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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ECSS 3398】斯坦福法学院SPILS (JSM)项目学习体验

CLECSS CLECSS 2023-09-18

今天我们很高兴收到李有投稿,写他过去一年在美国斯坦福法学院读SPILS (JSM)项目的经验。李同学是去年2022 CLECSS-方达海外法律奖学金》获奖者之一。

作者:李有,美国斯坦福法学院JSM,2022 CLECSS-方达海外法律奖学金》获奖者之一。

 

在加州的时候,我们总调侃这里是时尚和美食的荒漠。在斯坦福校园,大多数同学都身着hoody(套头衫),跨上双肩包,雨天再披件防水服,甚至不用撑伞。什么秋天的风衣、冬天的大衣、考究的围巾,那都是overdressed了。一年下来,别的没怎么添置,倒是在学校纪念品商店攒下好几件贴着斯坦福logo的运动衫。这些衣服还经常与某些大牌子(如L牌、C牌)联名——当然,贴上两个商标,价格就大不一样了。吃的更是如此。虽然学校的食堂提供种类齐全的自助餐,也确实解决了我大部分时间的吃饭问题,但面对千篇一律的鸡排,总是想不通美国人为何不能把创新精神用在食物上。有一个叫Wilbur的食堂,请了位来自中国的厨师,每周供应两三天亚洲食物。那几天,人山人海的队伍令人分不清吃饭到底是基本需求还是高级享受。

不过,人总要到一些陌生的地方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世界的多样,在文化的冲击中思考舒适圈以外的问题。没有冲突与纠结,又何来自洽与和解。更何况,衣食住行都只是表层的。对法律人而言,小到每次与外国教授和同学的交流,大到对美国层出不穷的社会事件的讨论,还有无处不在的“制度比较”,都可能引发关于文化传统、制度建构甚至文明发展的深层次思考。在我看来,这是留学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Zoom大学”无法替代的东西。感谢CLESSSimon的邀请,让我对过去一年的学习生活做个总结。在这篇小文字中,我简单地从SPILSJSM)这个项目、斯坦福法学院以及斯坦福大学这三个方面就我自己的体验做个介绍,希望能够为对斯坦福法学院感兴趣的学友们提供参考。

关于SPILS项目

SPILS项目全称是Stanford Program in International Legal Studies。不同于传统的LLM,这个项目以学术和公共服务为导向,每年招收12人左右,也起到为斯坦福JSD项目筛选申请者的作用。往届校友大多选择继续深造或进入政府和国际组织工作。毕业生虽然被授予“法律科学硕士(JSM)”学位,但有资格参加纽约和加州的律师考试,因而也有少部分同学会从事律师工作。对于有志于学术的同学来说,除了SPILS之外,耶鲁的LLMNYULLM in Legal Theory也是以学术为导向,宾大和伯克利的LLM项目也提供了Thesis Track的选择,在申请和就读时可以多关注这些信息,平衡利弊,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不过,SPILS项目有两个独特之处。一是在课程方面上要接受相对规范的方法论指导,主要体现在Law and Society Seminar(法与社会研讨课)和Empirical Legal Studies(法律实证研究)这两门必修课上。二是要在一名导师的指导下完成一篇不少于80页的法律实证类论文——换句话说,这不是一个“课程硕士”,而是“论文硕士”。

“法与社会研讨课”由项目创始人Lawrence Friedman教授领衔。老先生是美国“法与社会运动”的领衔人,为我们授课时已经92岁高龄了,但依旧精神矍铄、侃侃而谈,而且十分幽默。每周课前我们会阅读3-4篇经典文献,并撰写阅读报告(reflection paper)。在课堂上,我们讨论世界各地有趣的法律现象,并在此基础上思考法律与社会之间的相互影响。说来惭愧,上了这门课之后我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除了中国、美国和欧洲,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并且每个地方都是独一无二,不能用某个标签来替代的。当然,我也从未想过学术是一件能做到90岁的事业。在“快速量产然后赶紧躺平”的浪潮下,“学海无涯”仿佛已成最大的奢侈品。但每次在课堂上与这些老先生交流,内心的焦虑都会被抚平一些。他们身上散发着的那些源自内心深处的好奇,似乎从未被泯灭。带着这些原初的好奇,即使讨论一些很基础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会有法律),也可能因为看到了新的现象而兴奋不已。正是这样,我从之前一直在想怎么把路走得更快到开始思考怎么把路走得更长更远、更加有趣。

SPILS的另外一大特色在于要在一位教授的指导下撰写不少于80页的学位论文。对于有志于申请JSD的同学来说,这篇论文既是与意象导师互相磨合的机会,也会成为申请时的重要参考材料。这里“实证”是广义的,只要有一手的数据收集过程即可,定量、定性或偏人文类的法律历史研究都可以。大家的部门法的领域也各不相同,从合同、家事、犯罪到金融、环境、知产、反垄断等都有。这样的好处在于,可以培养一种“通识”的学术鉴赏能力,与不同方向学者的交流,建立更加宽广的知识体系,这也让学术生活变得更加有趣。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课程与论文的双重压力会让这一年非常累,如果想把这些事情都做好,就不得不在社交、游玩等方面做适当让步。秋季学期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有时待得晚了,和午夜来打扫的阿姨也能聊聊天。记得一位外国朋友曾对我说,“Ive never seen you outside the library.

关于斯坦福法学院

斯坦福每年LLM一共80人左右,包括10位左右来自中国大陆的同学。LLM的同学大多是比较资深的律师,因为我自己缺乏法律实务经验,所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对中国法律体系和法律职业的洞察对我的学术研究启发颇深。我们也经常小聚,在生活上互帮互助。除了中国同学之外,因为自己的研究领域,我特别喜欢和各国法官聊天,有幸认识了来自日本、韩国、以色列、巴西、荷兰等国,在斯坦福学习或访学的法官。与他们一起探讨各国司法实践中有意思的现象,也是拓宽学术视野很好的方式。

课程方面,绝大多数课程是JDLLM合上的。斯坦福法学院每年提供百余门课程,从战争与和平到公司交易条款,从各类法律文书写作到法律谈判实务,可以满足大部分需求。除了传统法学课程之外,斯坦福比较有特色的是Law and Policy Lab,即“法律与公共政策实验室”。这类课程一般会针对某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如人工智能、城市治理、气候变化等,来撰写调研报告和政策建议。这类课程也通常欢迎其他专业的同学一起参与,是扩大交友面的好渠道。

在这些课堂,特别是研讨类课堂上,语言是绕不开的话题。作为主要在中国接受教育的同学来说,一般都会希望把腹稿“打扎实”了再发言。我一开始也是如此,总是希望在脑海中先过一遍完整的句子再说出口,但这很可能要以牺牲倾听别人的发言为代价。后来慢慢发现,其实只要清晰准确地表达自己观点即可。发言前不用一定列好三点,也不用把完整的句子都想明白。反而一直战战兢兢不表达,即兴组句能力就永远不会得到提高。当然,这些事情有时也需要摆正位置慢慢来。记得有一次做小组作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角色分工,我比较自然地被安排到一个不那么重要的角色。那一刻突然想到,如果在国内,或许我会被安排承担更加重要的任务,比如向全班同学汇报?这种落差是自然的,但转念一想,每个人都优势在不同环境下就是会发生变化的,没必要为这些天生的东西耗费太多情绪。况且,只有把握好每次机会,把分内的事情做好,才有可能慢慢做更多的事情。我在春季学期参与研讨课时,就明显比之前两个学期在语言表达方面感觉顺畅了许多。

JD同学卷不卷呢?有一次和几位JD朋友聊天,Ta们说,“如果只是想做一名商业律师,我们都会有很好的职业,这个根本不用担心。”但是,对于那些“金字塔顶端”的职业,比如最高法院或联邦上诉法院的书记员岗位,以及大学教职,同学之间的竞争依旧十分激烈。为了防止过分卷,斯坦福在分数制度上采取了Honor-Pass制,鼓励大家花时间在真正感兴趣的课程,剩余的课程只要通过即可。这样的方式也能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地选择一些很可能不够擅长却希望尝试的领域。

斯坦福是一个不会缺少学霸的地方,但法学院同学们的多才多艺依旧令人无法想象。在春季学期学业压力相对小一些以后,我报名参与了一年一度法学院音乐剧演出。接近三个小时的演出,每行剧本、每句歌词竟然都由一个社团小组的成员创作。从服化道到群舞设计,在我看来都是专业级别的配置,真的可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虽然我只是一名独立台词不到5句的群演,但能和他们同台演出真是一段非常神奇的经历。记得演出结束那晚,我走出剧场,正巧碰到了来看演出的之前调侃我只出现在图书馆的同学。我开心地对Ta说,Hey, Im not in the library this time!

关于斯坦福大学

在美国,法学院、商学院和医学院作为三大“专业学院(professional schools)”,一般在整个大学系统中比较独立。因而,如果把目光放到整个斯坦福大学,在课程选择和学习资源上就更宽广了。法学院同学经常会选择的有商学院的创业类课程、工程学院的计算机类课程或环境能源学院的相关课程。对于SPILS项目来说,学院也鼓励我们去经济、政治、社会、教育学等系所更加全面地学习社会科学方法论课程。这体现了斯坦福作为一座综合性大学的优势。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校级机构提供服务支持。比如我自己特别喜欢的Hume Center of Speaking and Writing, 可以拿着自己的写作样本去寻求写作风格及行文安排方面的建议,对非母语者而言帮助很大。另外还有一些跨学科的研究机构,比如Freem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China Economic and Policy Research Center等,会经常组织一些讲座、论文工作坊等活动,对学术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关注。通过这些校级研究机构,我也有幸认识了不少来自各个专业的同学,从本科到博士,都很有意思。这所校园很吸引我的点就在于,她让人感觉一直在被support,而不是被push

很有意思的是,斯坦福最难抢的课并非人工智能或机器学习(这些课程的人数通常都不设上限),而是体育课和音乐课。每学期,选课系统开放的前几分钟都必然崩溃,而且从来与学术类课程无关。从2023学年开始,学校特地为体育课安排了单独的选课时间,以此来减轻系统负荷。我幸运地在冬季和春季学期选上了游泳课和声乐课,让锻炼和艺术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即使不选课,斯坦福的泳池、健身房和攀岩馆也都对学生免费开放。

生活方面,学校内部还算方便。比如,校园理发店的老师傅虽然已经90岁了,但还是坚持工作,据说曾给若干位诺贝尔奖得主和历任校长理发。我第一次尝试去他那儿理发后,发现效果竟然还行,属于在美国可以接受的程度。老师傅骄傲地说,“You know what, theres no mystery. Its all about communication.”后来聊得多了,竟还发现他与上文提到的93岁的弗里德曼老先生是好朋友。我很感谢斯坦福有一个这么美丽的校园,能够每天迎着朝阳骑车去上课,晚上伴着星空回到宿舍。那是一段虽然有压力,但很充实纯粹,也很有趣的时光。除了家人不在身边之外,都挺好的。

写在最后

斯坦福大学的校训是“让自由之风永吹拂。”今天,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谈论自由都不无奢侈。作为一名年轻学者,我很幸运在过去一年能够心无旁骛第从事学术研究,在生活转变、文化冲击和智识挑战下完成了这个阶段的学习。作为成长于中国的法律人,如何在异域促进倾听与共情,实现扎实有效并兼容并包的学术交流,依旧有漫长的路要走。法律人固然有许多能做的,但更多的时候可能是无力的。总之,感谢相遇,来日方长。希望未来依旧不被裹挟,厚积而薄发,坚定亦自由。

CLECSS 2023会员申请:3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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