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哈佛大学出版社首次出版《美第奇银行的兴衰》一书，该书一经出版即奠定了其在欧洲经济史领域的重要地位；2019年1月，格致出版社引进出版了该书的中文简体字版，亦广受读者好评；同年10月，该书的台湾地区版也正式发行。
最近，促成本书引进翻译的赖建诚教授受“IC之音竹科广播”邀请，做客知名创作人陈乐融老师的节目，畅谈本书的制作故事。现将节目录音整理成文字与您分享，让我们一起走进《美第奇银行的兴衰》背后的书与人的趣事。
陈乐融：欢迎收听陈乐融的《理性与感性》节目，今天我们要介绍的是来自猫头鹰出版社的一本非常厚的精装书，叫做《金融帝国的兴衰：从暴发户到跨国企业，梅迪奇银行带你见证资本主义的起源》（中文简体字版书名《美第奇银行的兴衰》）。我们电话连线的是这本书的选书顾问，当初促成这本书出版的台湾清华大学荣誉教授，也是经济史界的权威——赖建诚老师。赖老师您好！这本书算是您的本行是吗？
赖建诚：大家好。我的本行有两个，一个是经济史，一个叫经济思想史。经济史是在研究发生了什么事情，思想史是在研究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事情。这本《美第奇银行的兴衰》是属于西洋经济史的。这本书的时间背景要回到米开朗基罗那个时代，它会让我们惊奇地发现原来所谓的跨国企业、跨国金融以及政治和经济、军事的结合，在那个的年代就已经完全地呈现了，和今天没有什么差别。
也就是说，历史的结构是稳定的——时代会兴衰、变化，但是人的行为还是一样。那这本书的特点就是作者在档案管里找到了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账本原件，把它们重新整理并重现了美第奇银行当初分布在欧洲各地的情况，以及他们家族与教皇、教会之间的密切关系，都被真实还原。这本书的作者是比利时人，我在比利时待过几年，比利时北方是讲荷兰语，南方是讲法语，靠近德国那边是讲德语，这个作者是讲荷兰语的，又是念会计出生，所以他对中世纪的银行体系产生了兴趣，并且知道有一些档案资料可以研究，所以他早在1940年代就开始了对美第奇银行的第一次的研究，并且把研究成果写成了当时他在哈佛大学的博士论文，篇幅是今天我们这套书的一半。后来他跟一个美国历史学家结婚，他的妻子是研究中世纪佛洛伦萨经济史的，妻子在工作中又发现了一批被归类错误的档案，正是美第奇银行的资料。于是作者又暂停手上的其他研究，赶赴佛罗伦萨再次对美第奇银行进行研究，花了好几年，终于把我们完整的这套书写成，通过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本书自1960年代问世之后，学界就明白很难再有超越之作，因其对史料的详实考证、编排整理，作者本人又具备专业的会计知识，使得他可以严谨地将账簿与政治、历史人物建立完整的联系。这是他对这段历史的巨大贡献。我在本书的导言中也有写道，将本书与1963年以后的同类型作品进行对比，发现大多数作品都是基于这一本书的再创作，至今还未有超越之作。所以我选择将这本书推荐给中文读者。陈乐融：为什么两岸之前都没有考虑过要翻译这本书呢？赖建诚：因为非常困难，一方面是涉及的人名太多太复杂，而且对当时的历史背景搞不懂。当时我非常想要自己去做这件事，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六十几岁，精力不够了，所以我找了一位非常好的译者来完成这件事。
美第奇家族图谱（部分）
陈乐融：这位译者还写了一篇感言。（详见今日后一条图文消息）赖建诚：对，他有话想说，比如这个书名改成“美第奇”他不太满意，他是一个翻译专家，他很有自己的原则。但是因为现在有一些通用的翻译原则，所以他又有一些无可奈何，所以书里给了译者一个表达的机会，也让大家知道真正的译法是怎么样的，因为我和他的意见一样，所以也很谈得来。陈乐融：这本书他总共翻译了多久啊？因为还要经历你们对这些名词的矫正嘛。赖建诚：他这个人做事很认真，甚至还做出了中文的人名索引。以及这本书的原版里面只做到了7代美第奇家族的人物图谱，而吕吉尔先生因为翻译这本书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索性花了更多精力去把美第奇家族的“祖宗十八代”全部找出来编全了，从发家起源到灭绝都给找齐了。然后台湾地区版的出版社猫头鹰出版社也很有创意，他们在书的第一章把这些人的家族关系、相片、哪些人当过教皇全部列出来，让读者一目了然，使得这本引进本比英文版做得还好。还把这本书之后出版过的主要代表作也列了出来，我觉得很感谢他们，我也认为翻译工作就应该这样来做。陈乐融：好，刚才我们讲了这本书是怎么诞生到中文世界，来到大家眼前的。现在我们讲讲这本书的内容。
赖建诚：我觉得这个书首先有三个特色：第一是内容好，这个是全世界公认的；第二是中文翻译好；第三是猫头鹰出版社的印刷漂亮。这三个要素在一起就很值得大家去读。另外作者曾经在芝加哥大学出过很多书，在中世纪经济史方面没有人出其右，而这本书我认为更是他的终身代表作。全因这本书还有三个特点：第一，作者写的故事脉络清楚；第二，作者研究的史料充实；第三，从1960年代到现在同类型的著作没有超过它的，以后大概也很难有。
本书把时代背景和美第奇家族介绍得很清晰：为什么他们会去盖教堂；为什么他会赞助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这些艺术家；为什么会盖桥……可以说这个家族就是地方的霸主。他要支撑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要花很多钱，这个钱怎么来呢？就是靠他的银行业。其实光靠银行也不够，他必须要政商结合，所以要和教皇那边结合。后来干脆把自己家族的人推上了教皇的位置。
那时候的教皇和现在不太一样，现在的教皇地位很高，但在中世纪的时候教皇会被暗杀，有时候还要流亡，所以也会被推翻的。但无论如何当教皇首先要有钱。所以教皇就靠美第奇在各地的分行筹集钱款，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政权。所以美第奇家族就是政商和军事结合的庞大共同体。
除了银行，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业务是明矾交易。明矾是当时威尼斯、佛罗伦萨的重要产业——纺织业的关键原料，它可以使颜料附着在布料上不易被洗去。所以掌握明矾业在当地也是至关重要的。美第奇银行借助自己的人脉、商业网络和经济实力，协助教皇掌管了当地的明矾交易。一个银行、一个明矾，最赚钱最核心的两大业务都被这个家族掌握了，所以罗马教皇对他们非常依赖。
美第奇家族诞生的四位教皇
通过本书对美第奇家族各地银行账簿和人物关系的整理，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其实当时的银行业比现在还要辛苦。因为当时的银行模式是合伙人制，合伙就意味着会有人叛变，所以他们和合伙人之间有很多法律纠纷要处理。
在这本书之前，人们对美第奇银行的描述都是只有光鲜和繁荣，通过这本书里一手的史料可以看到在繁华背后，每个人的抱怨也好，纠纷也好，还有当时的政情对人们的影响。由于还没有报纸，所以政情的记载也依赖对信件的解读。其实历史学对这个时期的情况考察都要依赖信件，这个与我们对徽商信件的研究是一个道理，但美第奇家族的信件有趣在它与政治结合、与整个欧洲局势的结合，所以特别立体、精彩。
陈乐融：我比较惊讶的是当时管理这个银行的人不是很多，才十几个人？
赖建诚：在那个时代的欧洲银行体系只需要几个据点，但为什么几个据点能做这么大的生意呢？因为它都把钱借给了王公贵族。
陈乐融：就是不需要处理那么多“人头”。
赖建诚：对，他借钱给国王的，而那些公侯伯子都要拿自己的土地做抵押，如果还不起钱，美第奇就要拿走土地，所以又累积了很多财富。而银行里面又会有人倒账的，所以常常会有纠纷。
陈乐融：现在的银行都是用利息作为盈利的工具，那在当时是怎么运作的呢？
赖建诚：那时也是收利息而且收得非常高，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中央银行的调控，而且用的货币都是金币、银币，所以供给一定很少，利率一定很高。他也会通过吸取民间的存款来建立自己的资金池，比如从民间借来的存款支付8%的利息，转手借给王公贵族呢就收他们12%的利息，以此来赚钱。借款人半年就要还钱，否则就拿土地来换。
陈乐融：那时候也有跨国汇率问题吗？
赖建诚：有，他们在西班牙、瑞士、德国、英国……各地都有银行，各个银行成员之间就要通报当地的货币值多少钱，这种信息在本书的账簿中都记载得很清楚。
今天我们可以立刻查到美国的货币汇率，那么在当时的通讯时效大概是两个礼拜，近的国家一个礼拜甚至几天，在当时算是非常快了。
陈乐融：好的，时间关系今天我们的节目只能为大家介绍到这里了，更多精彩的内容还有待大家亲自翻开书才能看到，非常谢谢我们台湾清华大学的荣誉教授赖建诚来介绍这本书，谢谢赖教授！
赖建诚：好，谢谢各位！
▼《美第奇银行的兴衰（上卷）：管理教皇财富的银行家》［美］雷蒙·德鲁弗 著吕吉尔 译丁骋骋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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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银行的兴衰（下卷）：左右欧洲政商的金融帝国》［美］雷蒙·德鲁弗 著吕吉尔 译丁骋骋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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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佛“特鲁普·佩因杰出商业论著奖”桂冠作品★ 中世纪经济史不朽经典，一流学术与优美文字的完美结合★ 众多顶刊齐声致敬：《经济学人》《美国经济评论》《哈佛法学评论》《会计评论》《近代史杂志》《文艺复兴季刊》★ 各界大咖隆重推荐：毛姆文学奖得主 斯特拉森 | 国际经济史学会前主席 卡梅隆 |《哈佛商业史研究丛书》主编 拉森 | 耶鲁大学经济史教授 米斯基明 | 哥德堡大学管理学教授 约恩森 | 中世纪经济史家 洛佩斯 | 佛罗伦萨史专家 鲁宾斯坦 | 联邦巡回上诉法院法官 努南★ 华语名家作序力荐：《经济思想史的趣味》作者 赖建诚 | 浙江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 丁骋骋
现代资本主义植根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从十字军东征到地理大发现，意大利一直是西方世界支配性的经济强国。意大利霸权建立在超群的商业组织基础之上。今天市场经济的大多数商业制度，都是意大利人的发明。中世纪晚期的金融巨鳄美第奇银行，是我们了解现代商业起源的捷径，也是理解西方金融史的根基性题材。
美第奇是15世纪欧洲最大的银行，总部设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在西欧重要城市设有分行。美第奇银行是教会的财富管理人，贷款给王公贵族，促进了西欧的国际贸易。美第奇大力支持文艺活动，对文艺复兴有举足轻重的推动作用。美第奇银行代表了资本主义萌芽期商业制度的蕞高成就：它设计了类似控股公司的组织形式，找到了远距离管控跨国公司的方法；它与明矾市场的竞争对手一起操纵价格，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卡特尔组织；它采用和推广了复式记账法，自此从量上把握资本规模得以可能，为资本主义的产生打下基础。
美第奇银行的账簿、票据和信函，有相当部分保存至今。本书利用这些珍贵史料，界定了美第奇的制度背景、商业模式和组织架构。合伙人与经理人的性格因素，业务往来与利润分配的财务数字，都被纳入百年兴衰的故事之中。你可以看到美第奇历任经营者的群像，读到商业、政治、宗教交织的精彩故事，窥见西欧各国政治经济形势的风云变幻。
雷蒙·德鲁弗 中世纪经济史泰斗，第一个将商业技术分析引入商业史研究的经济史家。哈佛商学院教授，比利时皇家科学院外籍院士。德鲁弗原籍比利时，曾在银行和航运公司任会计主管。后移民美国，1938年在哈佛大学获得MBA学位，1943年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专攻经济史。五年后出版了弟一本关于美第奇银行的专著，获美国历史学会奖。1949年，美第奇银行的机密账簿重见天日。借助这些珍贵资料，德鲁弗倾十年之力写成了这部《美第奇银行的兴衰》，1963年由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此书问世后获得学术界高度评价，被视为里程碑意义的学术经典、关于美第奇银行最权威的著作。德鲁弗借此确立学术地位，在哈佛商学院获得教职。1972年逝世后，德鲁弗的这部名作多次重印，是今人了解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经济史的必读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