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记者富兰克林·福尔说,几个大型网络公司、科技巨头对技术非常乐观,目中无人,这源于他们的思维方式:“工程师思维没有耐心去迷恋文字和图像、迷恋艺术的神秘、道德的复杂性和情感表达。它把人类视为数据,是系统和抽象概念的组成部分。所以脸书才会毫无顾虑地对用户开展各种疯狂的实验。脸书的所有努力是为了让人类变得可以预测,这种冷血的思维不顾人类生活的偶然性和神秘,认为长久以来的价值观很烦人,漠视人们的隐私。”
在《没有思想的世界》一书中,福尔依次剖析了谷歌、脸书和亚马逊的计划:谷歌希望人工智能技术复制乃至超越人类的大脑;脸书向自由意志开战;亚马逊“给知识添乱”。网络公司想方设法获取关于我们的行为的数据,这是因为“数据是新的石油”。数据记录了我们的各种行为:我们读什么、观看什么、一天里去过哪些地方、我们买了什么、我们的通信联系、搜索记录、我们输入和删除的想法。数据最后能形成对用户的理解,绘出其心理的画像。
有了关于我们的心理画像,互联网公司司就能够预测我们的行为、预计我们的欲望。“有了数据,就有可能知道你明天的活动范围、相当准确地预测你的恋情能否持久。资本主义一直梦想激发人们的消费欲望,希望能够通过叩一下我们的大脑来刺激其对产品的欲望。数据有助于实现这一古老的梦想。它让我们变得更加可塑、更容易上瘾、更易于受到诱导。在有些方面,数据跟石油不同。石油是一种有限的资源;数据是无限可再生的。”科技公司对我们的了解越多,越容易操纵我们。“数据中的亲密细节可以被用于伤害我们:数据为看不见的歧视提供了基础;数据被用于影响我们的选择,影响我们的消费习惯和智力习惯。”科技公司还有一个法宝是算法,“算法能够让我们联系到失散已久的小学同学;能够让零售商迅速把包裹送上门。很快,它们将指引自动驾驶汽车、精确定位我们内脏中的癌症。它们在帮我们采取措施,代替我们做出决定。问题是,当我们把思考外包给机器时,我们其实是在把思考外包给运行那些机器的组织。”现在算法可以写出关于犯罪、棒球、地震的新闻报道,甚至可以画画、谱写交响乐。推崇科技的人会认为,如果算法能够复制创造过程,就没什么理由去培养人类的创造力了。算法助长了一种全能的感觉,相信在我们没有意识到指引我们的手的情况下,可以优化我们的行为。福尔说,科技公司正在毁掉沉思默想的可能性。“我们一直被监视着,就无法安心从事颠覆性、原创性的思考。我们不停地被铃声、弹出的通知、骗点击的标题干扰,沉思被打断。”人们喜欢在角落里、在床上和浴缸里、在书房读书,是因为我们感觉这些地方最利于思考。在咖啡馆、地铁,都不免会意识到他人的存在。“当我们进入深度阅读状态时,书上的字和我们头脑中掠过的抽象概念之间的距离崩塌了。就像第一代默读者那样,异端想法纷至沓来,我们摆脱了智力上的束缚。所以我们习惯于躲进私密场所读书,这样就不需要担心社会习俗,世界无法从我们背后偷看。”人工智能的一个前提是,思维是纯粹的、跟身体无关的。福尔把这种理路追溯到了西方近代哲学:“笛卡尔提出,我们的身体只是机器。人类对刺激做出反应,就好像是由弹簧和杠杠构成的。可以用科学定律来描述我们的身体,就像用数学定律描述星球的运动一样。”果真如此的话,何不把心灵从身体中解放出来?笛卡尔曾设计了一些规则,来实现所谓纯粹的理解,清除身体的冲动。受他的启发,几百年来,莱布尼茨、怀特海等数学家和逻辑学家们一直想创造一个体系来表述最纯粹因而也是最神圣的思想。可是身体的监狱依然存在。哲学无法把心灵解放出来,技术公司认为他们可以。“谷歌想完成笛卡尔没有办成的事情,但抛弃了笛卡尔头脑中的哲学问题。谷歌把大脑的解放变成了一项工程挑战,不管这项工程的人性内涵。”科技巨头不仅在威胁着人们的独立思考,甚至对人类形成了生存威胁:如果科技公司让我们失去隐私、失去自由选择、脑机融合,人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了。大都市里疲惫的租户们
她的书就像一瓶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