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抗疫医生口述:这些死亡证明很不一样!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听李医生说 Author 李鸿政
导读
每一个名字,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现如今,终归尘土。
作为一名ICU医生,我见过很多死亡证明,但在武汉所经历的却又完全不一样。今天,来说说我的感受。
这几天工作负荷没那么大了,整个人轻松了一些,饭量反而更大了。我们似乎已经有归期的盼头了,大概是一周后吧,所有人看到了全面胜利的希望。喜悦而期待!
在舱内(ICU隔离病区)忙碌了几个小时后,有些头痛,我就退了出来,回到办公室(清洁区),整理病历。
屁股刚一坐下,科里电话就响了。
对方告诉我说是XXX的家属,今天来拿死亡证明。我大脑迅速过了一遍,我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是的,前段时间由于病情过重,我们永远失去他了。
听声音,病人的家属还是比较难过的,有些沙哑,有点低沉。我赶紧说,请先等一等,我去了解清楚情况后给您答复。挂了电话,我问了护士长,护士长说的确还有好几个病人的死亡通知单还在我们这里保存着,当时家属由于各种原因(比如家属也在隔离期间)没能来医院领取死亡通知单,现在估计是殡仪馆那边要他们凭借死亡单去领取死者骨灰了。
我如梦初醒。
是啊,我们来武汉都已接近2个月了,救治了不少危重症新冠肺炎患者,但也失去了很多生命。有一段时间,病人的去世对我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事件,甚至只是一个数字,因为忙到你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去感伤,弯腰拾起兵器又要继续战斗。
但此时此刻,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那些当时来不了的家属,估计心里更是难受。家里人病重,不能在床旁服侍,患者死亡后,最后一面都来不及看,就匆忙送殡仪馆火葬了。
我回拨了电话,跟家属约定好时间、地点,让他过来领取死亡证明。对方在电话里头对我万分感激,非常客气,这让我有些沮丧。如果我们亲手治愈了病人,我会挺起胸膛接受家属的感激。但如果病人已经不治身亡,多少会让人觉得遗憾。但转念一想,我们大家都尽力了,国家尽力了,我们尽力了,病人也尽力了,祈祷天堂没有痛苦吧。
挂了电话后,竟然又接到了五六个类似的电话,都是来拿死亡证明的。
家属报出患者姓名时,我全部都有印象。ICU医生有个特殊之处,就是经常会记住患者姓名。普通病房的医生不一定能记得住,但是ICU医生多数能记住。因为我们管的病人相对少,都是很危重的,我们平时病例讨论时,也多数是直接称呼患者姓名,而很少说床号。
这两个月时间里,这些名字都是映入脑海的,谁的肾脏不行了,需要做血液透析,谁的肝脏不行了,谁的凝血指标异常了,谁上了ECMO,谁发生了呼吸机相关性肺损伤,谁又胃潴留了,谁的血压又垮了,谁在凌晨去世了,谁又在早晨成功脱机拔管……有喜有悲,每一个名字,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现如今,终归尘土。
3000多名因新冠肺炎死亡的患者,他们赶上这个时代的一个悲剧时刻,是不幸,是遗憾。历史也许会忘记这些患者的姓名,但多年后人们提起当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仍会清楚地记得我们失去了3000多名同胞的性命!
3000多名患者不仅仅是一个数据,背后却是3000多个灾难家庭,部分家庭可能面临的是顶梁柱轰然倒下,这是灭顶之灾。甚至有部分危重症患者可能还等不及来到医院,或者由于当时医疗资源挤兑没有确诊而死亡,他们不在这3000多名患者之内,具体数字有多少,无人能统计,这的确是悲剧。我们希望,他们的家人能重拾信心,好好活下去。
我们失去了三千多群众这是事实,事实的另一头,是接近8万群众得以自愈或者治愈,这也是鼓舞人心的。尤其是濒临死亡的患者,经过我们ICU医生夜以继日的不懈努力、国家不顾一切代价竭力抢救的政策而存活了下来,他们是幸运的。至于未来会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仍需观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新冠肺炎患者,并没有使用大剂量的激素,所以一般不会遗留激素相关问题,比如股骨头坏死。
疫情爆发之初,会有很多问题,现在回看,当初有很多做法不当,而且短期内医疗资源极度缺乏,导致很多不良事件发生。这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独有的毛病,全世界都是一样,看看意大利、西班牙就能大概知道了。
我们相信吃一堑长一智,我们的制度会不断完善,但无法做到十全十美,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国家,包括很多人羡慕的异国他邦(欧美发达国家),在这次疫情当中,他们做得不见得比我们更好,甚至多数人会认为我们才是做得最好的,这点WHO总干事早有表态。我这么说不是表达自满,相反,我们还没有资格自满,但我们一直在努力前进的道路上,不是么?
祝福!
祝福患者的家属,祝福我们自己,也祝福我们的国家,能挺过难关,迎来春天。
责编 | 苏沐 苏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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