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异故事Three
前些日子大学同学聚会,数年未见的同窗老友都见到了,其中就有当年宿舍里睡在上铺的兄弟老杨。聚会上酒过三巡,喝得一脸青春红晕的老杨抱着酒瓶就过来了。
“兄叠儿,多少年没见了,你一点呀都没变!”才一张口就带着大舌头音,看来已经喝高了。
“你过年写的潮汕异故事我可是都拜读了。不过真不厚道,明明都发生在汕头周围的事情,跟潮州一点关系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潮汕的异故事…等哥哥我哪天有空了,跟你好好说说潮州的鬼故事。”这厮卖了个关子就溜过去找班花喝酒去了。
这老杨当年就是学校潮汕老乡会的会长,不管在哪里潮汕人都是最能抱团的。老杨当会长的时候,学校里几个本地学生和潮汕学生打了一架,老杨作为会长去劝架。那几个本地学生态度嚣张说话难听,说你们潮汕人不就是人多么,要单挑谁怕谁。这话把平时都是老好人的老杨给惹毛了。当时就放出话来,潮汕老乡会的人不论男女随便他们挑,挑出来单挑。这话一说出来,那几个本地学生马上怂了。
事后我还问过老杨,那几人要是真找几个潮汕女生来单挑咋办?老杨笑了,说你知道我们大潮汕哪里的人最彪悍吗?我想了想说应该是海陆丰吧?对了,我们老乡会的几个潮汕姿娘(妹子)可都是海陆丰来的,能动手绝不废话的!
不过同学聚会结束没多久,我就逮了个机会找老杨好好聊了聊,好说歹说,给他寄了瓶云南特产油鸡枞过去,才把他肚子里的潮州故事给扒了出来。
故事发生在八十年代初,那真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多少奇异的事情都选在那个时候发生。老杨的父母工作调动,一家人移居到凤凰山附近一个偏僻的村子,就住在村里的旧学校里。旧时代的时候,潮州地区的学校大都办在村里祠堂或者村里的大房子,到了新时代,才有华侨的捐资建的新校。老杨父母都是教师,就是因为这里新校初建,才调动过来。
(潮汕民居:驷马拖车百鸟朝凤)
不过老杨一家住进的旧校舍却不太一样,整整齐齐的四排平房。同时搬进来另外也有一户人家,也是和老杨一家同样的情况。两家商量了一下,都住在靠近山体这排平房。村里还专门安排周围邻居来帮我们两家搬家,老杨当时还小,还记得这些兴高采烈的邻居们过来帮忙,一听说我们两家住在最靠山的这排,表情都有些诧异。不过他们最后也都没说什么,高高兴兴的帮忙搬了东西,忙忙碌碌一整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同住一排屋,两家人的关系在搬进来的第一天还是很融洽的。那家人也是三口之家,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搬进来的第一天,老杨的因为爸爸没有兄弟,怕这一移居外乡家里的祖先就没人拜祭,就把祖上的家神(灵牌)和菩萨都请过来供奉。请进家里之前,在门口特意摆香案供品全家拜了拜,这也算是潮汕地区的特色风俗。不过隔壁的那家人就觉得很可笑,一边收拾家里的东西一边嘲笑老杨家思想老旧。
乔迁新居的第一个夜晚,可能是靠山的原因,夜里显得特别的黑。老杨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是认床,二是周围实在是太吵了。本身山里的各种鸟叫虫鸣就够吵了,没想到还有隔壁一家子的吵架声。这才搬进来的头天晚上就骂起架来,听着还有劝架的,总之热闹的不得了。不一会,还有人走到屋外,在两排房子的空地上走过来,走过去,不停地跺脚。偏生还听不清骂些什么,好像他们一家子一激动起来,说话都变得瓮声瓮气。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一到晚上隔壁夫妻就会骂架摔东西,家里的几口人都在嚷嚷。可是到了第二天,这家子又和好如初,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喝白粥。有一次老杨爸爸实在忍不住问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干嘛闹家庭纠纷。谁知道这邻居是一脸的茫然反过来对老杨一家说:"我还以为是你们家呢?从搬进来到今天我就一下也没合眼!现在倒好你问起我来了?“两家人这一来一往辩论了许久,大家都还是觉得噪音是对方家弄出来的,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讲出来,也就只好彼此作罢。
那些住在周围的邻居似乎没别的爱好,大清早的只要听见老杨和邻居两家辩论的声音,就都有意无意地跑到这边参观。那感觉就是把这两家子当成动物园里的猩猩,摇头晃脑评头论足。这群人里有个长着红酒糟鼻的老爷子,每次都不跟那帮人站一起。总是走到老杨家大门前,小心翼翼的地往屋内左瞧右瞧,看得老杨一家子不好意思,就请他屋内坐坐时,他总是摆摆手说:"不了不了,就看看。"
然后对两家的男主人说:"你们单位是越来越糊涂了,领导都用屁股想事情,这房子有问题的,住不得人。这整排房子都不干净,都多少次了。你们还是赶急搬出来吧!"
这房子能有什么问题呢?漏雨透风还是潮湿发霉?领导就算不用屁股想事情,在那个时候也不可能找到另外的地方为这两家人避风挡雨。所以老杨爸和邻居家的男人听了都是一笑置之。
时间又过了几个星期,隔壁的吵闹声还是依旧,只不过人的适应能力是超强的。现在虽然不至于能完全忽略掉那些声音,但至少晚上能囫囵的睡上一觉。然后就是这样一个囫囵觉的早上,老杨的妈妈熬好白粥后把老杨叫醒。老杨的爸爸这天要和隔壁的男主人一起到省城出差,打点好行李后,老杨的爸爸就过去招呼邻居一块走。不过今天邻居家大门紧闭,如何叫门也没人反应。难道是全家都睡太沉了?他只好找了个凳子站上去从回字窗往屋内探看,这一看不要紧,一下子把老杨爸爸吓瘫坐在地上。
邻居家男主人和他儿子悬吊在屋梁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金黄色的晨光泻入屋内,照在他们腊黄的脸庞上…这家男主人曾说他最爱清晨的阳光,这一天的晨光覆盖的是他没有生命的躯体。
老杨爸爸喊来了一大帮乡亲,那个说话古怪的酒糟鼻老爷子也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大家忙着撞开了门,才又吃惊地发现女主人从也死了。死相更加惨不忍闻,她整个头都浸到打水的铁桶里,硬是活生生地把自己溺毙。
这事一出来,在偏僻的山村里炸开了锅,各种谣言都出来了。有说这一家子命薄招祸,有说那四排旧房子风水不好。不过有一点他们都一致同意,就是劝说老杨的爸爸搬家。老杨爸这下才感到事态严重,可工作的行程改不了,只好让我和妈妈寄住在村里的乡亲家里,等他回来后再作打算。
当天老杨的妈妈做饭老做不好,那些米放在锅里头,火无论烧得如何旺,可米就像是泡在冷水里一直煮不熟。寄住的乡亲一家见了都吓得要死,把房子留给老杨和他妈妈,自己一家子投奔亲戚去了。当时老杨还是熊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恐惧,也没觉得这第四排旧房子有何不妥。傍晚时,老杨瞒着他妈妈偷偷跑回第四排的旧房子那边。一个人溜达了一会,竟神差鬼使地来到邻居家那锁住的门前,从一条门缝里朝屋内窥探…
已经死去的邻居家两个男人,竟然又坐在自己的家里。被一群未见过的穿戴奇怪的人围住,呆呆地坐在茶几前。正当老杨以为它们都不会动了时,这父子俩突然一手拿起利器,一手拉出自己长长的舌头一下就剪了下去。
老杨这时候才觉得害怕了,挣扎着爬起来想去告诉妈妈。就在转身之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他抬起头向上看,此时正好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他无法看清对方长得啥样子,只知道这人很高很高,身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那人一手揪住老杨的头发,一边拖着他往山里的方向走去。老杨使出了平时打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这个怪人的手,只能无助地惨叫着。
万分惊恐中,眼睛余光里看见那个古怪的酒糟鼻老爷子蹒跚地朝这边跑来,手里拿着一件布料,靠近后就狠狠地往揪住我的恶人身上狠抽。这一招很有效果,抽了几下,这个怪人就不得不松开了手。老爷子刚好趁机把我拉到他身边,并大声对着那恶人咆哮,斥骂他离开。那人后退几步,看来是有点畏惧老爷子手上的布条,僵持好一会,见没能制服我们就转身向四排旧屋里跑去,钻入墙体消失不见。
看见怪人就这么消失了,酒糟鼻老爷子和老杨也惊骇得不住喘大气。老爷子把老杨送到住处就匆匆的走了。老杨没敢将此事告诉妈妈,怕挨骂。当天晚上妈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酒糟鼻老爷子跟她说:你们算是走运了,有请了家神和菩萨供奉,要知道那第四排房子下埋葬着7条人命啊,没人拜祭的野鬼怨气很大,谁压了它们的坟冢,它们就拉谁去做替身,好在你们有家神和菩萨帮你们挡过一劫又一劫,但是你们要继续无动于衷恐怕就没办法再镇住它们了。你们要赶紧搬出来,晚上千万不要在四排那里过夜,要不后果不堪设想了。我今天借用了村头土地爷的披风救了你儿子一命,不过完全得罪了它们,恐怕以后我也无能为力了,你们要好自为之!
第二天妈妈还没来得急把这事说给乡亲们听,就得知酒糟鼻老爷子失踪了。找遍了那个地段的山麓都没能找着,老杨爸爸当天回来后就把家迁走了。
再后来没多久,村里集资把整整四排旧房全都推倒,在上面盖起一座供奉三山国王的老爷宫(潮汕话里就是庙)。开挖地基时的确挖出7口大小不一的棺材,其中一口里边竟有两具尸体。一具年代久远已成骨架,另一具保存完好,死者手上竟还拿着一张绿色的布片,细看之下原来是村口地头老爷宫里土地爷的纸扎衣服。
※※※※※完※※※※※
这是一篇最有潮汕乡土气息的鬼故事,用讲述者老杨的话来说,这是最有潮汕特色的迷信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