暗影绰绰,神秘之感油然而起,颇有当年置身吴哥神庙之感。直觉眼前幽灵环绕,心头百千烦恼顿消,心结顿解,欲念顿减。他日若能脱胎换骨,塑一新我,必是徜徉古堡,晨昏相对,享神灵启迪之效也。
2012年5月16日晴
平日里的艾晗堡是灵动的,生龙活虎的。从清晨到傍晚,骑着单车的学生络绎不绝,风驰电掣般地来来往往。到了傍晚七八点钟,操场上非常热闹,几个足球场同时开踢。也有举办各式活动的,敲锣打鼓,唱歌跳舞,生柴烤肉、啤酒畅饮,都在草地上铺开了。
然而一到周日,本国的学生回了家,树林里草地上非常静谧。足球场变成了水鸟的天堂,鸭子昂首挺胸地走来走去,像是主人在巡查自己的领地。艾晗堡里有很多水鸟,有一群肥大的鹅,似乎永远都栖息在堡前的水塘里;最常见的是绿头鸭,占据了水塘和小溪;另有一种水鸭,两眼靠的特别近,一脸凶相,脸像是被挤了一样,貌似蛇头,令人胆寒,这些鸭常徘徊在食堂前的草地上。水鸟就更多了,有一种羽毛漆黑,两腿纤细,然身体肥大,走在草地上,如贵妃走路,袒胸凸肚,我常担心其脚力不够,不堪重负;另有一种红头水鸟,身材姣好,飞起来轻快灵动。周日人少,整个艾晗堡就成了鸟的天堂。当然,或许在它们的眼中,它们才是艾晗堡真正的主人呢,而来来往往的学子不过是客人罢了。
艾晗堡的草地上都是参天大树。有时树下会有一两对倩影,在草坪上席地而卧,树荫下呢喃私语,自是人间仙境。想起《鲁拜集》里的名诗了:
“一箪疏食一壶浆,一卷诗书树下凉;卿为阿侬歌瀚海,茫茫瀚海即天堂。” (——黄克孙译)
艾晗堡可不是瀚海,它本就是天堂!在这静谧时分,似乎不宜唱歌,然而满山春色,小鸟啾啾,水鸟嘎嘎,小河潺潺,身边之人,甜言蜜语,岂非天籁之音?
艾晗堡百走不厌,特别是在宁静的周日,整个世界都像是我一个人的。对了,除了眼睛和耳朵,在艾晗堡漫步,你还得有个好鼻子。古树的香味合着代勒河的泥土气息,那种恬静的气味难以描述。我常常想,艾晗堡的景可以保存在照相机里,艾晗堡的声音可以保存在录音笔里,可是艾晗堡的香该存在哪里呢?声光色香组合起来的那种艾晗堡的味又该存在哪里呢?我离开鲁汶之后的漫长岁月里都会品咂不已的——一定是艾晗堡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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