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手,向他们问出了那个问题……
作者:郭嘉 文章来源:亲友会杭州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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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能会有突发情况。”
小新轻声地对我身边的雪原哥说。我停下倒茶,看向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那三个人。
图:政能亮一家
因为当天工作的需要,我几乎把全场的人都看了个遍: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小女生、有说有笑组团来的小哥哥,还有兴高采烈交流着的家长。虽说形态不一,但整体都是积极向上的,他们让现场的气氛变的活跃,小活动室里充满了温暖。
我脱下了使我燥热的大衣。
但唯独他们是最大的例外:一家人,儿子、父母。
叔叔坐在最外边,他低着头表情冷漠;阿姨坐在中间,按住嘴啜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瘦弱的儿子坐在最里边,他搭着母亲细语。虽然没有交流,但我知道有个叫“政能亮”的人曾在群里说过当天会带自己的家长来出柜,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应该就是政能亮和他的家长了吧?
我想起了我的家庭,家人对我的出柜熟视无睹,更不会参加这类活动。想到此处,我突然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我拿出了放在包里的纸巾,绕到他们桌后,悄悄地问政能亮:“要纸巾吗?”政能亮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谢谢,我准备好了。”说完便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巾盒,我点头离开:看来他下了很大的功夫,但今天是否会如愿呢?
分享会开始了,按活动流程,一些家长在讲台上开始分享和儿女的故事,令人动容。然而政能亮一家似乎不太乐观,叔叔的态度始终有些抗拒,以至打起了盹,阿姨则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我便增加了倒水的次数,当到他们那一桌时,有时会故意地问一句:“要加点水吗?”
我希望能把温暖传递给他们。
不久后,叔叔起身走了出去。我借着下楼打水的功夫,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他站在楼梯口的窗户边上,前身伸出窗外,抽着烟,漫无目的地划动手机。
我泡了杯茶,送到了他的手边:“您好,喝茶。”
“谢谢”,他没有侧过脸看我,平静甚至有些冷淡。我只是个外人,也没那么深的阅历,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退回。
上半场结束了,进入中场休息。阿姨拎起包快步走出,政能亮急忙跟出,他们的桌子上只有纸巾和一本《认识同志》。
“叔叔阿姨应该不会再参与下半场了”,我瘫坐在椅子上叹气:让父母理解还是太难了吧?政能亮的父母尚能到达现场,而一想到我的家人……我打起了退堂鼓:算了,拖着吧。
翔翊来和我聊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我无心应答,均搪塞过。也许是人都往外走了,会场里有些冷。
我穿上了大衣。
本以为他们不会再出现。在我打完水后,发现熟悉的三个身影已经坐回了他们的位置。
下半场的内容也丰富多彩,有MV、有邀请家长和孩子一起谈话、有一些LGBT群体的独白,生动有趣。但即使如此,叔叔和阿姨也没有露出一点笑容。倒完水,我坐到椅子上,无奈地看向窗外,强迫自己不再关注他们。
“我们以往了解的都是父母的分享,体现的是父母对子女的关爱。今天有这样一封信,这封信所表达的就是子女想对父母说的话,那我们有请政能亮。”
主持人的话把我从思考中拉回,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惊愕地望向熟悉的位置。那个瘦弱的男孩站了起来,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徐徐向舞台走去,他的每一步似乎非常沉重,走的小心翼翼。
图:政能亮现场读信
“各位家长朋友,还有……呃,大家下午好”。
言毕,他鞠了个躬。显然,他的紧张、激动使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叔叔阿姨却没有抬头去看,他们的紧张程度并不亚于讲台上的政能亮。
“……我想借此机会念给她(因为他之前只打算带妈妈来,所以这封信是写给他母亲的)听一下”。
在掌声中,一种神奇的力量将我拉了起来,我笔直地立在那里,聆听着讲台上的声音。
“……这二十几年来,谢谢您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了我,能做你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政能亮第一次哽咽,主持人关心地将纸巾放在了舞台的小讲桌上,政能亮移步到讲桌前。
“在我心中,您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他摘下眼镜。
“更是一位我心灵上的知己……而今天,我将告诉您一个秘密,一个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妈妈,我喜欢男生,我是一名‘同志’……”
台下响起了掌声。
这是一封自白信,政能亮阐述了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掩饰、挣扎→最后逐渐向亲人出柜的过程,最后则是与母亲的真情告白。没有华丽的辞藻,平实的言语凸显着真实的情感流露。
尤为打动我的是“妈妈,您再也不用为儿子存钱娶媳妇了。……趁着美好的时光,去周游世界吧”,这无不包含着父母与子女互相间的爱,并不是单一方的付出。
情到深处,政能亮多次哽咽,在强忍了一次又一次后,他再也不能自已,眼泪如瀑布般倾涌而出。我不能看到叔叔阿姨的表情,只看到他们桌子上被用过的纸巾越来越多。
图:政能亮一家
在念完信后,政能亮泣不成声,理想急忙搭着他,说借这个机会拥抱一下父母吧。全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前面的人转过身看着他一步步返回,有的抹着眼泪,有的站了起来,相同的是都在为他鼓掌。政能亮走回了叔叔阿姨的边上,与他们拥抱在一起。叔叔略微动了动,他的背影无奈却又带着一丝倔强。阿姨勉强起身,迎接着政能亮的拥抱,她哭了出声。
天黑了,但温度似乎不降反升,我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一边把大衣脱了下来。
“下面是观众问答环节,请问观众有什么问题想问在座的家长吗?”
我举起了手:“我想请教一下,家里人面对我的出柜充耳不闻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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