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我的故事 来稿 | 一个关于“被霸凌”的故事

撰文/予妙

编辑/罗预

图片/网络

我出生在云南附近的另一个省的一个小镇上，父母工作比较忙，我是外婆带大的。我比周围绝大多数同龄的男孩子都要细腻，自然而然的会有很多肢体动作。

在大人眼里，男孩子是不能这样的，几乎从小到大，我被见过的绝大多数长辈、老师甚至年长一点的同辈教导过，不能这么“娘”，同龄的小伙伴有些会觉得我柔弱，也觉得我父母不常在我身边，时常会欺负我。

虽然我不是特别懦弱，打我我就会反击，但是这样反而招来的拳打脚踢更多。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小，可能是不在意，我觉得就是小孩子很顽皮，在小学三年级前，我对这件事都不是很在意。

三年级有一天放学回家，我被一个混混拦住了，他见我柔弱，准备向我要钱，可是我就是不给，结果反而惹毛了他，他把我拖到一个小巷子里，上来就是一顿毒打，我狠狠的咬了他的胳膊，对他的脸又掐又挖，甚至在惊吓中给了他好几巴掌。这些反击让他愤怒激增，他拿出卫生纸，裹成一团用打火机点燃，狠狠的塞进了我的嘴里，灼烧和疼痛从我的嘴开始蔓延到我身体的每一处，眼泪伴随着羞耻与不堪在那个空间蔓延着。

后来因为伤口实在太大，老师和家长都知道了。但是事情发生后，虽然大家有关心我的伤势，但是还是免不了被指责:

你阳刚一点不是就不会被欺负了？

他怎么不一直欺负别人，就一直欺负你？

你给他钱不就好了，打不过为什么还要逞强，你怎么那么傻？

……

我听到类似的话从我父母的口中说出后，也会反思，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所以我才会被欺负？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并不是。

后来我就被班里的男生孤立，基本只和女生一起玩。可能缘于那次伤害，多数同龄男生那些喜欢的富有攻击性的游戏，我是怎样逼着自己喜欢都喜欢不起来。多数大人都觉得我这样不对，也会各种教导我，母亲甚至会去寻找那种没有攻击性且没有不良嗜好但很有男性气质(类似刘昊然这种)的男生，希望我和他们做朋友。

这种区隔对待反而给我造成了更大的困扰和伤害，我时常想是不是我是因为不同才被霸凌？我努力的变得更大家变得一样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是不是我太没用了？

伴随着这样的情绪，父母因为工作调动，我转学到了另一个县。那时已经步入小学的高年级，大家开始发育，这个时期带着“不同”突然闯进ta们世界的我，免不了再一次被霸凌。以前还好，可能只是那一个男生，之后从那一年开始，到读大学前，我一直遭受来自男生群体的霸凌。

刚开始，小学阶段，我只是经常被男生脱裤子，说要验我的身，或是把我的双腿弄到电线杆上，还有被男生开一些不怀好意带着嘲笑的黄色玩笑，比如：

你的毛和你的身高一样短，当然打不过样样都比你长的我。

而我也发现，告老师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引来老师的挖苦，因为ta们打从心里觉得男生不该这样，告诉家长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被其他人嘲笑，因为自尊且不想家人担心，后来我都是自己解决这些事。

初中，之前的这些霸凌依然存在。

我认识了一个腐女朋友，之前我也知道LGBT的一些事情，不过自己没有往那方面想，因为她，我很自然的完成了我喜欢男生这件事的认同，但这件事多数人看来不太正常，言语上的辱骂也多了起来。

我被吐过口水、写的很好的卷子被人揉成一团来打我……后来军训的时候，我差点被性侵，就是有人用像强奸一样的手段，命令我帮他自慰，当然还有很多肢体上的羞辱。

我怀着极大的恐惧和不堪，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逃离了哪里，我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中考的时候，我们需要住到另一个地方集中考试，我们分到了一个高中的集体宿舍。

第一晚我洗澡时有人夺门而入想要偷拍甚至做一些别的事情。熄灯后，我被他们用皮带绑起来，手脚被捆绑在双层床的支架上，他们学着AV里想对我进行一些像SM的东西，还有人在录像。当然这件事不是建立在双方的性愉悦上的，我没有快感，只有羞耻。他们抽打着我，脱去我身体上的衣服，伴着嘲笑，还希望我满足他们。

我再一次花了最大的力气，逃离桎梏，用嘴解开桎梏，抢过手机存储卡，搬着我的东西，一个人躲到了一个堆满柴火，之前没人愿意住的房间，伴随着眼泪，迎接完了中考。

自那以后，我对像军训一样的集体住宿充满了恐惧，高中我装病一天都没有军训，在家玩了一周，大学也是尽量逃离一切我觉得危险的地方。

高一住校也伴随着很多不好的经历，比如：回寝室的路上被高年级的人堵住，以前可能只有男生霸凌我，现在伴随着女生。除了以前经历过得，还有很多新的霸凌方式，比如：

让男生绑着我，逼我被她们涂指甲油;

男生不让我进男厕所，女生成群推我进女厕所逼我蹲着上厕所，好不容易进了厕所，想推我进尿池或粪坑;

在我的抽屉或者是凳子上贴上撒满红墨水或用过的卫生巾说是我用过的;

装成是我去贴吧跟人表白;

直接被班主任人身攻击……

后来直到大学，我没有再住过校，也一个人独立着。大学虽然比起中学时代有所好转，但是一般变成在背后对性别气质的嘲笑、性倾向的辱骂。

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些阶段，我都遇到了很多富有正义感的人，虽然以女生为主，但是还是有一些很宝贵的男性同胞，比如：初中被人围到被打，一个救起我的高年级哥哥;高中一个总是帮我出头的一个姐姐的男朋友;大学一个在性别认同上帮助我很多、在我遇到很多困难时帮我出谋划策的双性恋男生……

我曾有为他们心动的时候，也有觉得自己很犯贱，明明那么讨厌霸凌我的男性，为什么还会这么着迷于男性，这些心动伴随着不安与不自信，让我无法说出感情，或者觉得说出来可能连朋友都无法做，我一直在感情这件事上唯唯诺诺。甚至当我告诉自己，帮助我的他们和霸凌我的他们不一样，我喜欢的是有美好品质的男性，我都觉得自己好贱。

这些经历让我乃至到现在建立起亲密关系都很难，虽然偶尔有追求者，但是如果我感觉他有攻击性，就很难打开心扉，有时甚至会惧怕两个男人共处一室。

而且因为之前觉得同性恋是一件不能见光的事情，即使我遇到喜欢的男生，很多时候也不敢大声说出口。

喜欢无法隐藏，知道这些情绪都很没有必要，我也一直努力的在克服。

我知道，究其原因是来自我成长时期对性知识的匮乏，没有建立起较系统的知识来解决我那时的担忧和问题。性教育是必要的，我希望性教育能够广谱化，希望全国各地能够出现更多像平行一样的机构，能够走进学校，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让ta们能拥抱自己、拥抱生命，让ta们能轻松的面对性、自由的谈论性、健康的享受性。

我曾经想象过，霸凌过我的人过得很艰难，可后来当我真的听闻好多霸凌过我的人现在也过得不怎么样时，我反而没有得到我预想中的喜悦。这件事一损俱损，没有一个人是赢家，在暴力中也没有局外人，只有心怀包容、仁慈和感恩，才能过得愉悦、变得幸福、走地更远。

我用了好久，花了很大的心力才把这些整理完，中间一度身体出现痉挛反应到无法动笔。我想很多人或许也不理解，为什么我要展现自己的伤疤和痛苦？在写完之前，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有一股劲让我觉得我有必要把它写完。当我写完后，我才明白，人要爱上自己的方方面面，无论好坏，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曾也因为这些经历痛苦、彷徨、不自信过，当我一度压抑它们，不仅没能让自己好起来，反而让它们像毒液在我身体里盘旋。它们也是我身体、生命和人生的一部分，如果连我自己也因为所谓评价、所谓对错、所谓美丑去评价它、忽视它、躲避它，觉得它不好就不去展现，那这个问题就永远不会解决。展现伤疤固然残忍，且伴着疼痛，但如果能挤掉脓水，让自己好起来，让人们撕掉所谓美丽的假象，看到问题、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我直到现在都很讨厌听到“你要有阳刚之气”之类的评价，我觉得这句话是对男性最大的伤害、最大的物化和最恶毒的咒骂与脏话。任何事情不能强调最二元甚至一元的气质，割裂掉这些细微同时又巨大的诉求，是一种霸权。

这个世界的美妙在于多元和丰富，在于诸多与众不同的颜料汇集在一起而形成的斑斓画卷，你也因你的“特别”而美丽。

写完于2019年5月17日凌晨1点28分

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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