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这里是朝鲜

摄影、撰文：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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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2月8日(农历正月初二)早上，我和太太在辽宁丹东火车站登上了前往平壤的国际列车。

丹东国际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说，一般情况下十六个人才发团，但是这次报名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因此旅行社将不派领队，让我们自行前往朝鲜，说一到新义州朝鲜国际旅行社就会有人到火车上接我们。

丹东和新义州只有一江之隔。我们乘坐的国际列车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跨过鸭绿江大桥就进入了朝鲜北方最大的城市新义州。

出发前旅行社的人就告诉我们一些到朝鲜旅游的注意事项，如不许带手机，不许带摄像机，不许带望远镜，不许带电脑，新义州到平壤沿途不许拍照及摄像，旅游期间对落后和不好的景物不要拍照，不准探亲访友，对朝鲜的政治经济状况、对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书记不要妄加评论，参观板门店军事分界线时不要和南朝鲜的士兵打招呼，等等。

列车进入朝鲜新义州后，我们就停止拍照了。画册中几张新义州的图片都是在辽宁丹东时隔着鸭绿江拍摄的。丹东和新义州之间大部分以江为界，但也有不少地方土地相连，国界用铁丝网隔开。还有一些地方连铁丝网也没有，一步就可以跨两国，当地人称之为“一步跨”。有张带有朝鲜字的国界碑图片就是在“一步跨”拍摄的。

列车停在新义州车站，许多穿制服戴大盖帽佩金日成像章的人员上车进行检查。检查非常详细。每个卧铺包厢只能留下一个人，其它人在过道上等候。被检查的人要把携带的所有东西都从身上和箱、包里掏出来接受检查。一位女检查官手持环形探测器对乘客全身进行检测。如有书刊和光盘还要拿到另外的地方进行鉴别。一位男检查官拿起我摄影包里装有28-300mm镜头的佳能1Ds MARKⅢ相机，连忙叫另外几个检查官前来观看，感到有些诧异。我怕引起误会，连忙打开相机的显示屏回放在丹东拍的照片，并让他们试拍了几张。他们确认这只是一台块头较大的照相机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们隔壁是几个年轻的朝鲜女孩，每个人胸前都佩戴着金日成像章，听说是在朝鲜驻北京有关部门的餐厅里工作期满回国的。对她们的检查更为详细，所有已封装好的大箱小包一律拆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全倒在地面上逐个进行检查。

列车在新义州车站停留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下午一点半左右开始向平壤出发。直到列车开动，接我们的人也没有出现，我和太太不禁担心起来：万一到了平壤也没有人接我们，没有手机，语言又不通，可该如何是好？

坐在我们对面的一位姓姜的中国朝鲜族小伙安慰我们说，如果到了平壤还是没有人接，他就先把我们送到酒店，到那里就有电话可以和国内旅行社取得联系了。我和太太连忙对这位好心的小伙一再表示感谢，心里也感到踏实了许多。

新义州距平壤只有220公里，但列车行驶了六个小时才到达。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所幸在平壤火车站终于见到了接待我们的金先生和金小姐。他们说今天的列车还算是正常到达，由于电力不足，列车走走停停，晚点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第二天才能走到呢。

夜幕中的平壤灯光稀少，到处黑黢黢的。但安排我们住宿的羊角岛国际酒店（朝鲜的特级酒店，相当于四星级）里还是灯火明亮，餐厅的女服务员穿着朝鲜民族服装，象仙女一样，饭菜也比较丰盛。用过晚餐我和太太到酒店负一层转了一圈，有歌舞厅和赌场，但只许外国人进，朝鲜本国人不得入内。

第二天一早，金先生和金小姐就在酒店大堂等着我们，还有一位司机。金小姐开玩笑说，我们三个人陪你们两个人，还有一部专车，你们是我们接待过的待遇最高的“贵宾团”。

我问金先生和金小姐，在朝鲜拍照有没有什么规定？金小姐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金先生补充说，在市区内可以拍，出了市区不要拍。

一九九七年夏天，我在吉林参加一个会议时，曾参加过会议主办方组织的朝鲜边境一日游，去的地方是朝鲜北部边境小镇会宁。当时接待我们的也是两个人，一位年轻的导游小姐，一位中年男子。那位先生始终表情严肃，每当有人想拍照街道或行人时，都会严厉地加以制止。在参观过程中，女导游在前带路，那位先生负责断后，不停的催促后面的人跟紧队伍，生怕走散了。如今接待我们的金先生要和善的多了，有时我在城郊结合部在车上抓拍他也不干预，倒是我太太怕惹麻烦经常提醒我“不要拍”，气得我直想和太太翻脸，而金先生和金小姐看着我跟太太起急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把我太太也逗乐了。只有一次我在拍军人制止附近老百姓靠近旅游景点时，金先生小声提醒我：“军人不要拍！”但在他提醒的时候，我的快门已经按下去了。

这次去朝鲜，感觉比十一年前已经宽松了许多，街道上也见到有人摆摊了。但是在旅游期间接待方还是尽量避免我们接触老百姓。我们每次在旅游景点时，都可以见到有持枪的军人或值勤人员在周围警戒，几百米外的行人都被拦住不许靠近。我们在开城冷面馆吃饭时，一进大院，见到有许多老百姓也在里面，金先生就催促我们赶快进房间，等我们脱了鞋进了房间，他才放心地和金小姐去别处用餐了。只有一次例外是在金日成故居，没有军人或值勤人员警戒，我们才得以和几位也是前来参观的朝鲜妇女接近。先是我太太给他们集体拍照，接下来我们又和她们一起合影留念，分手后她们已经走了很远，还和我们互相挥手致意。她们身穿薄纱做的朝鲜民族服装，色彩艳丽，走起路来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平壤大街上车辆不多，不存在塞车问题，也没有红绿灯，地面上用白漆画个圆圈就是交通岗，站在白圆圈里指挥交通的交警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穿上湖蓝色的制服更显俊俏，成为平壤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平壤的地铁建在100多米深的地下，据说是世界上最深的地铁，地铁站高大宽敞，周围是巨型壁画。平壤的凯旋门比巴黎的凯旋门还要高出10米。

位于妙香山的国际友谊馆是世界各国领导人和友人赠送礼品的陈列馆，里面既有普通的工艺品，也有着许多稀世珍宝，琳琅满目。一间间高大的陈列室都修建在山洞里，建筑面积有七万平方米，迂回曲折，象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我们在讲解员的带领下用了近两个小时时间才参观了其中的一部分，大饱眼福，遗憾的是里面不让拍照。这种把国家领导人所接受的礼品展示出来让老百姓共同欣赏的做法我觉得值得推广。

朝鲜的很多公共场所都悬挂着金日成主席（有时还有金正日书记）的画像。在城市里和大部分村庄，经常可以看到白色的纪念碑式的建筑，那都是纪念金日成主席的“永生塔”。很多人特别是军人和工作人员，胸前都佩戴着金日成像章。

朝鲜的社会治安很好，不用担心被偷，更不会被抢。我碰巧拍到了几个人打架的情景，其中一个人满脸是血，但这只是个别现象。

朝鲜实行的仍然是计划经济，上学免费，看病免费，住房免费，但工资很低。我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阅览室里从《朝鲜画报》上看到朝鲜上学不要钱，看病不要钱，心里是多么羡慕啊。

朝鲜没有乞丐，贫富差距不大，人人有事做，有饭吃，有房住，不用为上学、看病、养老发愁，过着低收入、低消费、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业余文化生活单调，不许使用手机，不能自由出国，生产效率低，粮食不能自给，物质产品匮乏，经济发展缓慢。给我的感觉，好象相当于我们国家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水平。

我很想了解朝鲜农村的情况。金小姐告诉我说，朝鲜农村实行的是合作农场制度，农场成员集体劳动，集体分配，农村住房也是统一建造，按人口分配。

农村集体劳动的场面我在当年下乡插队时曾亲身经历过，这次在朝鲜看到田野里人们成群结队的干活，地里还插着许多写有标语的红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我拍了不少朝鲜村庄的照片，可以看到大部分村庄都建造的很整齐，有不少村庄的房屋还是楼房，有些象是城市的居民楼，有的还象别墅。

在从平壤返回新义州的列车上，我所在的卧铺包厢只有我和太太两个人。于是我就把门一关，拿出相机拍了一路。快到新义州时，我把这一路拍的存储卡换了下来，同时也做好了出境时万一查出来被删除的思想准备。

列车到了新义州车站，照例是几个小时的检查。幸运的是检查官在仔细翻看了我太太用佳能G9相机拍照的内容并删除了一些画面之后，大声用汉语说了一声“好！”就走了。可能他以为我们只拿了这一个相机。于是这一路拍的内容得以保留。其实我拍的内容只是如实记录而已，并没有故意拍摄落后面的意思。即使在我们国家经济多年高速发展的今天，也仍然有不少贫穷的地方。只不过我们今天的国家意识形态已经不再把这些反映落后的图片看做是有损国家形象的洪水猛兽了。

（本专题由映画廊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