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摇滚吉他手到乡村夏令营志愿者
“我曾经恨过这个世界,我曾经只会表达愤怒。后来,我在乡村夏令营给孩子们种了一颗种子,我感觉这个世界更好了一点。”
作者 | 焦玉玺
2019益微青年乡村夏令营队长计划队长
我接下来叙述的是一个正在进行的故事,从我感到痛苦的那一刻开始。
我是个典型的留守儿童,从三岁到十二岁,留守儿童这个角色贯穿了我的童年。我的父母为了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需求,去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一年甚至几年回家一次。
我由我奶奶拉扯大,我奶奶是个典型的中国北方农村妇女,她小时候有在广州上过女中,有一定的文化程度。后来我听到莫言在一本书中提到他的母亲,我从他母亲身上找到了我奶奶的影子。如果我的童年没有我奶奶,我可能不会成为现在的我。
我的奶奶
我小时候是个放羊娃,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在课余时间放羊,直到初中毕业。
那时候我非常内向,很少有小伙伴陪我玩。当然,有时候我享受这个过程,和小羊羔玩耍,在青草上打滚,与同行的爷爷聊天。我的二伯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他在我的前十八年中带给我的温暖是多于我的父亲的。
所以说,我的童年虽然孤独和清苦,可是我能感受到关爱与温暖。
后来我的父母从外地回来了。我心里的感受发生了变化,我把这种感受定义为痛苦。
我的父母文化水平不太高,并且有着中国传统的教育观和伦理观。“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真是太恶毒了,我不清楚这句话让多少儿童拥有了难忘的痛苦经历,可是我亲身感受到是有多么的痛苦。
其实我是没有挨过多少打的,可是我的父亲掌握了一些折磨人的技巧,比打我还要难受。他是个酒鬼,每天晚上耍酒疯是必备的日常活动。他经常在醉酒之后跑到大街上说我家的鸡毛蒜皮,并且大多矛头针对我和我妈妈,好像在他嘴里我们没有一丝优点。
可能没有经历过这个的伙伴不太了解这种感觉,自己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说着我或许有或许没有的缺点,他好像挺得意的样子,就好像......我比喻不出来。而这种折磨只是众多折磨人的技巧之一。
我的故乡
这种痛苦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现在想想真是佩服我自己,我在这种状况下没有做出太过激的行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考的压力挺大,对于我来说,高考的压力更大,我虽然讨厌学习,可是我知道,我只有达到很高的层次,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人生。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痛苦更远一步,离幸福更近一步,直到现在。
高中是我接触摇滚乐的开始。
其实我初中就经常听乐队,高中时候压力变大,就越发喜欢摇滚乐。我想我选择了一个合理的宣泄方式,在摇滚乐的世界中,我忘记了痛苦。
高中时候我自己偷偷买了一把吉他,是个非常破的不知道几手的吉他,我一点点的学,没有多余的钱报班,就这样练就了我的半吊子吉他水平。
那时候我的网名就是痛苦的信仰,这是我最喜欢的乐队,直到现在我的网名都没有变。
后来上了大学我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就在大一刚开始加入了个乐队,由于吉他技术不太行,暂时担任比较轻松的节奏吉他手。
我们乐队是个非常小的乐队,甚至连个专业的主唱都没有,都是贝斯手兼职主唱,但是这个乐队的氛围比较好,只愤怒该愤怒的,绝不盲目。
右一吉他手是我
二零一七年下半年真是神奇的时期,我爸居然戒酒了!因为疾病他把酒和烟戒了,从那之后他好像变好了一些,那个春节也是我过得最轻松的一个春节。
从那时候我开始觉察到我身上的戾气开始慢慢变少,我开始思考一些东西。因为我感觉摇滚乐是无力的,只能作为一个宣泄的途径,做出的改变却很少,我开始思考我该如何做出改变。
河南大学绿芽支教团,这是个给了我机会的社团。
河南大学每年有个叫做百团大战的社团招新活动,我大一的时候同时加入了我的乐队和这个支教社团,但是我当时对支教和公益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我表现不是很积极。
我记得那时候看了某一年西部计划的宣传页,被那纯洁的大眼睛震惊了。这个小女孩用砖头垫着本子写字,手已经冻得通红,可是她那清澈的大眼睛里透露的渴望深深震撼了我。我那时候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和感觉,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第一次萌生了这种想法之后,我很纠结,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我乐队的成员。
终于有一天,我下定了决心。
一次普普通通的排练过后,我说了我的想法,出乎我意料的是,兄弟们只是默默的拿起乐器,打开谱子,唱起那首我们排练了无数次的《再见杰克》。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感觉到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我告别了我的摇滚梦,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弹过电吉他。后来我的贝斯手大哥告诉我一句话我记到现在:“兄弟,咱们玩摇滚的,一半是因为觉得很酷,另一半是因为觉得真的痛苦或曾经痛苦。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不怪你。”
就这样,我不再是一个节奏吉他手,我开始关注公益。我尝试着多接触多了解中国目前的教育发展状况,并且尝试着做一个支教志愿者。我参加过我们社团的日常支教、线上支教、暑期乡村夏令营,其中暑期乡村夏令营真正改变了我对所做事情的理解。
在筹备暑期夏令营的过程中,又有一件事刺激并影响了我。
二零一八年上半年,我经历了一些事情,从小待我如亲子的二伯因癌症去世。直到现在我想到这件事仍然难以释怀,我为什么那么不孝,在他生病的时候我没有照顾他,甚至在他弥留之际我都没在他面前。
在发丧的时候我像是变了一个人,当我爸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馄饨,我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感觉馄饨在嘴里好烫。
我定了最快的车票,安排了我不在的时候需要完成的事,直接回到了家。因为我二伯没有子嗣,我作为孝子披麻戴孝。
整个过程中我没有落一滴泪,可是我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
短短半年,我见证了这个世上最疼我的男人从健壮变得佝偻,从站着到躺着,从有血有肉到一盒碎骨。我把我二伯的骨灰一块一块,一点一点抖落到棺材里,我那时候已经坚持不住了。
可是我不敢倒下,我还有年近八旬的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要托起她。
我以为我心肠够硬,不会再流泪,可是到了那一周我和二伯固定打电话的时间,我掏出手机,拨打那个号码,突然意识到,我二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突然想哭,然后就忍不住了。
我意识到,世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我好像从那一刻变成了一个男人,我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这个世界对我确实不公平,它把为数不多的疼我的人带走了。我曾经恨过这个世界,我曾经恨过我爸爸,我曾经恨过我看不顺眼的人。可是,我应该学会爱他们,我不想让别人承受这种痛苦,不管那人与我相关还是相关。
我更坚定了我要做的事情,我要让这个世界更好一点。
经过一学期的筹备,我终于去到了河南省驻马店的狮子口小学。这个小学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太好了,什么都有。
这里的孩子小学六年的阅读量可以超过三百本,我们的联络老师是时想老师,一位参加过V立营、得过马云教师奖的优秀乡村教师。他们的基础设施也很棒,实验室和音乐教室都很完善,教学器材有很多。
和孩子在一起
可是,作为科学老师的我去取实验器材的时候,我发现这些器材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这些教学物资没人用过。
当我们队的教授英语的志愿者在教六年级的孩子one two three这样简单的单词时,我很疑惑。后来我知道了,都是因为没有老师,他们没有英语老师,他们没有科学老师,他们没有音乐老师。
我有些明白了我们需要做什么,我们要扮演什么角色。
我所带的一年级后面的墙上贴了一句话:相信种子,相信岁月。我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他们相信种子,谁给他们播种呢?他们没有英语老师,我们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教会他们很多英语,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们播种种子。
这种理念一直贯穿整个乡村夏令营。
我给了孩子们一些绿豆种子,让他们播种下去,告诉他们,这叫做希望和爱。我们给他们播种希望和爱的种子,早晚会结出希望和爱的果子。
我除了教科学之外还教音乐,哈哈哈没想到吧。
我在教二年级音乐课的时候给他们唱了一首《父亲》,出乎我意料的是,一首歌唱哭了全班这些七八岁的孩子,并且他们回家后给他们的爸爸打电话唱了这首歌。
说实话,我唱得不好听,孩子们唱得也不太好听,可是我认为我在那一刻成功地播种了希望和爱,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孩子,不论他们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爱和希望会永远伴随着他们。
我的初心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不想让孩子们受到我小时候那种伤害。
如果真有孩子受到了伤害,我就去抚慰他并让他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如果没有,我就教他们避免伤害,让他们一直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会尽我最大所能去实现这个愿望。
从一个摇滚乐队节奏吉他手,到一个热衷于乡村夏令营的志愿者,其实就差一步,那就是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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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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