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认为医生只是骗子！一位外科医生的从医之路 | 医本好书
作者：巴德·肖（Bud Shaw）
本文内容改编于中资海派《医生的告别》，授权医脉通独家发布，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巴德·肖（Bud Shaw）
肝移植之父托马斯·斯塔兹的得意门生 世界顶尖医疗中心的创始人及前主席 誉满全球的期刊《肝移植》（Liver Transplantation）创刊人
医本好书：一部属于医生的生死哲学
1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会突然被叫到医院处理急事，比如有人出了车祸需要把整条腿切掉之类的事情。他总是半夜才回家，而我会被他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吵醒，但我每次都能安心地重新睡着，因为我知道他一定解决好了所有问题。
曾经，父亲也救过我很多次。
在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我从婴儿车里掉了出来，额头撞到了地上，破了个大口子，父亲给我把伤口缝合起来，朋友都称赞他缝合得非常完美。三天之后，我推着小推车穿过纱门，正好把包扎好的伤口扯裂了，直到现在，我的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斜斜的伤疤。
从那时起，直到我读大学一年级为止，父亲为我缝合伤口的次数不下六七次，其中两次伤口在脸上或头部，其他的则在手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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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岁那年冬天，我和小朋友玩游戏，当我钻到床底下时，由于太慌张，脚下又铺着地毯，我一下子就滑倒在地上，脸上顿时血流如注。父亲查看了我的伤口，又说需要缝几针。
我们赶往医院，坐在车上时，父亲没有说话，我多希望他能说点啥，比如他们让病人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新麻醉方法，或是他们已经知道如何消除手术室里人的化学物的怪味，以及可以关掉那些耀眼的灯光。
父亲把车停下，我们走进医院，我看到亮着“急诊”二字的灯牌，心想也许父亲再检查我的伤口时会发现其实只要贴几片创可贴就行了，但现实并没有。
我躺在手术台上，绿色的手术巾遮着我的半边脸，护士在我耳边讲她家猫咪的故事，走廊里传来水流的声音，我知道那是父亲在清洗双手。
我听着他戴上手套，手套口的皮筋打在手上发出啪嗒声，我还听到装有金属轮子的椅子朝我移动过来，我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遮住脸颊的手术巾只留了一道小口。
然后，我被针扎了一下，被针扎时并没有感觉到疼，后来被麻醉药灼烧得十分疼痛，这种灼伤感一会便消失了。我感觉他的手按在我的脸上，但是我觉得脸上的皮肤似乎已经不再是我的了。
他在缝针，针缝进去，我的脸就被压下去；针拽出来，我的脸就被线拉起来，这让人毛骨悚然。
我平躺着，脸上半蒙着一块绿色的手术巾，空气中弥散着消毒剂的味道，父亲的声音离我很近，但又十分镇静，让我感到非常安心。
多么神奇的力量，虽然身处令人无比恐惧的境况下，我却感到无比踏实，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当时的我是否已经觉察到父亲身上的强大力量。
3
我的父亲是一名外科医生，一名真正优秀的外科医生，他受到了包括我在内的众人的认同，当然那是在我能领会到父亲的优秀之处以后。
我们小镇约有1.2万人，在我10岁的时候，我才发现父亲原来是这个小镇上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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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剖开病人的身体，切除没用的器官，让病人不再受折磨，他也能为病人接上断指，只要手指没被玉米收割机搅得血肉模糊，如果病人的肢体已经没办法再接回来，他就会帮别人截掉断手坏足。
然而，我小时候的理想并不是当外科医生。尽管大家认为我应该继承父亲的事业，但我还是对海洋生物学更感兴趣。
后来，我认为医生可能只是社区骗子，当然，产生这种念头跟我父亲毫无关系，我只是觉得，人们过于盲目地崇拜医生这一职业。
医生救人只不过是做好他们的本职，他们为病人治疗肺炎、糖尿病、拇囊炎、指甲内生等各种疾病，是因为他们要赚钱生活，我还觉得很多医生似乎很容易就沉溺在别人对他们的尊崇中。
有位病人问我将来是否打算和我父亲一样做一名外科医生时，我毫不犹豫肯定地回答：“不可能。”
母亲去世后，我则失去了对医生和我父亲的信任，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没能救活母亲，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理解当时父亲所受到的打击，但在当时，我只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因为18个月后，父亲再婚了。
4
我17岁那年，因为一些事情去医院找父亲，但莫名其妙地被护士带到了手术室。
他穿着浅蓝色手术服，带着浅绿色手术口罩和黄色的橡胶手套，一位老年妇女趴在手术台上，因为手术台中间凹了下去，所以她的屁股斜向上撅起。她的下半身盖着绿色的手术床单，床单下伸出一根银白色的细软管。
我的父亲一只手握着软管，另一只手示意我站到相应的位置。我从自己站的位置正好能看清管子伸进了哪里——它消失在老妇人的屁股深处。
父亲让我把头伸过去看，我感觉有点反胃，他让我仔细盯着，不要错过最重要的过程。
然后，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软管上，软管的一端有个玻璃盖子，他透过玻璃盖子观察软管内的情况，不时捏两下软管侧面的橡胶球，往老妇人肠子里通气。
他似乎把软管推得越来越深，只要老妇人喊疼，他就停下来，等一会儿，晃晃管子，再往里面推一两英寸，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停止说话。
从中我得知，老妇人在那天醒来后感觉腹痛，而且还有呕吐。父亲跟我说她得了肠扭转，并且解释，肠道扭结，我们要把它们解开。
终于，父亲停止了扭动软管、往里推进的动作，并告诉我最重要的部分马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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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凑近了一些，胃里的东西已经快翻腾到嘴边，但是为了看清床单底下的情况，我必须略微躬着身子往下看，双手扶在膝盖上。
父亲拧开软管端口透镜侧面的螺丝，拨开玻璃盖。棕色的液体从软管里喷洒出来，我整个腰部被淋个正着，屋子里顿时弥散着呛鼻的臭味，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这么臭的味道。
我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伸开，臭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我赶紧用手捂起嘴，结果发现手上正滴着棕色的黏状物，里面有黄色的颗粒物，那是未消化的甜玉米。
虽然那一幕在我脑海中已经挥之不去了，但就是从那次经历开始，我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在这种与人类身体的独家亲密接触中，我像是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后来，我也选择了做一名外科医生，一名像父亲一样真正优秀的外科医生，可能当时的这段经历也无形地影响了我。
巴德·肖所回忆的医疗前线生活，是多数人无法企及的山峰，更是他们无法体会的高压与焦虑。他所有的呼吸与思考都被医疗工作占据，家庭关系遍布淤青，第一任妻子离他而去。他总是担忧得太多，而睡眠却太少，还在中年时罹患焦虑症和淋巴癌。
他第一次与恩师斯塔兹（肝移植之父）合作，就被灌输了“相信生命”的信念。斯塔兹对每一次手术的成功都无比执著，始终会因为病人在手术中死去而怒不可遏。然而手术台上的胜利缓和不了巴德更深层的忧郁。他无法与重获新生者握手，这会让他想起那些因等不到器官而死去的病人。他还不禁思虑，即使病患这次幸存，他们仍然可能以千百种理由死去。
回首过往的手术失误，巴德难掩哀伤；回忆起曾极力抢救但仍然死去的病患，他似乎不再臣服于斯塔兹的生命信条。他逐渐意识到，医生及时、准确的判断不是病人的免死金牌，他们的生命质量也不依赖于医疗的精确把控。有时候，对病人的陪伴和爱护胜过对病情执著和精准的控制。
《科克斯书评》
透过医学专业人士的洞察，肖博士的精美文章描写了他对人类脆弱性的清醒认识，以及科学为了弥补这种脆弱性而实现的进步。这是一本令人振奋的杰作，能够深深吸引有抱负的医生以及那些担心高风险手术的病人。
马克·冯内古特（Mark Vonnegut）
美国儿科医生和回忆录作者
美国著名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代表作《五号屠宰场》）之子
肖博士的写作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够深入骨髓，直指人性，直击心灵。我向你们强烈推荐这本书。
保尔·A. 拉吉瑞（Paul A. Ruggieri）
医学博士，《一个外科医生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 Surgeon）作者
作者肖博士的回忆录讲述一个有着超人业绩的男人的独特人生之旅。他的坦然让我哭泣、欢笑、畏惧和欢欣，让我思考生活的真实意义。我一读起来就废寝忘食，手不释卷。技术和内心深处的关怀给患者生的希望和未来。
珍妮特·布罗威（Janet Burroway）
美国著名作家，获 1970 年普利策文学奖提名
肖博士以启发性的视角观察人类现状，对于什么是关怀以及为什么要关怀提供了有力的论证。
李·古特基德（Lee Gutkind）
文学杂志《非虚构文学》创始人，非虚构文学教父
一部描写外科医生和外科手术的佳作。这本书的字里行间贯穿着温暖、真诚，直接且悲情，有趣且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