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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天才型学生有长性!她热爱艺术和写作,却去伯克利读数学

2016-06-24 吴妍娇 外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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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 毕业于上海交大附中国际部的商若曦,即将赴伯克利攻读数学专业。因为热爱探索和尝试,她还参加辩论队、组建艺术社团、坚持写作,甚至跑了一场马拉松。她是如何发掘自己的潜力,用各种方式表达真实自我的?她又是如何在繁重的学业和丰富的活动中做好时间管理,并达到完美平衡的?请看这位“学神”的分享。


提示:文末附有若曦创作的小说喔!


文 | 吴妍娇  摄影 | 洪宇哲

编辑 | 李论


走进陕西南路上的韬奋西文书局,昏黄的灯光加上满室书香,周遭的文艺气息正浓。静静坐在窗边的正是今天的主人公商若曦,这个来自交大附中国际部的姑娘,9月即将赴伯克利大学修读数学专业。和外滩君初见,姑娘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似理科生的木讷,但又好像比文科生多了几分沉稳淡定的气质。

 

和我以往接触过的牛娃有些许不同,若曦的人生履历丰富得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

 

高二时加入辩论队,一路打进哈佛辩论赛,高三时多次受邀成为裁判;从小热爱艺术,在校内经营着一个艺术社团,聚集了一群对艺术感兴趣却并非以艺术为命业的年轻人;非常喜爱数学,参加过诸多数学竞赛,甚至最终选择以此作为自己未来的专业方向;高二课业最繁忙的时候,从未尝试过长跑的她报名参加了8英里马拉松,在一个月内突击训练,成功跑完全程;即使是在疯狂的申请季,她依然保持接近满分的IB成绩,时间管理能力超群;她还从小爱记日记,文字驾驭能力超强,在写作风格上也往往剑走偏锋。

 

这样一口气说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外滩君都觉得有点无从下手了。这个看似“八面玲珑”的姑娘实在优秀得有点过分,我几乎认定了这又将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多面手学霸的故事。然而若曦对自己的一番描述却立时打消了我最初的印象:

 

“我其实没有在某一方面特别优秀以至于某个圈子里的人都认识我,可能我一直都只是稍稍above average的水平,就好比我的标化考试成绩也不像许多学霸那样特别出挑。但我会对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会做很多探索和尝试,一段时间累积下来,就算一开始我不是这个圈子里最顶尖的人,也会逐渐变得比周遭的人厉害。相比才气和天赋,我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个更有长性的人。”


沉稳自信的若曦


以下是外滩君与商若曦进行的对谈,B=外滩教育 S=商若曦。

 

1

辩论打开了我的朋友圈,也打开了我的心境


B:你是怎么接触到美式辩论的?为什么会喜欢辩论这项活动?


S:我从小就挺喜欢辩论,觉得它很有意思,又可以锻炼口语。后来我发现辩论给我带来的东西和我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一开始以为它主要是对思维和口语的磨练和培养,后来发现辩论也是对一个人的气场、气质以及处事方式的培养。一开始进到这个圈子里的时候,感觉厉害的人很多,而我的英语是二外,口语也不是那么顶尖,只是在学校里优于普通人,所以一度觉得自己入了一个深坑。

 

后来因为一个朋友的推荐,我进入到一个叫Geeks的club,来到这个club,我感觉到辩论圈的水比我想象得还要深,但Geeks打开了我在辩论圈的新世界。期间也经历过几次打击,一度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继续了,因为虽然我逻辑还挺强的,但始终有口语和思维方式的障碍。而且我的英语语速不是特别快,但在辩论场上时间有限,你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所以我当时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低谷。

 

但我在辩论圈也不算混得不好,所以也不可能突然间抽身出来放弃。直到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其实辩论不一定非得要按照常规的模式去完成,我可以把自己的劣势转化成自己的优势

 

我发现自己是一个slow speaker,我就开始去重点develop自己这个特点。我会有意识地把自己的态度放得非常沉稳,我不会像机关枪一样地去反驳对方的观点,反而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会说“你问了一个好问题,我们一起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而且后来我当了裁判以后发现,越是这样的辩手,给对方压力越大,给裁判留下的印象也越好。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当你以一种非常镇定坦然的态度去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反而会给对方一种威慑感,而且这是无论对方加快几倍语速都无法赶超的。我曾经的一个对手就说,我是他们遇到过的比完一场比赛以后还不记恨的辩手。这东西挺有意思的,就像在官场和职场上,你要强大但又不能让人讨厌。

 

打辩论到后期,我发现这件事真的是有套路的,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表现出你已经掌握了大局,什么时候要表现出你很aggressive,你要有一个自己的节奏感,是你引领着裁判走,这样会显得局面在你的操控之下。


B:参与辩论对你的改变是什么?


S:参加辩论直接打开了我的朋友圈,因为辩论圈里都是一群顶尖的学生,我所遇到的很多人都是传说中的多面手,他们好像永远都遥遥领先,所以一开始也会觉得很受挫。但久而久之辩论这件事反而打开了我的心境,后来我发现只要自己超越自己就行了。就辩论而言,只要这一场的summary speech比前一场做得更简练准确,我就会非常开心。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总是想着去追逐别人,主要是要超越自己,这东西挺俗套,但是辩论真的给了我这种奇妙的感觉。

 

第二点,其实你的弱势不一定永远是你的弱势。我们在发现自己的弱势时,有很多会选择忽略它或者掩埋它,但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把劣势转变成优势,让自己多一个长处


2

我喜欢一切跟艺术有关的东西

 

B:你即将要去伯克利读数学了,作为一个理科生,为什么你偏偏对艺术会有那么高的热情?


S:小时候我父母一直给我创造各种机会,但他们不会强制我做很多事情。每个孩子一开始都像是一张白纸,父母给孩子加上什么颜色,就会影响到他往哪个方向发展。我很感谢我的父母没有逼我去上类似素描班这样的特别技巧型的课程,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上的就是那种发散性的、创造性的艺术课。

 

我还记得每节课上,老师都会给我们一张白纸,上面有很大的一个圆,老师说你们在这个圆里随便画什么,就是不要画你们每天都看到和知道的东西。比如你看到一个圆,不要只想到苹果和球,你要想它还能是什么其他东西。老师会刺激我去拓展自己的想法,去创造一些新的东西。老师不会逼迫你按照某个套路去画,画得很具象,你只要把你脑海中想表达的东西画出来就是最好的。这样的积累不断刺激着我的艺术神经,使得我对艺术特别感兴趣,看到艺术特别有亲切感。


B:怎么想到自己去做一个艺术类的社团?


S:我的社团叫“艺术射线”(Art-Ray),创立这个社团还挺一波三折的。一开始我们这个社团没有很受欢迎,只是一些学艺术的同学加入。但我一直觉得艺术是一个包罗万象的东西,不仅仅是拘泥于画画或者看艺术展之类,它可以涵盖更多的东西。于是我当时就想为什么不把这个面扩大一点呢?后来我在招新的时候说,所有人都可以加入,不要觉得这是艺术社团,你是学经济的、学数学的就敬而远之,后来社团运营的模式就变成了碰撞思想的头脑风暴。我们可能就一个和艺术相关的出发点,做各种各样的延伸,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有一次我带大家去M50创意园区看艺术展,当时有一幅画,全黑的长卷中间画了一丝亮光,发散出去,就是这样一幅很简单的画,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的人认为是新世界的开启,有的人觉得是混沌宇宙的一丝光亮,我就说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人早晨刚醒来眯着眼睛露出一条缝看世界呢?


对于任何事,我都希望听到不同的声音,我不希望有标准答案,艺术是没有门槛的,任何人都可以发表他们自己关于艺术的看法,这就是我创立这个社团的初衷。

 

3

“我的文章都有我自己的一股‘味儿’”



若曦喜欢的书


B:听说你非常热爱写作,而且你觉得这是你在申请中脱颖而出的一大秘诀,你之前写过小说,还写过英文学术论文,你觉得自己写作的最大特点是什么?

 

S:我觉得自己写作的特点就是真实。我有一个很好的友人,她当时这样评价我写的东西:我的文字很少见到华丽浮夸的辞藻,也不会故意掉书袋,我更喜欢讲故事。我的文章都有我自己的一股“味儿”,会比较富含情感,就好像一道做得很入味的菜肴


就比如我拍照的时候,不喜欢纯粹的风景照,我喜欢一定要有个人;而说到写作,我不喜欢纯抒情的东西,我会站在读者的角度去思考,他们希望看到什么东西。不要看那种特别深奥的书,我很喜欢日本作家写的书,没有很多华丽的辞藻,很真实,我觉得我自己的写作就是这种风格。

 

我很喜欢写日记,所以大部分时间我的读者是我自己。我的想法是,20年后我还愿不愿意看我现在写的东西,所以如果只是报流水账或是无病呻吟的抒情,这些都是我长大后不想再回顾的东西。所以我会很注重文章的真实感,不空洞,不虚假

 

我的写作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走寻常路。我这个人很讨厌很大众、主流的事情,只要是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东西,或者是大家都会想到的主意,我就会去另辟蹊径,久而久之,每次我想到的东西都会比较不一样。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就好像写作文的时候,可能一般人想到一个主意就会直接写下来,但是我可能每次都会把第一个念头给撇掉。甚至第二个主意都会撇掉。我可能要想到一个自己很满意的东西才会开始写,绝对不会将就。

 

我觉得观点的新颖度决定了你的意见的受欢迎程度。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喜欢新颖的东西,这决定了你的价值。

 

B:你参与了那么多活动,那么你是如何去做时间管理,平衡你的学业和课外生活的呢?


S:首先一定要清楚自己在某一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因为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堆在一段时间里干完的。我属于那种特别喜欢列计划的人,可能计划实行度不一定很高,但我会在每一阶段告诉自己,大概有几件大事是非常重要的,抓住几个重要的棋子,剩下步骤怎么走还是挺灵活的。


我会先去做当下觉得最有激情、最有感触的一件事,比如我突然有了写文书的灵感,那我就要去写文书,其他的工作我会再选时间去完成。我会给自己设置一个足够宽松的时间限度,保证自己在灵活调整中也不会错过deadline。

 

就比方说IB课程,IB的战线拉得很长,可能一年后要完成的一件事现在就要开始做了,它很理想化地把学习分成很多板块,但这个模式其实不太适合中国学生,因为中国学生还是挺喜欢有压力在头上,要赶着去做某件事。而且IB课程的特点是,在你最忙的时候让你更忙,在你申请大学的时候有很多IB课程的EE和IE的deadline,所以千万不要把一件事拖到最后,赶着做完,还是要预留好空间,不要给自己马虎的借口,因为你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


  “时间管理就像跑马拉松,不要一开始就想着能不能跑完,先过了下一个路牌再说。”


文书写作TIPS

首先是一定要走心。大部分人写文书的时候会觉得自己都讲清楚了,因为总觉得自己最了解自己,但其实写出来未必是这样,招生官不一定能从你的文书中看出你是怎样一个人。有些人可能中文写作还可以,但是英文的文书可能就没那么擅长了。文书是无法短期速成的,还是要多写,没有什么捷径。

 

第二,是要去思考很多东西。因为写文书也是剖析自己的过程,要想怎么样才能呈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我认为文书最重要的是点子,其次是写作,但是如果你的写作很强,也可以用写作来弥补你的点子。有一个重要的建议是,第一个、第二个想到的点子千万不要用,大家都会想到的点子也不要用,哪条路不通就走哪条,总归能走出来的。一定要有创意和想法。

 

最后,写文书的时候千万不要急,重点是不要总想着跟别人比较,保持自己的节奏就可以了。



附:

红 砖 墙


by 商若曦 

我不确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你可能喜欢,可能厌恶。我是笔者,只是操控着文字,把它们变成某一个样子。落魄,热情,沉郁,或是欣喜。我设想的是深红色的封面,可是有的只是黑白打印机。如果我把每一个字都打印成不同的颜色,读起来是不是就是一蹦一跳的感觉呢。不过,现在他们都是黑色的。


笔者她啊,并不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她不喜欢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正如这些文字,它们零乱地撒在纸上,所以请别介意,小心翼翼地拾起它们就行了。


 “好像天空中的两颗星星,以全然不同的轨道运行着,将去往全然不同的星系。两颗星星砰地一下撞在一起,便一同泯灭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对了,笔者她很喜欢讲故事,当然需要一个听故事的人。很不幸,你被她选中了。那就请听她唠叨几句吧。

 

第一章


陈书爱悠哉悠哉地朝体育馆后的围墙走去,天很灰暗,像是有什么被压抑其中,像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事情,但距离彻底的昭之于众崩溃瓦解似乎还很远。他比起平常的自在随意倒是少了几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叫外卖,还是在市一高校。


裤袋里的电话响了一次,他没接。因为那电话要么是外卖,他都快到了自然没必要接;要么是真有急事,那就还会再打过来。


市一高校的红砖围墙堪比城堡的护城墙,把这所高校死死困在其中,紧紧保护住,不给它半点与一墙之外世界联系的机会。陈书爱这是第一次走到这体育馆的后面,看到这巨大的一片红砖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是能把人的气焰削弱刀锋磨平的一堵墙,要说有多高也没有,只是那古旧却不破败的气质,让人不禁屏气伫立一时。


不过今天他是来取预订的外卖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走向了围墙。听到吱呀的一声尖锐响声,一辆自行车在围墙的另一面停了下来。


“送外卖的吗?”陈书爱压低声音问道,他怕被巡查校园的监管员听见。


“是,请等一下。”对面的人声很低沉,略带沙哑,约莫是饱经风霜,四五十岁的样子。


“可这要怎么给我啊。”陈书爱环视四周,没见到有什么暗道或是边门。


“等一下。”对面的人试图寻找一块松动的红砖。


总算是将一块砖挪开,一个小塑料盒递了过来。陈书爱就这一瞥,看见那只手,洁白纤细。他接过塑料盒,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小额纸币,乱糟糟堆在一起,沉甸甸的,应该夹杂了不少硬币。“不用找了,就算是小费。”陈书爱掂量着手中的塑料盒,还是热的。


“谢谢了。那再见,欢迎下次回顾惠顾!”那个与手全然不相符的声音说道。


“等一下,你是学生?”陈书爱问道。


“不是。”对面迟疑了一下才作答,答案像是从远方传来的,清晰却飘渺。


陈书爱早已像是拎着战利品大摇大摆地走了,不知是否听见了身后砖块嵌入的声响。

自行车吱呀一声骑走了,墙这一边姓陈的少年被簇拥着走进了教室。

 

第二章


再次拨通订外卖的电话,陈书爱也是满心无奈。上次订完外卖,到了晚上就发现兜里的怀表不见了,左思右想觉得一定是夹在递过去的那堆纸币中。


“喂,昨天下午订了你们家的外卖啊,到市一高校……我发现怀表夹在钱里一起给那个送外卖的……”陈书爱犹豫了一下该如何称呼那个人“总之就是有个送外卖的把我的怀表拿走了……不大,两个拇指甲大小……好,我等下去取。”


天空依旧阴霾,愁眉苦脸地笼罩着这个城市。


陈书爱走到这个红砖墙下,那块砖头已经被卸下。


“表递过来吧。”


对面没有回应,仍是那只白暂纤细的手将怀表递了过来。


“谢了,这表是父亲给我的,说是爷爷传下来的,倒也没多少钱,但我一直带在身边。喏,让你跑一趟怪麻烦的,这点算跑腿费了。”


陈书爱把几张零钱纸币仍在那个小洞里,但墙的另一面却迟迟没有反应。吱呀一声,自行车便骑走了,这一次只留陈书爱一个人对着红色的砖墙。

 

第三章


“一共46元。”那个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陈书爱不知为何几天来一直惦记着这堵围墙和围墙另一面的那个人,他不时摸索着手机,还是忍不住拨打了那个号码。他对接电话的人说,还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订单,三块原味炸鸡,那个上次来过的外卖员。


陈书爱从兜里摸索出一大把零钱,递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数数再找给我。”陈书爱这一次故意没有留小费。


墙的对面,纸币在那双手中沙沙作响。


“喂,请问你几岁啊?”


“十七。”


着实把陈书爱吓了一跳,他绝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竟和自己一样大。违和感堪比像这样在庄严肃穆的老围墙前取外卖。


“这老城墙很旧了。”


“你一直在这里送外卖?”


“我能记起来的时候这墙就在这里了,你看这红砖都褪色了。”本应是深红色的砖块表面布满指甲大小的洞,脱落的部分灰色的水泥裸露出来,砖块的缝隙当中有些许杂草,靠近地面的部分被蕨类植物和霉菌覆盖成了深绿色。对面这位十七岁少年话不多,但言语中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色调,“找零收好。”


那只白暂的手将钱递了过来,陈书爱将钱往裤兜里一扔,抬头试图透过暗红色的砖瓦看清另一边这位少年的面容。


陈书爱转身离开,停顿了一下,对墙的另一面说:“你真幸运,可以知道这围墙后面有什么。而且啊,还不需要走进来,被囚禁在这鬼地方。”


陈书爱本期待着身后吱呀一声自行车的动静,却迟迟没有听到。


“我叫白天。谢谢惠顾。”


“白天……好名字。敝名陈书爱。”


“你好,陈帅。”


还不等陈书爱解释的功夫,就听见那砌入砖块的声音,随后自行车的吱呀一声飞驰而去。

 

第四章


那堵红色老砖墙像是一个巨型磁场,把陈书爱的一切心思拉向了那里。临近放学,他摸向手机,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两块原味炸鸡。市一高校。等会去取。”


下课铃一打,陈书爱就匆匆合上书,揣了点钱就往外跑。身后几个戴厚厚镜片的男生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叫嚷:“解析几何这道题你还没讲完咧,去哪啊陈少爷!喂!”


夕阳在云层中能透出一点光来,打在深红色的砖墙上,体育馆后的那一块被留在阴影当中。陈书爱不喜欢阴影,他喜欢的是炽热的阳光。他也恨云,就像这围墙把一切遮挡在后。但是这云在天上飘忽不定,这围墙则矗立在那里却像是不可动摇。


“你住在这附近?”陈书爱问墙对面的少年。


“走两条街,在一个小巷子里,我和我妈。”


“你没有兄弟姐妹?”   


“我哥,但他从来不回家。”白天突然问道,“你在,市一高校上学?”


“没错,毕业之后我就出国念书,念数学和视觉艺术,硕士再修金融。哎,离开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陈书爱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银色小刀,在砖墙上刻刻画画起来。


“我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有意思。你每天就骑着车送外卖?”


“我早上送报,中午在工地帮工,下午才送餐,晚上帮着洗碗。”  


“嗯……你抽烟?”陈书爱不知从哪问来这么一句,对面迟迟没有应答,直到他听见墙对面传来的咔哒声。


白天从后裤袋中掏出一包烟,动作极其生硬地抽出一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搓动了几下,抬起手放到嘴边,犹豫着又放下,重复了几次还是放在了双唇之间。随后他从腰间摸出一个打火机,摩挲了几下,用左手握着,拇指按开关。咔哒咔哒了几声,总算点起了火。他握着打火机的左手举在胸前不动,硬是将头凑了下去,把含于唇间的那根烟点着了火。当然,陈书爱看不见这些,只能听见细微的声响,也不知为何在不远处嘈杂喧闹的车水马龙中显得如此清晰。


“我不太会抽烟,也不喜欢。”白天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了香烟,从嘴里吐出白色的烟,随后便是几声咳嗽,像是来自于一个初次尝试吸烟的男孩。 


烟从墙上的洞里飘进,陈书爱觉得这个烟味很重,倒像是劣质的便宜货。


“我几年前开始抽烟的,一直都是如此,很不喜欢。但去哪身上总放着一包烟。我觉得我的生活很短,真的很短,从起床到忙碌完一天,一眨眼好像就过去了。所以每次吸一口烟都是将这本就太短的人生缩减了一点点,一点点。我很享受这种一点点死去的感觉。”


陈书爱几乎是屏着气听完的,白天第一次悠悠地说了这么一段很长的话。但他很不明白。


“你是傻子吗?你有那么长的人生等着你?你现在要去死?”


“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料到这一天。不过是重复着昨天同样做过的事情,变的只有客人和天气。”


“我也是一样的,同样的面孔,同样的习题,同样的说教。”


“我不知道。”白天又猛吸了一口烟,随后吐出。两人陷入了沉默,陈书爱手里的银色小刀在墙上毫无目的地乱画,白天倚在墙上将烟从嘴里拿出在手中玩弄。


“我本来就没有很多,没有钱。没有读过书。连家人也没有几个。没有什么能让我好好挥霍一番的东西。我倒挺健康,可能还能活久一点。我这条命啊,是唯一能让我挥霍一下的,慢慢来,慢慢来。”


墙对面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飘来的,夹杂着细沙和灰尘,让人迷了眼,不知该说些什么。陈书爱突然笑了,笑得很爽快。白天也没有问什么,把烟往地上一丢,用鞋跟碾了几下,跟着大笑起来。


最后一点夕阳余晖就将要消逝了,墙对面的少年将砖块拾起嵌入洞里,骑着单车吱呀吱呀地离去了。


陈书爱收起银色小刀,转身走向了教学楼。

 

第五章


 “你试试。”白天把香烟丢在了那个小洞里。陈书爱停下手中的小刀,拿起来那根燃至一半的香烟,在嘴边比划了一下,又还了回去。


“不错,挺好的。”


墙对面的白天笑了,唯独在他笑的时候声音才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的,丝毫没有说话时的沙哑和沧桑。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陈书爱几乎每天放学都在那堵红色砖墙,向在另一面名叫白天的十七岁少年聊天。陈书爱总会拿出他的银色小刀在墙上刻刻画画,白天则是每次都会点一根香烟,用他极不娴熟的手法。

 

“你长大以后做什么?”陈书爱问。


“不知道。可能做一个预言家,预言自己明天,后天,大后天,两个星期后都在做些什么。”


陈书爱笑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白天吐了一口烟,随之自然地被呛了一口。他的声音又像是掺着泥沙,从远处悠悠飘来,“我想去开船,做船长。当然,当一个水手也不错。或者去当一个赛车手,每次蹬着我的自行车,我都很想开很快很快的车…...”白天吸了一口烟,低头细细打量着那台破旧的小自行车。他爱赛车,可能是爱生命在急速中突然变得很慢很悠长,缓过神来的时候又突然变得短暂的不堪一击。


“你家里很有钱吗?”白天突然问道。


“还算挺有钱的,我住在洋房区那一带。但我很少见到我爸爸,他很忙。”


“我没见过我父亲。”


“你妈妈没跟你说过他?”


“讲过。但与我没有关系。”


夕阳把天烧得像火红的梨子,是从来没人见过的品种,却奇异绚烂美得惊人。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堵墙下,那个时候还挺新的。“白天用手抚过粗糙的墙面,”那个时候就站在这里,把这个砖推开,后面那栋楼本来是教学楼。我在这听人念书。听了些什么我全不记得了。”


“现在是体育馆了。”


墙后没了应答,自行车又毫无前兆地吱呀吱呀骑走了,没有道别,没有留恋。陈书爱有时担心,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听见那吱呀吱呀令人恼火的声音了,墙对面的少年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第六章


“我遇见了一个我喜欢的女孩。”白天第一次语气中出现了点生气,却仍是平淡地吓人。


陈书爱停下了手中的小刀,试图猜想那个墙对面的少年脸上是否露出了笑意。


“那就告诉她啊。”


白天低头笑了,狠狠把烟揿灭在墙上。“她很漂亮,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那就告诉她啊。”陈书爱突然固执起来,“怎么认识的?”


“在水果店。那家水果店就在我打工的餐厅边上。她每次都去那里买橘子和哈密瓜。”


陈书爱仿佛看见了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姑娘,末端有些卷曲的长发在身后一颠一颠,她路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橘子的香气和哈密瓜的甜。


“你去,你去告诉她你喜欢她啊。”


“你喜欢她你就要让她知道啊。”


“不然你就根本没资本喜欢她,你都不告诉她。”


“你傻了?你在听我说吗?”


陈书爱就像把一个一个不会回来的球扔向了墙的另一面,这些球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直坠落,没有回应。


白天从兜里取出一包烟,仍是以那无比缓慢而生疏的手法点了一根,夹在两个手指间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燃烧殆尽。


“你说得很轻松,因为你有一切,你在最好的高中念书,你成绩好,你有很好的父母,供你读书,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你知道每天挣扎于破烂和泥泞之间的感受吗?我都没钱给她买一束花。”


“呆子。”


陈书爱把银色小刀揣进裤兜里,转身匆匆走了。

 

第七章


又是火烧般的天空,就好像有个调皮的孩子点了一根火柴扔进了云彩里,但还不足以点着整个天空。大火在天际熊熊燃烧,另一边灰暗的天仿佛毫无察觉近在眼前的危险,等待着火焰徐徐逼来。


“我告诉她了。”再次的谈天,已是四天之后。


“然后呢?”


墙对面的少年声音出奇的平静,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她又是同样的时间来买水果,几个橘子,一个哈密瓜。” 白天停顿了一下,“我什么都没带,就走向前去。她当时正在挑橘子,一个一个在手上掂量几下,捏捏外皮。我帮她买了一个哈密瓜。‘你还要一个哈密瓜是吧。送给你了。’她笑得很甜,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你说你没钱给她买一束花。”


白天笑了,“她是花店老板的女儿。”


“这几天呢?”


“我帮她买了橘子和哈密瓜,站在她即将到来的路口等她。她一来,我就递给她。”


“她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问过别的。”白天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包烟,抖动了几下烟盒,发现已是最后一根了。他将其抽出,放在眼前,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搓动着。一只眼眯着,仿佛在瞄准什么。


“对了,陈帅,很高兴认识你。你想不想看看墙外面的样子。”


“我叫陈书爱。”


陈书爱把头望向那个洞,他看见老旧的连排房子,颤颤巍巍靠在一起;人们在里面进进出出,在街道上奔波忙碌,来回走动,黝黑粗糙的脸上看不清表情,或许都是麻木迷茫的样子;一家小小的理发店,门口蒙了一层灰的红蓝白条纹转灯不停转动着,在宣告那些苟延残喘的生命还在不停地不停地努力存活下去。


这时白天咔嚓咔嚓点起最后一根烟。


谁也来不及反应,就在这条街上,从远处开来的一辆巨型卡车突然失控,坐在里面的司机已无力挽救。


那卡车一头栽在这古旧的红砖墙上。


深红色的老砖墙摇晃了一下,倾塌下来,砸向了这两个年轻的躯体。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在砖墙倾倒的一刹那,陈书爱看见了对面的少年。高挑的身板,灰色的衬衣,黑发微长,暗淡的颜色像是上面积了一层灰,以及那如玉一般的手紧紧夹着最后的一根烟。


同样的火烧般的天,红色的砖块像是被遗落在地上的夕阳碎片,那渴望着回归的艳色被遗忘褪了色,变成暗淡的深红色。

 

第八章


倒塌的废墟中,满地破碎的砖块若是拼起来,兴许能看见一副雕刻在砖墙上的画——一个倚在自行车上的少年,地上散落了许多橘子,和一个没有刻完的哈密瓜。银色的小刀不知落在废墟的哪块砖下。


血染在这红砖上还是一样的颜色,陈书爱最后的一个念头是自由。空洞而虚无的词汇,自由。那个拖在身后的枷锁和链条终于被悬崖边的石块绞碎,他坠入万丈深渊,却倒好像第一次飞了起来。


白天在墙倒塌的一刹那转头过去,看见了一张古铜色的脸庞,整齐的校服下是不羁的灵魂,一双眼睛,乌黑色的,在最幽暗的深处仿佛有一点亮光,比正午的艳阳还要炽热。不过,他没有办法再见到那个姑娘了,没有办法知道她的名字,更没有办法拾起她刚刚放在他家门口的一束鲜花。


全然不同的两个轨迹,两个青春,终止在了同一分钟,同一堵红色的砖墙下。他们随着只属于他们的第三空间的崩塌而固执地随之终止了生命。


好像天空中的两颗星星,以全然不同的轨道运行着,将去往全然不同的星系。


两颗星星砰的一下撞在一起,便一同泯灭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只持续了一会会儿的寂静,像是延伸至了永远,怀抱着两个年轻的躯体。


人群开始熙熙攘攘围了过来,运动馆里走出来的女学生的尖叫声,警车与救护车的鸣笛声,喧嚣着,充斥在血色的黄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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