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聋人的合理便利"之同步字幕有感
为了能够真正地参与社会,我参加公益界的工作坊、培训、沙龙等通常都会向主办方要求提供“同步字幕(同步地把声音语言转成文字)”或“手语翻译”的合理便利。
许多人都以为我能听能说的,干嘛浪费资源要申请这个合理便利?
是的,我戴助听器能听到,可以说。但我能听到不代表我通过助听器这个辅具,就能够完全听得清楚了,让我听清楚需要同时具备许多因素和条件,比如你要面对着我、口齿要清晰、口型要标准、发音要是低频的、周围环境要安静、不能使用麦克风说话等。请注意,以上条件是同时具备的。
因此,在诸如此类的会议场所,都是用麦克风说话,那我就没办法听清楚了,因为有回音。不要问我为什么听不清楚,因为我是聋人,我听力就是不好,不论做什么,我的听力就是不能被治好。
所以我并不是浪费资源,而是我真的需要。
可是,这个合理便利有时对我并不是完全合理便利,这天,我经历了一场速录的演变过程。一大早到达会议室的时候,我被告知速录师会跟着我坐在我身边,我自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坐在哪里,速录师就会坐在我旁边。然后我就挑了一个讲者、投影幕以及速录屏幕都在我同一个视野范围内的好位置。
然后,会议即将开始之前,我才发现速录师的位置早已被安排好在最后的中间位置。
(图为速录以及投影仪的位置,蓝色格子衬衣旁边的椅子就是我坐的位置)
工作人员让我坐速录师旁边,我看了一眼,没说话。然后坐下来,发现投影幕前面都被人头挡住了,然后讲者在另一个方向。
速录师有两位。一开始是盲人在打,然后断断续续的,语句也不连贯,投影仪简报上的内容我也看不见,信息缺失的非常多,整个人都浮躁了起来。
焦虑之中,我出去跟工作人员说可否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调整一下位置,他连忙打断说不行。我说我要调整是有原因的,我把原因给他一说,他说要看场地的安排、有无电源。
接着我又不死心地去找会议主办方的负责人说了这个情况,他立马雷厉风行地让工作人员现在、马上调整。即使我说不用现在,他依旧坚持马上调整,让我看到了他对我这位聋人的尊重。事后想起来,权利这种事情真的是不说出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而且,说出来以后就能获得处理,显示了并非别人不愿意,只是你没说。
(图为我向主办方负责人提出建议后调整的位置)
换了一个位置,速录师也换了,盲人速录师在一旁默默练习,另一位速录师打得挺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讲者还是不在同一个视野范围,但比刚刚好很多了,信息接收的很全。
(图为讲师在投影仪前,这才是我最理想的状态,可是讲师只是偶尔才走到这里)
下午换了一位盲人妹妹速录师,她打字的速度很快也很流畅,就是错别字较多,虽然对我而言,我只需要顺着读,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错别字只是同拼音不同字而已。可是我想到的是,如果是不会拼音的聋人怎么办?(一般的会议速录和提供给听障者的同步字幕还是略有区别的,会议速录的目的在於做成会议记录,而同步字幕则力求当下尽量全面地把声音语言转换成为文字)
然后突然字不动了,设备坏了,我就一直看着,盲人妹妹速录师一直在打字,完全没有察觉到有问题。我就开始看讲者,还好坐在前面,离讲者近,看口型还比较清楚,但还是没法完全读清楚。
电脑重启之后,好了。两位速录师开始同时工作,盲人妹妹打的错字,另一位速录师逐一改正。这下我才觉得比较顺畅了。可是我又想到的是,刚刚设备坏掉之后,我那一段时间的空白。
(看到两双手了吗?一个不管不顾的打字,一个追命似的改正)
需要依赖工具的沟通和人与人直接的对话也是不一样的。心想,如果手语翻译在就好了,因为手语翻译是人,除非手语翻译现场倒下,不然信息不会出现断片的情况。(这也是为什麽同步翻译需要两个人轮替,只有一个人,可能真的的会倒下)
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手语翻译和同步字幕不是一样的,因为两者是不同的语言,一个是将汉语翻译成手语,一个是把汉语声音转成文字。一个是翻译,一个是记录。
这一场会,让我有这么多的想法,真的是获益匪浅!
没想到,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一名项目协调员提议说要玩一个游戏,叫欢迎新朋友,拍拍桌子叫名字。在玩了一轮之后,我实在是没办法听到叫谁的名字,于是我跟协调员讲我听不到叫谁的名字怎么办?他听完我说的之后,就望去另一个地方,然后说还要玩吗?然后就说时间来不及了,就离开了,没有下文,留下满是问号的我。
(游戏规则如图所示,来,咱们玩起!话说你看得懂不?)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然后下午的小组分组讨论,我去了一个组,全程看口型和听参与讨论,很累很难。因为周围别的组讨论的声音很大,盖过了我们组所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听到的只有噪音。
我实在很难想象如果一个聋人,和我不一样的聋人,他不会说话,只会手语,会是怎么样的。对於愿意提供合理便利的主办方,我很感谢他们愿意尊重我的权利,不再漠视。
勇敢地纪录下这一切(冒着被怪罪”不知足”的风险),同时,也是因为我相信希望未来会更好,让合理便利(reasonable accommodation)成为通情达理(reasonable)的双向适应(accommod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