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岁老父亲病危,“聋子”儿子让人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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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那夜很冷,尤其是在他黑色皮夹克的映衬下,觉得整个急诊抢救室都犹如冰窖一般让人坐立不安。来源:“最后一支多巴胺”微信公众号
作者:最后一支多巴胺
看着与我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的家属,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催促道:“不管怎么样,你们要尽快做个决定!”
他却茫然的看着我,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也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只是口中说着我听不明白的话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许是“嗯”,也许是“哦”,也许什么都不是。
那夜很冷,尤其是在他黑色皮夹克的映衬下,我甚至觉得整个急诊抢救室都犹如冰窖一般让人坐立不安。
他起身离开又停留在数米之外,在黑色皮夹克上摸索了一会,掏出手机,在急诊走廊的灯光下寻找起号码来。
看着眯着眼睛寻找电话号码的家属,我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所谓的家属其实也只是一个老人罢了。
几十秒钟后,电话终于打通了,他给我的回复是:“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可以,但我不能保证你的要求能够得到满足!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说完话我又转身关上了急诊抢救室的电动控制大门,投入到那边的黑暗和无尽的抢救中去。
在关上大门之前,这位六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皮夹克、全身散发着浓烈香烟味的家属,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哦”或者“好”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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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家属将一位88岁的老年男性病人背进了医院。
病人刚进入急诊室就被分诊护士发现已经陷入昏迷,而且面色乌紫、四肢厥冷。
陪同患者来到医院的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位便是这位自称是患者大儿子的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子。
他告诉我,患者患有慢性气管炎几十年,平日里在家中自行吸氧,近日因为自觉胸闷气喘症状好转,于是停止了氧疗。
“没想到早晨出门转了一圈就受凉了!”起初家属们并没有意识到患者病情的危重性,甚至认为这只不过是又一次的感冒发热。
事实上,昏迷之中的老人已经命悬一线!
“这可不是受凉那么简单,人已经昏迷了,氧气指标太低,血压也已经休克了,人马上不行了!”心电监护的报警声立刻响了起来,血压只有53/39mmHg,SPO2只有60%!
这也是昏迷之中的患者为什么会面色乌紫的原因之一,严重的呼吸衰竭和休克。
一股股让人作呕的味道从患者的身上散发出来,揭开患者的衣物才发现早已大小便失禁!
“人马上就不行了,要救命必须要气管插管,插了有可能有一丝希望,不插只有死路一条!”我快速对家属说道。
实际工作中,我极少会对病人和家属提及“死亡”两个字,一是因为我自己有些迷信忌讳,二是担心患者和家属的情绪会受刺激。
但是,有时候我却必须要大声说出来。
比如当患者和家属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还在认为只不过是医生夸大的言辞之时;比如当患者和家属根本不信任医生,甚至还在满不在意游戏人间之时;比如此刻当我要面对眼前这位一直沉默不语不肯给出明确答复的家属之时。
我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家属们去商量,因为对于昏迷中的这位老人来说每被浪费的一秒钟就是生命的一份希望。
“没有意见就请先离开抢救室,不要耽误抢救!”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大儿子依旧不置可否,而站在他身后年龄相仿的一男一女同样默不作声。
在生命面前,在千钧一发之际,家属没有明确反对即意味着不放弃,纵然患者已经衰老至此,甚至有些病人已经没有了抢救价值,或者说徒劳的抢救只会给病人带来更多的痛苦。
因为现实之中,大多数情况下,掌握病人命运的并不是病人自己,也不是救死扶伤的医者,而是家属,是那些在家庭之中有着话语权的家属,是那些掌握着钱袋子的家属。
除非家属明确拒绝,否则都将被视为默认积极抢救。
不仅是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性命更加重要的,而且是更因为没有人天生想要摊上一场官司。
气管插管等一系列积极抢救后,病人的生命体征得到了暂时的稳定。
我找到一直等在门外的家属,告诉了病人的实际情况并希望得到家属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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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将老人带回家,能给我们留一口气吗?”
有些地方都有着这样的风俗,老人们一定要在自己家中死去,否则就会沦为孤坟野鬼,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病人病情如此严重,一旦离开呼吸机,随时都可能死亡,即使是大罗神仙附身也难以保证可以留一口气回家。
“我不能保证,你有几个兄弟姐妹,要不要商量一下?”放弃治疗毕竟是一件极大的事情,家属们应该有着统一的意见,医生也不可能只凭其中一人的意见便决定了患者的生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
这位女性家属年龄在四五十岁左右,指着已经有些白发的男性家属示意可以不用听他的意见:“他耳朵有些聋!”
听力差并不代表可以忽视他的意见,毕竟这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白发男子也是患者的儿子。
“你们能确定吗?”事关患者生死,必须慎之又慎。
然而,三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出肯定答复的。
“不管怎么样,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治疗,你们都要尽快做个决定!”这句话我说了很多次,因为患者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给家属们去商量了。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大哥和稍年轻一点的女子走出急诊打着电话商量去了,只留下头发发白所谓耳聋的男子照顾着。
护士说:“师傅,你帮忙把他的尿袋放一放吧?”
他竟毫不犹豫的答复道:“怎么弄?”
原来患者这位白发的儿子听力尚可,最起码能够听见正常分贝的说话声。
只是在急诊抢救室简短的交流中,可以判断出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发家属或许有些智力低下罢了。
护士在为患者吸痰,昏迷之中的患者有些刺激反应,站在床尾的白发儿子下意识的喊道:“他醒了!”
导尿时我呼喊家属前来帮忙脱下患者的裤子,在看见失禁的大小便时另外两人下意识的捂起了鼻子,只有这位头发发白的儿子毫不犹豫的伸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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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十分钟之后,患者的女儿和孙子一起赶到了医院。
在做出放弃进一步抢救治疗之时,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大儿子始终没有明确表态,头发发白的小儿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侄子,而流着眼泪的女儿说:“这事还是你们做主吧!”
签字放弃之后,患者的孙子问我:“前几天还和我通电话呢,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他说的不错,患者几天前确实还能够与人正常沟通,但却并不意味着身体健康。
老人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几十年,在家中需要长期氧疗才能维持生命,这些明显的症状,足以说明老人长期存在2型呼衰。
几天前,老人自行停止了氧疗,外出散步时又不慎着凉。最关键的是老人在再次出现胸闷气喘乃至发热时,家属却并没有及时送往医院,而只是当作了普通的感冒发热。
甚至在送往医院之后,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严重休克和呼吸衰竭而昏迷的患者已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事实上,每年冬天类似这样的凋零病人有很多。如果家中老人患有“老肺病”,在气温变化之时一定要注意保暖。
很快患者的孙子便找来了车辆,准备带着依旧昏迷的患者回去。
急诊抢救室里来了很多探望的亲朋好友,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同我寒暄,有人不停解释,也有人再三向我打听,他们都做好了送患者最后一程的准备。
唯有那位头发发白的小儿子呆呆地坐在急诊走廊里的长凳上,看着自己眼前纷纷扰扰的人们。
当家属们推着转运病床试图将患者带离医院的时候,这位被称为有些耳聋的小儿子却突然冲了上来。
他推开自己的大哥,又抢在自己的侄儿之前,两手拉着患者的手,红着眼睛,哆嗦着手,呜咽着。
但他始终没有能够说出一个字来,又被那位稍年轻一些的女子拉开了。
大家都知道,老人一旦离开医院便意味着死亡。
或许,他也知道吧?
带着无菌口罩的我躲在了人群之后,看着眼前这一幕,竟又觉得人世间或许并没有那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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