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版 | 残障义工网络抗疫故事 ②

武汉的聋人在疫情中是如何度过的，他们遭遇了什么，通过收集他们的故事，希望能让人从故事中得到一些启发以及思考。“残障义工网络抗疫故事计划”获得银杏基金会的支持，其中有五篇聋人的故事，采访全程使用手语，然后转译成文字，为了让更多的手语使用者观看，我们将文字做成手语版。经受访者确认与同意后，我们将一一发布。

残障义工网络抗疫故事②   银杏公益基金支持

我是琪琪，武汉人，是武汉第一聋校美术组老师。

1月15日我从武汉出发去美国旅行，直到1月23日看朋友圈才知道武汉封城的消息，每天确诊几千人，感觉很恐怖，那个时候我母亲劝我提前回国，我当时还没有收到航空的取消航班通知，所以就觉得还是按原计划2月1日回国就好。因为改期票价很贵，也想既然没收到通知那说明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没想到1月30日的时候收到航空公司取消航班的通知还全款退款，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疫情真的是非常严重，也完全没有其它的售票渠道了。因为在美国消费十分高昂，为了可以挺过去，想去消费比较低廉的地方，我一行选择了1月31日去墨西哥。在墨西哥的时间里，我每天都会关注飞猪、去哪儿的机票，但一周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回国的航班，我还发现墨西哥没有直飞国内的航班，美国才有。当时我父母也出意见说可以去大使馆求助，我一查从自己到墨西哥驻华大使馆的距离，路途遥远且不便前往，考量到就算有机票也是要从美国中转，所以决定去美国洛杉矶。

我父母以及亲人也帮我写信给美国驻洛杉矶大使馆和美国驻旧金山大使馆，告知了我的情况，请求他们协助。我在墨西哥待了一周后，2月7日我到洛杉矶大使馆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笔谈交流，大使馆工作人员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我还没有写完要问的问题，大使馆工作人员就回答了问题，说目前有飞往北京的航班，建议搭乘这个航班回国，但一张机票要三万元，但我不想要去北京，想要直飞武汉，大使馆工作人员说没有办法回武汉，之后简单粗暴回应说“那就等消息，可能会有包机”，我在这个沟通过程中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不耐烦。最后留下了联系方式便被打发了。

这个时候我父母跟我说，如果现在没办法回国，那就在美国多呆着旅行吧，经济有困难的话就跟他们说就会得到支持，这让我压力少了很多。因为我的亲友也给旧金山大使馆写了信，我之后收到了旧金山大使馆工作人员的短信，询问核实了情况，然后告知我说月底可能会有包机，但是目前不太确定。我一行决定一路旅行到旧金山，这样如果有飞机回武汉也方便。在一路往旧金山的路途中我与旧金山大使馆工作人员保持联系，我觉得旧金山大使馆工作人员态度非常非常好，因为不论怎么样都会及时回复，与洛杉矶大使馆工作人员的不回复信息的怠慢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在洛杉矶大使馆的时候，我联系好友逗逗君告知情况，她第一时间联系了美国朋友包括在美国读书的中国籍朋友，告知我的情况希望得以帮助。美国朋友联系了全美聋人俱乐部以及一些朋友，但是之后并没有回音。兴许是因为联系不及时或是其他不可控因素。而且我一行并没有固定待在一个地方，而是沿途去旧金山。

到达旧金山之时，还是没有能够回国的消息，但是我从未放弃每天在购票平台关注回国机票，忽然看到有售卖从洛杉矶飞北京需中转沈阳的机票，我毫不犹豫订了票，紧接着坐9个小时的大巴到达洛杉矶，辗转到机场。

到了机场，我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及情况之后，非常顺利地登机。到了沈阳之后，我一行三人以及同机的湖北籍乘客被优先邀请下飞机。我心想坏了，肯定是要被抓去隔离。结果是被带去一个小房间用水银温度计测量了体温，两边腋下都测量了，我一行三人都是36度，之后就是例行咨询，此过程都是由我作为代表与机场工作人员笔谈沟通，因为我在三人中中文能力最好的。询问内容包括：从哪里回来，去美国做什么，什么时候去的，待了多久。然后就没事了，也没有要隔离。于是我便问：我们可否不转机去北京直接从沈阳飞武汉？工作人员说要与领导商量，我看到他们商量但是从表情推测“领导”不想处理让自己变得更麻烦，会希望我们按原计划飞北京。我从对方说话的神态推测得到验证，那位工作人员说领导说要我们按原计划转机去北京，害怕我一行逃跑，两位工作人员全程陪同我一行办理转机登机手续，直到确认我一行的行李过了托运，工作人员才离开了。

在沈阳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我收到了健康登记表，里面有北京地址的填空栏，我没有填写，也让同行的人不要填写，因为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住。琪琪同行的朋友说，那我们一定会被隔离，我心里已经做好被隔离的准备了。空姐看到我一行没有填写在京住址便咨询，我首先说明了自己是聋人，空姐便没有再继续询问。到达北京机场之后，通过简单的例行检查之后，便没有人管我一行，我在机场预定了机场附近的酒店，订了一间被退一间，连续定了三间酒店全部被无理由退掉。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于是上网查询，看到高铁还在运营，于是想也许会有到武汉的票，但是没有显示可以到武汉的火车票。我原本想预定北京到岳阳的火车票，但朋友说还是先去火车站看看是否真的可以乘坐，万一出了机场被抓去隔离，买了票也没有用。我觉得有道理，于是我一行从机场到了北京西站。没有被拦截，一路很顺利，火车站空空的，还是凭借仗义相助的人成功购得往武汉的火车票。

我在火车站第一时间联系了武汉社区，社区说无法回去，于是又联系了硚口区残联，硚口区残联帮忙联系了武汉市残联，但各方都在说要我自行联系确认是否可以回武汉，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问题我怎么确认，难道不是残联比较清楚吗？在我朋友的母亲给武汉市残联打了三次电话确认残联会派车去武汉站接我一行之后，我第一时间买了2月27日的火车票，但我非常不安，这个时候我老公的朋友的妹妹是武汉的志愿者，有志愿者通行证，取得联系并确认对方会来武汉站接人之后，我才稍微安心许多。

这个时候我的好友逗逗君也跟我取得联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并说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说。我说比较担心的是无法到武汉站，逗逗君告知琪琪守语者有志愿者可以开车去接，不用过于担心，还说等高铁开动后咨询一下列车长看看，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

27日晚上七时，我收到逗逗君消息说有人在孝感下车，所以武汉应该也可以。八时的时候我顺利在武汉站下车，残联的人没有来接，我也没有联系方式。我老公朋友的妹妹因为提前联系，所以我一行出站就被接到，顺利将我一行送回家。

我在车上的时候给小区物业发消息咨询如何进入小区，物业回复说4号门有人员值守，我按流程做好登记测温即可。到了4号门因为和值守人员无法沟通，我将和物业的对话给值守人员看，值守人员没有看具体的对话内容只看物业人员的名字就让我进入小区，非常顺利。

到家之后，家中没有任何食物，我咨询物业，物业工作人员推荐了名片给我，这个人发送微信语音给我，我说自己是聋人，对方就将我拉入一个老人弱势群体免费赠菜群，第二天我获得了免费菜。之后因为物业的介绍，邻居也很热情地帮我购买肉类食品。

在此期间，好友逗逗君也给我送来了84消毒片以及生活物资。

我觉得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是沟通，如果是中文能力不好的聋人，可能会非常困难。所以我希望美国的驻华大使馆能有中国手语翻译，以及飞往中国的国际航班也提供中国手语翻译，这样的话就能大大降低沟通成本，可以真正地解决问题。

另外我对残联的做法非常不满，因为残联不接人也完全不告知，如果我没有做好二手准备，那怎么办？而且全部都是座机电话联系，我一行完全没办法打电话，也没有手机号码可以联系，微信群的残联工作人员以及社区都只会踢皮球，让我觉得如果不靠自己完全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感受到官方专业到位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