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位大扩张下，一位看似“光鲜”的科主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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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谁能帮解开这“多米诺骨牌”呢？
好不容易熬到科主任的位置上，在别人看似“光鲜”的生活中“灿烂”着，李医生的每周总从周一开始又，盼望下一个周一，因为这是他精力最旺盛的一天……
周一上午 · 专家门诊
班还没交好，门诊部打电话，已经挂了10多个号了，匆匆地交代了几个病人的医嘱，就想开溜，“专家门诊不得迟到，超过5分钟工作站不打开，或IP地址不对，扣100元。”制度红线碰不得，以前在病房里还可以看几个病人，现在不行了，IP地址不对，发工资的时候，肯定又会少几百。
几个规培的孩子巴望着看着他，他心里好生愧疚，好长时间没能在查房时，结合病人和他们讲讲了，知识天生要理论联系实际，鲜活的案例，孩子们愿意听也听得懂，还可以动动手，千篇一律地用PPT、模拟人，自己讲讲都要厌倦了。“中午给你们讲课，胆囊结石，准备好PPT和模拟人。”拔脚就往门诊跑，“老师，等等，1、3、5、7、9、11床说，一个礼拜都没看到你，11床情绪激动，说要去投诉。”“你们去查房，和他们说中午我去看他们。等不及的，吃饭的时候我在医生办公室。”……
紧赶慢赶，到门诊的时候，还是被监察科记了名字……诊室候诊区挤满了病人，焦虑不安的人群踮着脚向里面张望，15个病人进入分诊系统，这让他好生歉疚。
好不容易停下来，看看消息：办公室通知，下午2点下乡义诊，行政指令性任务，不得缺席；消化科11:30多学科会诊，VIP，需要学科带头人参加；沟通办信息，两个投诉下班前需要回复……不想看下去了，捡三个重要的记下来，让不动……
正想喝口水，一个病人挤进来，说早上还没开门就来了，等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已经站不住了。一进门就往检查床上一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吓得诊室里待诊的病人不知所措。问问病史，查查体，原来是个胃肠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毛病还插队，“你这病为什么不在乡下先看？”“我不信任他们。”“我们现在分级诊疗了。”“分级诊疗？这医生的见识不同，看病的出手自然不同，谁敢拿命开玩笑呢？”。
真是无语。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已过12点。站起身才发现早上带来的茶杯还没有加水……
几个病人等在门前，说上周调换的药好像效果不好，名字一样价格没便宜多少，厂家换了，进口的换成国产的，……到底是为什么？一个病人嚷嚷，这“D巴金”由有标记的片剂换成了胶囊，每次加减1/4片，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最近几个月医院里的药换了个底朝天，进招标平台药，报价低的不供货，报价高的换厂家，好多知名药厂不见了踪影，怎么差距就怎么大呢？
周一中午 · 医生办公室
回病区的路上，电话响个不停，“李医生，消化科多学科讨论，11点半，你怎么还不到？就等你了。”这才想起来，翻开电话20多个未接电话，赶紧折返到去消化科的楼道，一路上酌情回电话……
消化科医生办公室里三层外三层，全院1/3科主任都来了，病情不复杂，肠胃炎，只是患者的身份复杂：“VIP”，他不知道领导为什么会这样重视，一个肠胃炎将这么多优秀的医疗资源浪费在这里？医疗不仅要面对复杂的医患矛盾，还要面对如此多“VIP”的骚扰，不知道这是不是国情特色？看来真是该大力发展私立医院，让这些“VIP”花钱买服务！
领导说要认真，不能出什么乱子，将疾病的病因、病机、治疗、转归、诊断、鉴别诊断讲了一遍，特别强调了几个罕见病例可能，以示重视。他真希望规培的孩子们能在这里，一堂很生动的带教课。
回到病区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规培的孩子都东倒西歪地趴在医生办公室桌上，“教学查房”几个鲜艳的字投影在墙上，他就这样又一次和孩子们爽约了，时间哪儿去了？教学他不该如此轻率，“下午义诊回来，大家不要走，我们晚查房，好好给大家讲讲。我写在记事本上，会有语音提示。”
放在座位上的盒饭已经冷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吃。护士长说又有11个品种的药到新特药房了，需要病人现金买，病房里开锅了，是不是要去解释一下？打电话给药剂科长，说是一部分价格没有谈下来，一部分没能进招标平台，一部分进口药与国产药真正做一致性评价，有国产的可以代替。都是治疗必须的，药敏提示敏感的抗生素，国产的可以替代吗？郁闷！
放下电话，护士长将盒饭热过来。“别生气了，两个新特药房没有的药，你再打一份临时用药报告，下午我去找领导批。”“你打了三次了，纪委要找谈话了，恐怕也不会批了”，护士长有点忧心忡忡。
周一下午 · 义诊
义诊的路上，按照护士长给的名单，一个一个家属打电话解释，答应回去看的病人，一一地做了记录，“医患沟通永远在路上”，他只好这样自嘲。
所去的医院是全市扶持的重点单位，这一次区里很重视，医联体建设的试点单位，电台、电视台都到了，彩旗飘飘，横幅飞扬，各种焦距的拍摄工具均已精确对焦。
现场确实来了“不少”病人，都是乡村医生带来的，“院长有要求，每个卫生室不能少于5个，不能让义诊现场太冷清。”组织者在每个专家前都安排了病人，“咔嚓、咔嚓”闪光灯跟着就来了，拍完照片，现场立即安静下来。现场变得空荡荡的，“在自己医院里35元挂一个号门庭若市，这送上门和尚不香，看来老百姓也不买账，……”李医生想到病区里还有那么事，自己在这样挥霍时间，隐隐有点不安。
偶尔以一两个病人来咨询咨询，“我们主动送医上门，不要钱，你们为什么不来？”李医生很是好奇。“这儿什么检查也没有，医生你是西医，又不是中医先生搭搭脉，这做做样子我们也知道……”
“按照分级诊疗，你们应该病人不少。”讲这句话时，他突然想起昨天院周会，院长说住院病人下降，要大家找原因，自己病区里有1/4的病人可以外转，如果都转了，病区考核怎么办？尴尬地笑笑，收起自己到唇边的话。
整个下午看了三个病人，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下乡义诊是成功的，有收获的，大大改善了百姓的就医环境，满足了百姓的就医需求，这样的活动要经常搞，作为一项指令性任务常抓不懈！”闪光灯不停闪，让人有点目眩。三个小时，看三个病人，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脑子里一直想着如何去回答那两个投诉。
一个病人说住院三天没看到他，这三天他在干什么呢？每天都在忙，教学会议、规培会议、实习带教、急诊排班、医疗安全、科室建设、重点专科推进、监管平台协调、行风评议、新技术项目评审，哪一个会议都不能缺，他怎么分身？其实他每天都会到病区，只是有时候太晚，病人都睡了，这个病人是来体检的，自己也是忽视了。
一个病人说核磁共振要约到3天后，而且是晚上10点，医院是不是整他，加重了负担，加重了病情，住院四天花了4000多，医院好像是“老虎机”，除了死要钱，到底是什么病，一直没给一个说法，这两天气得病情加重了，……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个病人他印象很深刻，“胰腺癌肝转移”报告刚出来就找家属谈，总是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我们好好的来的，怎么一住院就晚期，是不是医院一定要吓死人才放手？出院，我们换一家医院。”接着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家属，一个比一个不讲理，没想到去投诉了。
……
周一晚上 · 科室
匆匆赶到科室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规培和实习的孩子孩子科室里等着。“今天老师请你们吃饭，打外卖，回头我带你们夜查房。”病房里的病人好像听到了风声，几个老病人更是捷足先登，将他围在办公室里，和他通风报信。“3床、7床你不要去，说住院还让他们花了好多钱去买药，要转上海去……”，“9床说昨天会诊的医生说要穿刺，可以穿刺的针没有，等医院采购，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下午已经去投诉了，……”对他们笑笑，谢谢他们的好意，“放心，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去看他们大家的误解更深。”
外卖送来的时候，他们还没走，“李医生你还没吃饭？哎，这医生还真不好做！”一个家属自言自语，满是怜惜地走出办公室。
“孩子们，我们去查房，查完了我们大餐，然后讲课，这一次课我精心准备了，绝对更是大餐，你们想不到。”所有病床查下来两个小时。一边吃饭一边和孩子们谈医坛趣事，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课也讲得很精彩，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这让他想起平时上大课的时候，教室里东倒西歪的场景，不是孩子们不想学，实在是“懒婆娘的裹脚”大家不想闻！
讲完课11点了，孩子们意犹未尽地走了，收拾一下，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家，老婆孩子一定摇曳在梦乡里了。电话突然一响，把他吓了一跳。“难道是老婆大人想我了？”，拿起电话，来电显示“医务处”，看来更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处长说下个月有新病区开张，要调走一个医生，“我们病区已经是四个医生倒夜班了，哪里有人？”全院不没人，这是指令性任务，话没说完，处长将电话挂了。
周一深夜 · 准备回家
哪里有人呢？拿出排班表看了又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排班，明天再说吧，他不知道医院的扩张何时是个尽头，800张床的医院，短短两年扩张到2000张，哪个部门能不缺人？不敢再想下去。
打算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想起两个投诉的答复还没写，无奈只得又打开键盘……
好在今天精力最好，明天，后天，大后天又怎么办呢？谁能帮解开这“多米诺骨牌”呢？
封面图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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