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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 | 唐传奇里那些最接地气的传说

Original 2015-12-09 扶楠九州出版社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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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里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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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皇家，人们的八卦对象几乎无所不包，写平凡之人的故事显然更多。

相对于天家骄子，他们是普罗大众；相对于高高在上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们是尘埃里的平凡人。曲高和寡，皇宫里的秘事不是一般的文人们可以想象、描绘出来的，他们更拿手的，是写自己或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因此，凡人们的趣闻轶事，是唐传奇里最接地气的八卦精华。

小人物的悲欣

唐传奇塑造了各种类型的人物，描述了各种人物性格，即使只看文字也感觉眼前仿佛就站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可见传奇作者的笔墨十分精准。

有一篇《京都儒士》，用辛辣的笔触讽刺了一个胆小怯懦却硬要充男子汉的儒生：

近者京都有数生会宴……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胆气，余实有之。”众人笑曰：“必须试，然可信之。”或曰：“某亲故有宅，昔大凶，而今已空锁。君能独宿于此宅，一宵不惧者，我等酬君一局。”此人曰：“唯命。”

……时已向夜，系所乘驴别屋，奴客并不得随，遂向阁宿，了不敢睡，唯灭灯抱剑而坐，惊怖不已。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见衣架头有物如鸟鼓翼，翻翻而动。此人凛然强起，把剑一挥，应手落壁，磕然有声。后寂无音响。恐惧既甚，亦不敢寻究，但把剑坐。

及五更，忽有一物，上阶推门；门不开，于狗窦中出头，气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剑前斫，不觉自倒，剑失手抛落。又不敢觅剑，恐此物入来，床下跧伏，更不敢动。忽然困睡，不觉天明。

诸奴客已开关，至阁子间，但见狗窦中，血淋漓狼藉。众大惊呼，儒士方悟，开门尚自战栗，具说昨宵与物战争之状。众大骇异。

遂于此壁下寻，惟见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鸟也：乃故帽破弊，为风所吹，如鸟动翼耳。剑在狗窦侧。众又绕堂寻血踪，乃是所乘驴，已斫口喙，唇齿缺破：乃是向晓因解。头入狗门，遂遭一剑。众大笑绝倒，扶持而归。士人惊悸，旬日方愈。

明明胆小害怕得要死，却为了面子而充好汉，硬着头皮在号称“鬼宅”的屋子里胆战心惊地待了一晚，一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是鬼来了，儒士倒是很英勇，乱砍一气，天亮之后还向朋友们吹嘘自己如何与“鬼”（驴）大战了一场。结果大家查看现场后，他的诸般说辞全都露馅，被好一顿嘲笑，自己也吓得休息了十来天才好，整个一个何苦来哉。

类似事情在《聊斋志异》中“陆判”的故事里也有，不过朱尔旦比这位儒士胆大得多了，在看到真的判官进来后，他也只是起身说了句“看来我这回死定了”而已。如果是那位儒士，恐怕不用小鬼来索命，自己就向阴间报到了。

在看了许多严肃的传奇故事之后，《京都儒士》这种轻松的小短篇就比较休闲了，它们给唐传奇增加了一抹幽默的喜剧色彩。

《郭纯》则记录了这样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东海这个地方有个孝子郭纯，他的母亲去世，他每次哭，都引来许多乌鸦围着他。由于“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所以古人认为乌鸦是一种孝鸟。所以大家都以为是郭纯的孝心感动了这些孝鸟，在经过考察之后，发现郭纯的传说果然是真的，于是便大大地表彰了一下这位孝子。

但是后来，人们才知道真相，原来郭纯每次哭的时候，会把饼撒在地上，引来乌鸦争食。次数多了，乌鸦以为他的哭声就是“开饭了”的信号，所以听到哭声就会飞来，并不是被他感动，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动物本能和条件反射而已。

古人很重视孝道，所以相应的也就产生了很多离奇的孝的传说。能够引起大家注意的孝子，不但能博得好名声和奖赏，也为自己进入仕途打下了基础，比如汉朝就有“举孝廉”一说。

郭纯是个聪明人，可是却没把聪明用对地方，他有意训练乌鸦在他哭的时候过来围观，使大家误以为是他的孝心感动了孝鸟，从而为自己获得了旌奖。如果没有后来的揭穿真相，郭纯的这个故事，说不定可以写进“二十四孝”里，可惜大家不是傻子。

然而，唐传奇里的故事不总是轻松可笑的，也有令人悲伤的事情。比如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倾轧就不只在官场上有，平常人之间也会如此，看得人心生黯淡。

《闾丘子》里的郑又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己出身名门，看不起寒庶出身的闾丘家的儿子，嘲笑他说：“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们在一起学习，可是就算我不嫌弃你，你自己心里不惭愧吗？”闾丘子听到之后默默惭愧，几年后就病死了。

后来郑又玄当官了，他有个舍友叫仇生，是商人之子，家财万贯，所以经常替郑又玄付钱，带他出去玩，还送他很多财物。可是大家知道，古代讲士、农、工、商，商人是地位最低的一群人，所以郑又玄的毛病又犯了，他瞧不起仇生。

有一次仇生没参加他的酒会，郑又玄就谴责仇生：“你就是个市井之徒，只知道追逐微利，我与你为伍是你的荣幸，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卢生很惭愧，几个月后也病死了。

郑又玄用言语杀死了两个人，尤其仇生对他那么好，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惭愧，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个小童。小童原来是闾丘子和仇生的第三次转世，自称是郑又玄的老熟人，前两世憋着的话终于在这一世忍不住说出来了：“为什么你那么傲慢呢？”

“你怎么知道前几辈子的事？”

“因为我是太清真人啊，本来我是被派来跟你做朋友的，传授给你怎样做个仙人，不想你为人那么骄傲，那就别怪自己当不成神仙了。”

小童说完扬长而去。这回，剩下郑又玄惭愧羞愤，然后死掉了。

还有一类故事也体现了常人生活之不易，可能突然之间就飞来横祸了。

《杀妻者》里有个男子，有一天回家发现妻子被杀，脑袋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身子。男子又难过又害怕，通知了妻子娘家人，结果娘家人把他抓到了官府，说就是他杀的人。男子本来已经屈打成招了，但是有个幕僚觉得不对劲，劝郡守不要妄下结论。郡守同意，然后又找人重新查案，果然找出凶案的新线索。

原来，有个“土豪”声称家里有个奶妈被杀，找人埋葬他的奶妈，可是办丧事的人却觉得棺材不对劲，太轻，好像没装什么一样。挖出棺材来一看，里面真有个女人的脑袋。但这不是男子的妻子，经过审问，“土豪”招认了凶案真相：他杀了一个奶妈，把脑袋让人埋了，用奶妈的身体放在男子家中，而男子的妻子，则被他藏到了密室里。

这故事简直就是唐代版的《今日说法》，要不是那个幕僚觉察出了异样，要是郡守只想图个省事不想继续追查，那一桩冤案就产生了，还苦了那个良家妇女一辈子被土豪不明不白地囚禁着。

所以，平凡人是无法脱离社会而生活的。世外桃源很美好，可是你找不着入口。

JZHPRESS,悦读九州

选摘自《一千年前的情怀：唐传奇的秘密花园》

扶楠著

九州出版社12月出版

还原唐人生活的点滴，探寻传奇隐秘的历史花园。这里有张生与崔莺莺另娶别嫁的爱情真相，李世民入冥背后潜伏的刀光剑影，女侠聂隐娘神出鬼没的瑰丽江湖，孙悟空原型的奇诡遭遇，月下老人牵红线的趣味传说，长恨歌吟哦的千古绝唱。听霍小玉临终别离的悲愤诅咒，看虬髯客远遁中原的洒脱背影，惊醒太守南柯一梦，怅然卢生荣华一生……

以文章之奇而传事之奇，本书围绕唐传奇传世名篇，从生活、爱情、文学、历史、侠义、神怪等多个角度进行解读，追寻那个时代留下的美丽足印，畅想一千年前动人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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