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医生朋友们的一封（长）信，太扎心了！ | 医生说
导读
您期待的这种改变，正在发生。
来源：“这个医生有话说”微信号
作者：彦子张三飘
敬爱的医生朋友：
知道您忙，所以就不寒暄、不赞美、不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过去的二十年，在这片古老又年轻的国度，作为医生的您，想必是五味陈杂。在这个时间区间、这个空间范围，刚好居于这个职业，您是否感觉自己生不逢时？生不逢“地”？ 是否感觉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入错了行？
是啊！那堆起来比人还高的本科教材、那做不完实验的研究生生涯、那些主治副高正高需要迈过的门槛、那些看不完的病人做不完的手术值不完的夜班、那“活到老学到老”的继续教育、那规培专培各种培、那每年都在变着花样翻新的各种指南、那些屎尿痰血和各种体液以及传染病……
苦！然而您只能苦笑一下。高考时自己填的志愿，再苦也要笑着咽进去。
曾经，您以为上面这些困难就是您的全部……
然而！
参加工作后的您，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无知，naive！上面的那些“烦恼”根本就不是烦恼，只是份内事中的份内之事，只是开胃菜。
您第一次知道医院要自负盈亏，收入跟病人消费挂钩。您感觉自己在一夜之间从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学究变成了浓妆艳抹的坐台小姐，各种经济指标让您头晕目眩。后来，这种经济指标被“周转率、平均住院日、药占比、耗占比”等概念取代。再后来，医保告诉您钱已经花完了，再有医保病人住院，就不报账了……
除了让您“挣钱”，还有罚款：
平均住院日超——扣钱！
药占比超——扣钱！
医保费超——扣钱！
病历没有满页打印——扣钱！
不合理用药——扣钱！
感控不合格——扣钱！
处方不规范——扣钱！
病历首页没有三日内完成——扣钱！
病人欠费——扣钱！
病人有意见投诉——扣钱！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这也不算啥。
举证倒置要求处处留痕，您不得不开具足够多的检查，并把大部分精力用来完善医疗文书，病人觉得您见钱眼开，觉得您不够关心他们。留痕的操作不仅限于自己，还有数不尽的兄弟科室间“推卸责任”的会诊。医患沟通要求您口吐兰花，术前谈话要求您既要把风险说够又不能把病人吓跑。工作的时候要求您临床操作一流，评定职称时您又得摇身一变成为科学家，文章、课题、还有奖，一个都不能少……
您长叹一声，孔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这也不算啥。
然而，当医闹来临，涉医暴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时，您不再淡定了。王浩、王云杰、赵军艳……一个个血淋淋的名字，一开始您震惊，后来愤怒，再后来，您几近麻木。最让您困惑的还是网上那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似乎这是一场恶魔的狂欢，而您就是被狂欢的牺牲品。“魏则西”让“莆田系”这个名词进入您的眼帘，您惊讶地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暴富”。漫天的“保健品”、“神医”、“无效退款”、“酸碱体质”、“养生”、“减肥”……，不断刷新您对世界的认知，您甚至开始怀疑哪一条路才是正途？“缝肛门”、“纱布门”、“八毛门”、“茶水门”、“走廊医生（门）”……您一次次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百口莫辩。
事实上，您是有口难言！您是无口而言！
绝望，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绝望！您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您，世人都在唾弃您。于是，您周围的伙伴开始选择离开。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您，既抱着一丝期望，又满怀绝望，您期待着改变。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能肯定地告诉您：您期待的这种改变，正在发生。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这要从两个里程碑式的案件说起：一是“柴会群案”、一是“江凤林案”。
简单回顾一下。
《南方周末》记者柴会群在2013-2014年间陆续写了几篇报道，一是关于“走廊医生”、一是关于“缝肛门”。报道严重失实，恶意歪曲医务人员形象，来博取眼球。一时间成为医疗界的众矢之的，连中国医师协会都坐不住了，向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发起投诉。中国记协在深入核查后，组织新闻宣传管理部门、新闻媒体、医疗卫生领域、司法领域、新闻院校等各界专家对上述报道进行专题评议。评议结果显示，关于绵阳市人民医院“为正常人安装心脏起搏器”、“高价购买老款医疗设备”、“公推直选科主任从未有过先例”、“四维彩超机每天收入近万元”、“2007年超声科收入比2006年增长45%”五个方面的相关内容严重失实。 经央视《新闻调查》深入调查发现：缝肛门事件是一则假新闻，产妇肛门并未被缝，而是对产后痔疮的紧急止血处理。然而柴会群同学一纸诉状将医师协会法律事务主任邓利强、媒体人王志安告上法庭。后经32个月的审理，终于在2017年6月12日二审宣判柴会群败诉。
败诉！柴会群二审终于尘埃落定！
再说“江凤林案”。湘雅三院副主任医师江凤林2017年4月23日接诊病人，病人家属刘某提出无理要求不能得到满足，于是动手殴打江医生至轻伤。5月17日长沙公安局岳麓分局做出处罚决定书：对刘某处罚500元，不予拘留。江凤林申请复议。长沙政府责令重新作出处罚决定，岳麓分局做出的决定是将罚款从500元降低至200元，不予拘留。于是江凤林将岳麓分局和长沙市政府告上法庭。这也成为我国第一起医告官的案件。2018年7月16日，一审败诉。江凤林上诉，于2018年11月1日进行庭前谈话。目前正在进行必要的法律程序。我在这里不多说，一来司法的事我不懂，二来不能制造舆论影响司法公正。
全国首例告官医生——江凤林！不是一个人名字，而是所有人的名字！
鲁迅先生说：“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流血”。任何进步，都是缓慢和艰难的，不止在中国，在目前世界第一强的美国也是这样。
美国号称“最自由”，其中以“新闻自由”最以为傲。新闻自由的理论有很多、提出也很早，但要真正做到自由，绝非呼吁一下就可以实现，而是通过一系列的斗争逐步接近的（对的，应该是接近，因为尚未实现啊）。其中最著名的要属“曾格案”，简介如下：
1733年，德国巴拉丁移民曾格在纽约创办了《纽约周报》，文章大部分为平民派领袖（自媒体？）所写，多是批评总督威廉·科斯比和地方议会的内容。一年后，科斯比令首席法官以“对政府进行无耻的中伤、恶毒谩骂和煽动性责难”的罪名，对曾格提起诉讼，1734年11月将他逮捕。1735年8月法庭开审，当时最有名气的律师安德鲁·汉密尔顿以60岁高龄出庭为曾格辩护。按照当时英国和北美的惯例，凡是对政府进行批评，不管内容是否真实，一律视为诽谤，若言论属实，其煽动作用更为明显，所以事实是比谎言更大的诽谤。汉密尔顿首先承认原告对曾格的指控属实，即曾格的确在报上发表过抨击总督及殖民当局的言论。但他接着便指出，陈述无可非议的真相乃是每一个生来自由的人所享有的神圣权利，只要不违背事实，就不能算作诽谤，只有“虚假的、恶意的和煽动性的”谎言才构成诽谤，这样一来，便从根本上推翻了殖民地法庭对诽谤的解释，颠覆了“越是事实，就越是诽谤”的说法。其实汉密尔顿所表述的是一个不证自明的公理，就连殖民地的宗祖国，就是英国的一位法学家后来也承认，汉弥尔顿的辩护词“虽不是法律，但优于法律，实应成为法律，而且在任何正义伸张指出，一定永为法律”。——摘自百度百科
这个事件被视为美国新闻独立的基石，也是在此之后，新闻独立才逐步从理论走向现实。
而“柴会群案”、“江凤林案”就是我国医疗界的“曾格案”。
您是否也感觉到，自从走廊医生后、自从柴会群被终审败诉后，再也没有正规媒体恶意报道（或者说有失偏驳地报道）医疗相关的新闻？媒体人的受教育程度绝对在社会平均水平之上，媒体人如果认真对待，做出真实的调查，对不懂的部分进行适当的学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报道。而那种哗众取宠、歪曲事实（或者说不懂装懂）来博取眼球的行为，柴会群已经做出榜样。社会必须对做错事的人予以处罚，否则就是在打“做对事的人”的脸。
2016年山东电视台生活帮报道的“纱布门”，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个地方台的报道播放后，其他媒体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广泛宣传，而是选择冷静观察；同时，几乎所有医疗自媒体同时发声，对其不实报道形成围剿之势。最后，是以无理取闹自行收场。
这个事件虽然也让广大医者心寒，但聪明的您应该看到了变化，无论医院是否有错，至少在同一时间，广大的群众能够看到来自“正”“反”两方面的报道，人们可以看到“生活帮”的添油加醋，也可以看到其他媒体（包括自媒体和传统媒体）对此事的剖析，同时，您也应该注意到其他传统媒体在此事件上采取的一种谨慎的态度。（而回想“走廊医生”，当时是中央台都报道了呀，整个医疗界几乎发不出声音。前几天，笔者的一位长辈，还在转发走廊医生的失实报道。关键是，用的还是央视的名义。）
这，正是您期待的改变。
同样，“江凤林案”也将成为一个里程碑。无论案件结局如何，哪怕是江凤林败诉，维持一审判决。这个案件，对于司法界从业人员、政府、警察而言，可以是一个警示；对于医务人员而言，则是一道保障。
媒体是医疗的前沿阵地，司法是医疗的大后方，这两起案件，已经在我们的前沿阵地和大后方筑起了两道防火墙，而作为医务人员的我们，则在自己的主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地为人民健康服务。（是的，这是理想，还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我不知道这篇文章会不会被传阅，如果柴会群同学看到了，希望你不要告我，我只是就事论事。柴同学其实也是运气不好，因为在那个时期，黑医院黑医生的报道漫天飞舞，他只是其中一个。如果真如小编所“预言”，这两起案件成为里程碑，柴同学的名字时不时就会被拿出来讲，确实有一种“鞭尸”的感觉。但请柴同学不要气馁，你的人生还在继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耻而后勇，拿起你的笔杆，以你精湛的笔工，重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人们会原谅你的。
在此，向所有一直坚持在医疗一线的医生、护士、技师、药师和管理人员致敬！社会的进步需要各行各业的努力，在医疗健康领域，您们就是负重前行的中国脊梁！
祝好！
您的同事：彦子张三飘
2018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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