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校园短视频创业“流量王”项目：拉人头可提成10％，要求退款被踢出群
“我意识到不对，在群里提出质疑，没想到被踢出群聊。”与李辉有同样经历的学生汪某、明某表示，对方没有提供承诺的“一对一指导”服务，也没有进行专业培训。据估算，与李辉有类似情况的大学生约20余名，被骗金额共计达5万元左右。
▲1月27日，当地市场监管局回复了李辉的举报
当地市场监管局在1月27日回复李辉称，监管局对于李辉反映的信访事项决定受理，经核实，该企业查无下落，无法联系该企业，拟将该企业列入异常名录。监管局对李辉给予提醒，注意防止被骗。红星新闻记者从警方获悉，该事件初步认为系经济纠纷，建议他可以凭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信息去咨询律师。
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蓝天彬律师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如果查实该公司没有实际的培训服务，只是空壳子，通过发布虚假信息，通过人拉人的方式吸引更多人，骗取财物，那么该公司相关人员可能涉嫌传销或者诈骗。
入会后打造成功创业青年人设吸粉
拉人头可提成10%
2022年1月，李辉(20岁)在短视频平台无意间看到一个叫“校园达人吕不”的短视频创作者，被其发布的视频内容所吸引，并添加了创作者在首页留下的微信。据李辉透露，微信好友申请通过后，微信名叫“吕不”的人向他推荐“流量王”的创业项目，号称“0门槛、0风险，包赚钱”，不仅如此，他们号称加入价值19800元的“高级合伙人”项目能够获利更高。
▲“流量王”的广告页
红星新闻记者通过搜索短视频平台发现，目前抖音平台用户名称为“校园达人吕不”，仅有一个162粉丝的账号，在快手平台的账号名为“吕不(校园达人)”拥有141个粉丝。在抖音平台，该账号名为“校园指路人吕不”，截至3月24日共计发布9个视频。账号发布的内容文案为“正义的人赚不到钱”“游戏玩的菜还能靠游戏赚钱”“为什么大学不教你赚钱?这条视频告诉你答案”，视频中的唯一的出镜者“吕不”自称带领1000名学生经济自由，走出迷茫，以一个过来人的方式分析电商、社群运营等，其视频最后一句话总是“持续分享，让你的大学生活不再迷茫”。
李辉出生于普通家庭，平时会通过网络兼职获得一些薪酬。2022年1月，他被“吕不”视频内容吸引后，也产生了在校园里创业赚钱的想法，“刚开始以为那就是发布抖音视频，想找一个学习之余稳定的‘副业’。”2022年1月6日，李辉向“吕不”交了500元定金，1月9日，李辉通过支付宝支付的方式补齐了2480元尾款。在这期间，“吕不”没有向李辉介绍具体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方法。李辉表示，“当时没想明白，头脑发热就把钱付了。”
▲收款方显示为杭州盈梦文化
在支付尾款后，李辉被邀请进入一个微信群，群内有140人，结合其他受害者提供的信息，李辉认为这样的群还有几十个，并且大部分加入群内的都是大学生，群内成员不能相互添加好友，且群内还有附和的“演员”。
加群后李辉才了解到他们所谓的赚钱方法——把自己打造为成功创业青年人设，以此吸引粉丝关注，引诱他们付费加盟项目，自己则从中获利。
红星新闻记者从李辉提供的教学视频中看到，由“吕不”直播教成员如何打造人设，他以某人简介为范例：“(上面写着)年纪小就出来混社会了，取得了特别大的成就，并且有两家短视频互联网公司，这些都是编的，(设置的)头像背景也要和炫富沾边。”“吕不”称，之后每天就能收到多条私信，而他也会专门找人统计成员们的私信数据，“这个统计私信的人会做记录发到销售手上，由我们的销售来帮你们完成成交。”完成付费加盟项目，他们可以从加盟费中获得10%的提成。
除了“流量王”项目，该团伙还称有“19800元高级合伙人”项目。不同的是，高级合伙人，可以打造个人专属IP，有最高50%的拉人提成。
一个月无收益想退钱未果
质疑骗子被清除出群
“这不是传销吗?”李辉表示，自己进群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和他理解的创业并不一样，第二天他便在群里提出质疑，要求退款，却被移出群聊。之后，李辉一直联系不上“吕不”。
▲因要求寄合同被移出群聊
据2021年11月12日云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的《识别防范网络传销有关知识》称，网络传销主要采取通过利用网上银行、网上支付等方式收缴入门费或者会费，直接(或间接)诱骗拉人作为自己的下线从而获利。
这样的套路是怎么获得大学生信任的呢?据山东某高校的大一学生汪某(20岁)讲述的付款过程，对方会给出低于原价近一半的优惠活动价格，称活动即将结束来引导付款，在付款前又反复强调会有专业导师一对一、手把手带，并用“成功案例”证明项目可信度。
▲“流量王”的广告页
红星新闻记者从“流量王”的广告页面上看到，“流量王”项目原价9800元，活动价5980元。李辉透露，对方说有优惠，项目广告价目是从5980元降至2980元。广告上，醒目的关键词为“包赚钱”“易变现”“项目稳定”“收益暴利”，并提醒单人平均每天300—1000元，强调“0门槛、0风险，一部手机一人一个抖音账号即可，每天躺沙发上发抖音也能月入2w+”。
▲转账截图
据汪某讲述，他当时看到视频时，“吕不”有60万粉丝，跟现在60多个粉丝的“吕不”是同一个人。其庞大的粉丝数量让汪某没有怀疑，2021年11月，汪某在抖音平台关注到“校园达人吕不”的视频，随后被引导付款定金与尾款共计2980元。
按照“吕不”的教学课程，在运营十几天后，汪某的视频账号被平台封号，同时也没有吸引到人参与项目，十几天内只是涨了3到4个粉丝。
▲培训视频
广东某高校的明某(21岁)回忆，他是2021年12月10日入群，当时吸引他的，是 “吕不”称他有很多赚钱的项目，一对一导师教学，加入后大部分人两三天就能给回本，最迟半个月。此外，“吕不”还通过其朋友圈中一些“成功案例”，如在项目中赚取到费用的付款截图让明某相信，该项目能够真正赚到钱。明某推测，“其实那都是一些演员，都是认识的人之间相互转账。”
此外，据明某描述，导师会在群里发布一些“奖励大饼”，如许诺若成功拉到足够数量的人就奖励一台苹果电脑。“这样，很多人就会主动去发抖音视频，我也发过三四天。”明某表示，但没有听说有人成功拿到过奖励。
▲微信聊天截图
2021年12月13日，也就是近一个月后，明某察觉到该项目并无收益，并向“吕不”反馈问题。微信截图显示，“吕不”称其工作做得不好，并表示“别人怎么能赚到钱，你怎么不行，你该想的难道不是怎么克服困难吗?”明某希望退钱时，“吕不”的态度非常坚决：不存在退钱这种操作，并告诉他进群一天赚到钱的人很多。
2022年1月5日开始，据聊天信息，明某向“吕不”咨询其他项目与“多天无收益”等问题，对方已没有再回复。明某表示，在2022年1月底，他将别人质疑“吕不”为骗子的文字信息发布在群内，随即就被清除出群。
警方初步认定为经济纠纷
告知其提高判断力
事后群内不少成员向短视频平台反映过该问题，但“吕不”账号被封停后，又有不断“复活”的小号。于是，李辉等人向杭州盈梦文化传媒合伙企业所在地杭州市钱塘区市场监管分局进行投诉，也向警方报案。
市场监管局在1月27日回复称，监管局对于李辉反映的信访事项决定受理，经核实，该企业查无下落，无法联系该企业，拟将该企业列入异常名录。监管局对李辉给予提醒，注意防止被骗。红星新闻记者查询发现，目前州盈梦文化传媒合伙企业在天眼查网页上已有“经营异常”的标签。
▲“项目导师”不回复信息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流量王”项目的广告页面显示公司名称为“浙江国梦传媒”。据天眼查信息，浙江国梦传媒集团有限公司目前状态为存续，其法人代表为朱某锋。据李辉提供的转账信息显示，支付宝转账的接收方名称为“杭州盈梦文化传媒合伙企业”，该公司法定代表人与上述公司同名。记者多次拨打浙江国梦传媒集团有限公司电话，在拨通后均被挂断。
杭州市萧山区经济技术开发区市北派出所一民警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接到李辉报案后，经上门走访发现，浙江国梦传媒集团有限公司是真实存在的。记者询问杭州盈梦文化传媒合伙企业是否存在时，该警官表示不方便透露。
上述警官表示，已经联系过李辉，初步认为是经济纠纷，并告知他要提高判断力，建议他可以凭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信息去咨询律师。
2022年2月，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经济犯罪侦查系张铭辰在《新形势下的网络传销犯罪的侦办难点和对策研究》一文中指出，网络传销具有隐蔽性难以取证、涉案范围广管辖难定的难点，案件的相关涉案地区都具有管辖权，管辖权的不明确导致案件属于此地侦查机关管辖还是彼地管辖存在争议。此外，由于网络传销案绝大多数是电子证据，如何准确及时地进行冻结并提取出有效信息、准确打击犯罪也是一个难题。
李辉表示，自己想过用法律手段进行起诉，但不知道从哪处下手。明某向记者提出担忧，一是他们没有钱请律师，二是对方记录了他们的姓名、年龄及院校，担心对方会通过身份信息威胁他们。李辉希望此事能引起更多同学的注意，将这些所谓的“校园创业成功学大师”曝光，“追回款项是其次，我真心希望更多的人不要上当受骗。”
律师：相关人员可能涉嫌传销或者诈骗
可寻找更多证据报案或向法院起诉撤销合同
在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付建律师看来，由于大学生社会生活经验较为缺乏，且大学期间消费相对较高，大学生有创业或赚钱的需求，时间也相对充足，因此容易被这些不正规组织欺骗。“这些组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欺骗大学生推销，骗取高额费用的行为可能涉及集资诈骗罪。”
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蓝天彬律师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如果该公司向李辉等人推荐和介绍“流量王”项目，号称“0门槛、0风险，包赚钱”，收取费用后，没有提供许诺的“一对一指导”服务，也没有进行专业培训，只是让李辉等人发布视频，吸引人员，那么该公司涉嫌以欺诈的手段，使李辉等人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合同，属于可变更、可撤销合同，李辉等人有权请求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挽回自己的损失。
“如果查实该公司没有实际的培训服务，只是空壳子，通过发布虚假信息，通过人拉人的方式吸引更多人，骗取财物，那么该公司相关人员可能涉嫌传销或者诈骗。”蓝天彬律师说。
蓝天彬律师建议，李辉等人可以搜集和公司人员沟通的微信记录、录音录像等，搜集该公司工商信息和营业信息，证明是否存在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财物等行为，是否通过引诱参加者继续发展他人参加的方式骗取财物，以及寻找更多受害人，一起去报案。
除了可以继续搜集证据材料去报案，蓝天彬律师表示，李辉等人还可以去法院起诉该公司，要求撤销合同，退还款项，挽回损失。
付建提醒，大学生应该保管好个人的身份证、各类密码等重要隐私信息，防止被一些不正规贷款机构利用。其次，在找寻各类兼职的过程中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被蝇头小利诱惑。最后，可以在正规平台或者有合法工商登记信息的机构找兼职或者工作。可以签订相关劳动合同或者协议，保护个人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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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星新闻记者 罗丹妮 实习生 李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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