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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了别人家狗的代价.....

沙石 留美学子 2021-07-26

留美学子】第2067

国际视角的精选文摘

教育·历史·人物·旅游·读书·财经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对于养狗的家庭,爱狗的痴狂,可以理解!但是,因为爱上了别人家的狗,自己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就是为何作者写下此故事的缘由......



文:好狗巴赫  

 作者: 沙石



         


那天到公园去散步,无意间看见树上贴的一张手写的告示。原来是个狗主人要为自己的狗找个临时护理。对于宠物我有自己的坚守,就是尽可能去爱别人的猫,或者狗,或者金鱼,或者荷兰鼠,这样既可以观赏,爱抚,玩耍,又不用承担护理它们的责任。没想到我女友,也就是那个叫翠花的女人,又找到了挖苦我的借口。她说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不劳而获。翠花她这是话里有话,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说的“不劳而获”在我看来应该是“两厢情愿”。


我仔细看着这张告示,上面标出的酬劳费让我心动。每天二百美金,外加二十元的狗粮补贴,为期一个星期,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不费什么力气。美国人的爱狗之心我是知道的。为了狗他们不惜花钱。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为了给狗洗牙不惜花去六百美元,却不愿意掏二百元给自己的儿子洗牙,嫌贵。这就是美国。


告示的下方注明了联络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说着好听的英语。都说声音是有形象的,对这一点我坚信不疑。从电话传来的声音里我可以判断出说话人的年龄,社会阶层甚至她的长相。后来见面一看,还真是八九不离十。女人叫苏珊娜,从明天起要外出一个星期,其间她的爱犬需要寄宿在别人家,所以她急于找个有爱心又有责任感的人为她的狗作临时护理。


“我的狗叫巴赫,它很懂事,也很听话,只是吃东西有些挑剔。”


苏珊娜在电话里唠叨着。我隐约觉得她是个不好伺候的人,可也不好多说什么。


“巴赫这个名字听着好熟悉,好像是大名鼎鼎的德国音乐家。”我有意无意地和她搭讪着。


她说:“这正是我给狗起这个名字的初衷。”


最初,巴赫并没有给我留下特别好的印象。它坐在我客厅里那块不大的波斯地毯上,张着嘴,吐着舌头,哈哈地喘着粗气。它像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像是要看透我的心思,这显然超越了狗的本分。


看着饭桌上放着苏珊娜临走前和我签的一纸合同,心里怪怪的。做生意需要签合同。两国建交需要签合同。给狗当护理也要签合同?没有这个必要吧。可苏珊娜一再坚持。虽然她口头上说这是例行公事,但我知道她对我缺乏信任感,尤其是当我告诉她我的职业是“自由咨询师”(Freelance Consultant)时,她更把眉毛皱成一个疙瘩。


合同上列着许多条款,包括每天必须按时给狗喂食喂水,安排它拉屎撒尿,还要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还要培养良好的习惯,如此这般。我已经习惯用电脑语言和电脑对话,让我与人交流,我常常会忽略人的言外之意。我把合同团成一团,本想把它扔进字纸篓里,但转念一想,这样做也不太恰当,最后还是把它塞进抽屉。


巴赫警惕地看着我,我也抱着怀疑的态度看着它。


“听得懂中国话吗?”我用中文问它,多有打破僵局的意思。


它“汪汪”地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懂。


“从今天开始你要跟我学中国话。”


它还是“汪汪汪”地叫着。


“我知道你在想说这里是美国,大家都讲英语,可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家,我是这里的主人,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客随主便’,这个规矩你务必要遵守。”


巴赫依然仰头看着我,显然是一头雾水。



苏珊娜说巴赫懂事又听话,但愿这是真的。可是做到一时懂事又听话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懂事又听话,比方说翠花,她在高兴的时候总是很懂事,也很听话,可稍不随意,她就翻脸,看到她凶巴巴的样子,跳楼的心思我都有。


“你要做一只好狗,这不仅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要求。”


巴赫不再留意我说的话,开始在客厅里四处巡视,看看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跳到沙发上试试软不软,还到洗手间四处闻了闻味道。它倒不认生,短短几分钟不到,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我可得敲打敲打它。


“狗要有狗的规矩,比如夜间不许乱叫,拉屎拉尿要到外边,当然最重要的是懂得恭敬地对待主人,孔子曰:‘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巴赫还是一脸的狐疑,它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默默地观察着这只狗,努力寻找它的可爱之处。其实,和狗相处与和情人相处一样,看得越多越顺眼。这是我的最新发现。


巴赫它个头中等偏大,身上长着黑黄相间的皮毛,两只眼睛上方各有一个钢蹦大小的黄点,让它显得有别与其它狗。在中国人们俗称这种狗为“四眼狗”,不过苏珊娜告诉我它的学名是罗威纳犬。我上网查了一下,说罗威纳犬聪明懂事,个性沉稳,对主人绝对忠诚并善于分辨善恶是非。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罗威纳犬听从口令,服从主人指挥。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巴赫确实具备这些品行。


我喜欢上了巴赫。“预祝我们愉快相处。”我对它说。从它不停摇头摆尾的样子来看,它也喜欢上了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得意忘形。


巴赫,它萌得可爱。





苏珊娜对我“自由咨询师”的职业产生质疑,这一点也不奇怪。在多数人看来,“自由咨询师”是无业游民的代名词。实际上这个头衔也确实给我带来来自外界的冷嘲热讽,它甚至影响着我建立长期稳定的两性关系。别看眼下我和翠花打得火热,可那只是蜻蜓点水式的来往。人们不知道的是我在电脑编程方面有拿人之处,许多提供网上服务的公司都离不开我。我的特长是trouble shooting(排除故障),我在业内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


有时听到同行们称赞我是“灭火”能手,我心里还不免美滋滋的。所有依仗我的公司宁可在故障发生时付给我高金额咨询费,也不愿意看着我在大部分时间里游手好闲。而对我来说,不用到公司上班,不需要看老板的脸色,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自由咨询师那种抽疯式的工作方式确实给我身边的人带来困扰。时而无所事事,时而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我的最高记录是七天七夜只睡眠五个小时。还有我的收入,也像打压板一样起起落落,有哪个女人愿意过这种不是饿死就是撑死的日子?为此,我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久而久之我倒过惯了这种身边不乏女人的单身生活。



巴赫的到来改变了我的生活模式,一个只会和电脑对话的人,现在要和狗沟通,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


“只有互敬互让,我们才能和平共处。”我常常这样提醒它。


那天翠花打来电话,上来就抱怨我不给她电话,也不请她吃饭,也不邀她到家里来。“你的心是不是被狗叼去了?”


翠花不愧是聪明人,她每次骂我都能骂到点上。


作为漂亮又能干的女人,翠花习惯于众星捧月,跟她在一起我要不停地赞美她,呵护她,因为我知道她身边如果没有我,她很容易就能找到“他”,这个意识像座山一样压在我心头,让我喘不过起来。


对于翠花的强势我早就习以为常,要知道女人的美丽一旦成为资本,它就会按照资本的运动规律而运动,而我作为翠花的男友,就要付出多于其他人的代价,更何况她周围的人也会无时无刻地让她知道她的价值。


翠花在她做事的那家中国餐馆是头牌带位,凭她的长相,不少客人为她而来,只要她不在,许多食客掉头就走,餐馆的生意立马减半。为此餐馆老板对翠花都要点头哈腰,连不苟言笑的老板娘对她也总是面带微笑,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我的日子愈加难过。像“心被狗叼去了”这种话听得多了,我慢慢也找到了对应的办法。


“这些天我家里住着个客人,所以我不方便出门,也不方便让别人来我这里。”


这句话果然引起翠花的警觉。“是什么样的客人?” 她追问道。


“是个很特殊的客人。”


“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下我抓住机会了,我知道如何刺激她。


“这个,我没有仔细看过,所以也说不好它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和你住在一起的客人你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头脑有病吧你。”


“我真的没检查过,这样吧,我这就去查看一下,你不要挂掉电话,我马上告诉你。”


翠花在电话里的尖叫像哭又像笑。我放下电话,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复翠花说:“我仔细看了一下,可还是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根据一些特点来看,它多半是个女的。”


翠花更加愤怒了,她厉声说:“你好不要脸,你在那等着,我这就过去和你算账。”


当翠花赶到我家见到巴赫是只狗才恍然大悟。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大坏蛋,是全世界最坏的坏蛋。可是我也搞不懂我究竟坏在哪里?


吃完晚饭,翠花非要和我亲热一下,已经这么多天没见面了,她和我都有这个需求。可是说来也奇怪,自从翠花来到我家,巴赫就像贴身保镖一样和我寸步不离,不是站在我的左膀就是靠着我的右臂。在我的睡房里,翠花的衣服刚脱去一半就说她受不了这狗的目光。


“它怎么这样看我,你把它赶出去。”



为了满足翠花,也为了满足我,我只好把巴赫牵出睡房。没想到巴赫像疯了一样,又是狂吠,又是撞墙,又是用嘴咬门把,再不出去制止,它非要把整座房子拆了不可。看来它是把我看成主人,别忘了护主是罗威纳犬的天性


我只好对翠花说,看来今天我们成不了好事,只能改日。翠花不再脱衣服,但她没有立刻放弃。她说那我们就到外边去,找一间酒店住一宿。她的提议让我为难,但又不好立刻拒绝。我只得拿出苏珊娜和我签的合同,指着上边的条款说,合同上写得清楚,看护巴赫是我的责任,违反合同就是违法。翠花很快穿好了衣服,提起她的包包,说:“你以前不止一次违反合同,还经常做些违法的事情,以前你不在乎,为什么今天突然变得遵纪守法了?”翠花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这时翠花已经推开房门,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她说:“我这一出去很可能就永远不回来,我回不回来就取决于你的回答,我要你告诉我,是我重要还是你的狗重要?”


我扶着门框,思想斗争了很久才说:“以我之见,你身上有的东西狗不具备,你就更重要,相应的,狗身上有的东西你不具备,狗就更重要。我的意思你懂不懂?”


听完我的话,翠花转身离去,她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夜幕里。不过临走前她说的“为这只狗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句话却一直在我耳边萦绕。


翠花走后,我心里灰溜溜的,像是缺了什么。


“都是为了你。”我对巴赫说:“你知道我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它又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走到我的脚下,俯卧在我的脚面上。我被它融化了。


不久我发现巴赫其实很有个性。它喜欢卧在厨房靠近冰箱的地方。


我几次把它的绒睡垫搬到客厅的一角,可它总是用嘴把它叼回原处,然后一屁股坐在睡垫上,大有稳如泰山之势。它的固执让我很没面子。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对我的问题巴赫置之不理。我说:“巴赫,你做人不厚道,中国人常说‘礼仪最好的表达是恭敬二字’,你要好好检讨自己。”


我说话的声调十分严厉,巴赫至少能够领会到我的语气。它俯卧在它的睡垫上,耷拉下耳朵,不作声响。从那一刻起我意识到巴赫很通人性,至少它知道怎么耍赖。


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了我对巴赫的认识。它确实很聪明,一个把戏只要演示几次它就能学会。小时候我受过军训,知道什么是稍息,立正,齐步走,立定。于是我就用这些口令训练巴赫。



两三次以后,它果然学会了这些动作。我说:“立正。”它就坐立在那里,挺直了身子。我说:“敬礼。”它就抬起右前爪,放在耳朵旁边。我说:“齐步走。”它就在客厅里绕着弯子走。一声“立定”之后,它便乖乖地站在那。


它的不俗表现赢得了我的欢心。我开始变着法地奖励它。先是喂它名牌狗粮,后又给它买个玩具骨头。许多有创意的想法在脑子里一经碰撞便生出绚丽的火花。首先想到的是中国那句老话 –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真的蒸了几个肉包子,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狗不理”包子的配料。效果果然不错。巴赫爱吃得不得了。


这样一来二去它开始拒绝吃狗粮,每吨饭非吃“狗不理”包子不可,而且要全肉馅的,稍微加点白菜都不吃。我知道宠爱不是调教子女的好方法,其实这个道理对狗也照样适用,可是没有办法,我在不知不觉中被巴赫感化了。没出两天,我和巴赫之间就建立了牢固的感情基础。



正在我沉醉在美好感觉之时,麻烦正在向我走来,后来的事证明翠花是富有远见的,为巴赫我的确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苏珊娜终于回来了,是一个星期后的晚上。


当她敲开我的房门时,我也说不清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得对她多了一层天然的排斥,但我还是保持着绅士风度,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


我开了门,巴赫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对苏珊娜它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苏珊娜是它真正的主人,而我只是临时工而已。


苏珊娜张开双臂说:“巴赫宝贝,我的甜心,妈咪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巴赫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苏珊娜,只是“汪汪”叫了两声,就像它当初见到我一样。它的差劲表现让苏珊娜失望,不过她还是蹲下身子和巴赫拥抱,嘴里嘟囔着:“几天不见你就忘记妈咪了,看来你学坏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苏珊娜像到幼儿园接孩子的家长一样向我询问巴赫吃饭的情况,喝水的情况,上厕所的情况,有哪些优秀表现得到奖赏没有?我也学着幼儿园阿姨的样子向她一一作了介绍。为了体现出以表扬为主的教育理念,我过份地称赞了巴赫一番,特别强调了它在学习双语和才艺表演方面的进步。我说巴赫不但学会听懂中文,而且学会了许多军事动作,这是普通狗达不到的水平。


于是我用中文发令:“立正”,“敬礼”,“齐步走”,“立定”。巴赫果然表现出色,该立正时立正,该敬礼时敬礼,齐步走和立定的动作做得完美无缺。见到苏珊娜脸越拉越长,每一分钟都比前一分钟更加阴沉,直到她牵着巴赫愤愤离去,我才意识她是生气了。显然,苏珊娜并不希望巴赫学接受双语教育,更不喜欢巴赫像士兵一样听我的指挥,看来我是在自作多情,正所谓“吃咸鱼蘸酱油 - 多此一举。”


我无趣地坐在沙发上,其实何止无趣,我简直感到自悲,尤其是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冰箱旁边没了有巴赫的身影,连它用的睡垫也被苏珊娜拿走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凄凉,如同失恋了一样。没有办法,我只能一个劲地喝冰水,以此来化解我的凄凉。


正当我感到五稽六兽的时候,电话突然尖叫起来,那急促的声响像是带着情绪。果不其然,电话中的苏珊娜已经歇斯底里了。她质问我为什么巴赫拒绝吃狗粮,给它最名牌的狗粮都摇头不吃,这是怎么回事?


苏珊娜这一提醒,我才想起多日来我一直在喂巴赫肉包子,看来它已经喜欢上了狗不理的肉馅。于是我就向苏珊娜解释,当然用英语解释什么是肉包子什么是狗不理是件十分费力的事情。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苏珊娜已经向我发出黄河般的怒吼。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教唆我的狗做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我已经不能忍受,现在又用什么狗不理包子喂我的狗,你这是虐待,你这是故意伤害,你已经违反了我们双方签订的合同。”


苏珊娜生起气来说了许多英文中俚语,其中不乏骂人的脏话,我也听不太懂,但它的中心思想我是领会到了,其中的“虐待”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对巴赫是真心地爱护,就连和翠花的关系都被我放在了一边,我对巴赫怎么可能虐待?更何况为巴赫改善伙食我都是用我的钱,她苏珊娜不仅不领情,连工钱都只字不提了,做人不能这样吧。


听了我以上的述陈,苏珊娜说了一句狠话:“你还找我要工钱?亏你想得出来。”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她又抛出一句挂在美国人嘴上的话:“咱们法庭上见。”


尾声


出庭那天,我认真地准备了一番。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多年不穿的皮鞋也拿了出来,擦了油,抛了光,从头到脚我是一尘不染。这样做是出于对法庭的尊敬,同时也会给法官留下好印象。出门前向镜子里扫了一眼,看到我脸上带着一副被告的表情。


法庭内的气氛十分庄严,让我心里发毛。


威尔逊法官是个白人,穿着黑袍,坐在正前方的法官席上,一脸的严肃。我站在左边的被告席的位置上。苏珊娜站在右边,那里是原告站的地方。让我吃惊的是她把巴赫也带来了。自从那天晚上它和苏珊娜离开我家,已有两个多星期了,看到它我真感到一种重逢的酸楚。


巴赫见到我也很冲动,它不顾法庭是个严肃的地方就向我“汪汪”地狂叫,同时向我这边扑过来,无奈它脖子上系着狗链,而狗链的一头被苏珊娜紧紧地攥在手里。巴赫的表现让我感动,但为了尊重法庭,又不好表现出来,我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感受着这个温情。但愿巴赫的激动不是因为想起了狗不理包子。



审案程序一开始,苏珊娜就向法官呈上我们签字的合同。法官低头审阅着卷宗,说这是一宗简单明了的案子,不用多少时间就可断案。法官的话让我心安了许多,看来他是个知情达理的人。


法官说原告提出的第一项诉状是教她的狗学中文。他问苏珊娜有什么说法?苏珊娜说我家巴赫生活在英语的环境里,它没有必要学中文,学中文是沙先生强加给它的。威尔逊转过头问我有什么解释。


我想了一下说,美国是个多元化的社会,政府和社会各界都在鼓励和倡导双语教育,就连找工作都优先考虑双语人士。威尔逊法官默默地点头,说教双语自然是好事,不瞒你说我的小孙女也在学中文。



我开始觉得法官的态度在向我这一方倾斜,这是个可喜的迹象。


但是在审议第二项诉状时出现了一些偏差,巴赫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苏珊娜说她一向秉承反战的立场,所以不能接受她的狗接受军事训练,而我作为狗的临时护工却恰恰违反了她的意志,用军令强迫她的狗做士兵的动作。


在苏珊娜的要求下,法官要我和巴赫展示一下。对此我并不太担心,因为我心里已经想出了对策。我特别用中文对站在面前的巴赫说:“你给我听好了,不要立正。”


可是巴赫有选择地听懂了“立正”,而全然不顾及我说的“不要”。它做出了标准的立正动作。这下我急了,赶快说:“不要敬礼。”巴赫又乖乖敬了个礼。我更生气了,用更严厉的口气说:“你千万不要齐步走。”不出所料,巴赫开始昂首挺胸地在法官面前走了两圈。在场的人,除了苏珊娜,都发出爽朗的笑声,其中威尔逊法官的笑声最大。


在审议肉包子问题时,我和苏珊娜各抒己见,展开了激烈争论。


苏珊娜坚称,肉包子,不管是狗不理还是猫不理,都属高脂肪高蛋白的食品,它会引起高胆固醇不说,对血糖和血压也有影响,对身体有害是毫无疑问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喂肉包子是对狗的虐待 更何况吃包肉子也不符合美国的饮食习惯,这种有悖文化传统的事情是不道德的?苏珊娜的说词令我哭笑不得,其中美国人的偏见暴露无遗。


我反辩道,把人的生理卫生用在狗身上是教条主义,别看她用了不少医学用语,其实是反科学的,是形而上学的,我要强调的是吃肉是狗的天性,把肉加工成肉包子,还用了狗不理的配料,这是我出于我对巴赫的爱心,怎么能被诬陷为虐待?


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威尔逊法官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在写什么。我知道我的命运,或者说我和巴赫的命运,或者说我和巴赫和苏珊娜的命运都在他的笔尖上。出庭之初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可是现在却奇怪地平静下来。这符合常理,据说倒霉的人都是这样,在倒霉之初觉得难以接受,可一但认识到倒霉事已不可避免,就会冷静地面对。


尽管法官对我的态度一直很正面,但他做出的判决却让我大失所望。


法官先把我从头到脚夸了一顿,说我出发点很好,教巴赫中文,训练他服从命令以及给它吃狗不理包子都是出于好意。听到他以这样夸我,我心里立刻打起鼓来,按照美国人的习惯,在放狠话之前总要说对方好话,比方炒鱿鱼之前老板总会先称赞你一番,然后才说滚蛋。


果不其然,一番好话之后威尔逊法官说:“法律是不长眼睛的,是不以道德标准为标准的,换句话说,好的动机并不意味着得到好的结果。”说着他拿出那份护狗合同,说合同上有你们两人的签名,也有签字的日期,它具有法律效率。


法官说:“你,沙先生,虽然为苏珊娜的狗做了不少事情,但这些事情是对是错只有根据苏珊娜小姐对意志而定,她既然不喜欢,就说明你违反了你们之间的合同。违反合同自然要受到处罚。工钱你是别想要了,至于惩罚性赔款和感情损失费,苏珊娜小姐提出要五万美金,这显然是漫天要价,我的宣判是你赔偿苏珊娜两万元。”


说完他敲响了木槌,算是拍版定案。


随着法官的木槌的落下,我的心情跌入了低谷,特别是看到苏珊娜扭着细腰离开法庭而跟在她身边的巴赫都没回头多看我一眼,这是比败诉还要沉重的打击。唯一让我感到些许安慰的是我看到翠花坐在旁听席上,而且还在向我这边飞眼。我走了过去,和她拥抱了一下。我说:“谢谢你来支持我。”可是翠花下边说的话几乎让我背过气去。她说:“别以为我会支持你,我到这来就是想看到你为这只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当天夜里的心情比白天在法庭上还要糟糕。为两万块美金的损失而伤心,是可以理解的,可那些复杂的情绪是从哪来的呢?正当我躺在床上被失眠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房门突然响起一阵抓挠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汪汪汪”的叫声。巴赫。是巴赫!我翻身滚下床,跑到门口。门刚打开一道缝,巴赫就从门缝钻进来,而且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坐在冰箱旁边。



我说:“巴赫,你怎么这么不讲礼貌?不请自来,这样做很粗鲁。”


巴赫“汪汪”对我叫了两声。


我说:“古人云:‘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这次巴赫没有叫,它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完 

2020年9月27日

修改于10月12日

于Alameda



文章配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沙石

美籍华人作家。美国华文文学艺术协会(美华文协)荣誉会长,短篇小说《玻璃房子》选入中国小说排行榜,出版过中短篇小说集《玻璃房子》及长篇小说《情徒》。

从事文学创作以来,小说,散文,随笔等作品不断在海内外刊物上发表。

原籍中国天津,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英文系。90年代初毕业于美国内华达雷诺大学新闻系,曾在中美新闻媒体从事记者编辑工作达六年。目前在旧金山市政府担任公关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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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美学子】已发206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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