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人】陈词：歌手的回望（散文诗三章）

Original 2016-12-25 陈词文学沙龙

（作者陈词在张家界）

作者简介：陈词,本名陈驰，辽宁铁岭人。今任职于辽宁广播电视台。多篇作品被选进《二十世纪中国散文诗大观》、《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大系》等选本。出版诗集散文诗集《读懂一个梦》、《夏夜的幽会》等二十部。担任编剧、执行制片人的影视作品百部（集）。

歌手的回望（散文诗三章）

作者：陈词

一

整个草原空了，马嘶隐隐，是我走丢的金马驹吗。剩下的嗓门唱给谁。

我的寻找把草原染得更绿，天边绿如蓝。我的回望没有休止符。你听到了吗。

回望的路，望不见太阳，能一步步走近其折射的天堂吗。我不知道。

草起身给我引路，转身卧下，擦试我的旅游鞋。我唱的小草之歌，无法使草原安睡。

索性我用墨镜抵抗黑。雪落进我的嘴里，吐出翅膀。金马驹回来了。

我走过了，草起身列队，兵马俑历尽创伤。我走到哪儿，谁听懂了我歌中的笨绌。唱着唱着，我爱仰脸，我听到了云彩背面，踏踏车马行。

我低下眼，看到草尖上的蝴蝶把花吃了，吐出雪。雪线闪着光芒，吸我如羽毛。冬牧场，警惕的牛羊的眼，被姑娘的牧鞭抽干的枯井。我嗓门通知我的这感觉。遇见鹰瞄向一只母狼，像等我嗓门咳出子弹。风吹起我的头发，我抓紧时间唱响爱情。唱着唱着，金马驹回来了，母狼逃脱了，鹰衔来一棵消息树，告诉我，远方的雪山藏着寂静的莲。蕊上有曲谱。金马驹的眼睛能破解，我的耳朵能清唱。而姑娘的鞭子，挥舞成溪流。金马驹摇响脚踝，辽阔草原频获喜讯。

刚会寻找，就要告别。金马驹不愿掉头，我的嗓门有待擦亮。

姑娘的鞭子在枯井中，盘游似蛇。钻进雪中不见了，雪激怒了，咬我的嗓门，一群刀子雀舞蹈。

金马驹复又把我丢了，一边丢我，一边嘶叫，一边把我耳朵，贩卖给牧鞭。

尝试唱牧羊曲，没有惊讶。牛羊依旧低头食草。雪没有堆雪人的仪式。细心的鞭子滴下一滴水，发咸。我猜到了，我的嗓门可以剪裁一件金边的衣裳。勒勒车不远不近，想当我的宝马吗。草平线上，金马驹回来了，找回它孤儿的弟弟。

我右牵一匹金，左牵一匹金，嚼一把草根，把嗓门冲决，啊牧马人之歌。

歌不是歌，我不是我，金马驹不是金马驹。草原是谁，我即谁——

草原的雪花啊

落在你肩膀上

姑娘啊

快快摘下你的面纱

古尔古里的我啊

带着两匹金马

找到你的家

来啊

告别的时候到了

跟我去收割可拉谷的音符。

……

一座油松房被我的嗓门照亮。

姑娘跟着我的金马驹打开草原迷人的古今。听歌的姑娘，抱起一根鞭子发抖。那鞭杆上刚刚刻上她的名字，我湍急的嗓门，托住额尔古纳。

两匹金马驹会飞了。她轮流骑着飞天。我的嗓门就架起彩虹，隆起雪山一座座，山脚吹着五月的柔情。我们的眼力有所减低，有时就抱一抱，凝望彼此。

两匹金马打着响鼻，依偎，眼里荡漾枯井的碧波。别这样看我。

嗓门。马蹄。金鞭。把草原撕裂了一角。趁着黑，我把莲蕊上的曲谱从内怀掏出，草原点燃山歌。从玉的开唱，唱到绿的，唱到金的，唱到挥牧鞭的姑娘。

天亮了，勒勒车要走了，压着我的嗓门，她的眼睛，金马的耳朵。

唱吧，拯救飘逸的鞭影，唱吧，灌绿大片的草根，唱吧，回望回望的转身。

二

我唱歌，金马和草伴舞。云的手绢拧落雨。

近在咫尺的遥远的姑娘，鞭杆挑轮落日，寻觅大河的摆渡口。我的嗓门，逆水飞翱，倦抵首家驿站，我替嗓门拧落雨羞愧。我红色的基因是草原要的歌单吧。

带血的歌喂饱牧鞭的弧影了吗。金马的铁蹄砍坎槛瞰吗，千百次更换，千万里交叠。谁误读带金属的男高音。牧鞭会折翅吗，雪白的狼群备有答案。

我开始割自己的肉，第一块悬给夜空，灵与肉，歌与曲。等，就够万年。睁着心。

我开始给嗓门种草。绿的汁，朴素出绿。像青铜，发一颗芽。两匹金马，我唱歌时，就紧闭双眼，枯井找水源。草多像绿马驹，摇摆不为摇摆，为贩买勒勒车和牛羊，为备足牛羊厚软的羽毛，等那道鞭影轻轻抽打在身上，余音在歌者的后胸上袅袅。在心上回收海。我闭不上眼，似梦，尝到一点隐密的甜感。

两匹金马骑上我，我骑上嗓门，嗓门骑上草原。草全是赶车的人。为了一根鞭子。爱之狠。

此刻我们就开拓新的土地，种植吃的、喝的。雪够了，就多种高粱。种火，映红草原，映红映山红。给鞭杆挂上催泪，这颗雷当了云的发令枪，颠覆寂静。

歌手提着萤灯。在嗓门上跑马。在蝴蝶的颜值上，把忧伤的草吹得更低。见到谁。

遥远在遥远中梦呓。一边结构婚床。

床头，雾的大红喜字。一个字，爱，歌找曲，天找地。金马找马厩。一棵叫兰的草长了腿，破风而来，绊住我，跟我摇头，我不明白那摇头的蓝，海吗，天吗。蓝，染了歌，染了曲，染了金马，染了执鞭的五根花吗。悬疑的蓝，这梦。金马和嗓门破不了。饱满的油松房装满了昆虫的合唱了吗。歌一停，果就红了，加上雪的冰糖，兰在草原的舌尖上有否抹杀甜。

歌者的心就要落幕，兰，捎来，破碎：我的消息我的心。

雪掠过。静。扫射。

我在雪和兰之间。在草最锋利的刃下，冰着心送我心上的姑娘，一万首歌，不写情的，有情，写情的，写不出当下。假如哑巴了，不唱了，姑娘扭过脸了。就带着金马逃吧，天涯海角，一年四季。十年逃出一公里。嗓门布控柔善和忧。嗓门就扑住一句歌词，你，把卡在嗓门上的刺擦亮。疼并喊着。两匹金马跟着这个音，建一米的房子。圆满。圆寂。

兰绽放了新的兰，鞭子染上香味。姑娘放下牧鞭，拽着金马的尾巴，来了。爱来了，像消息树。像一根根草，把怀念，唱给天空。听。

金马驹来了。闻闻我的嘴，相信了我的舌头，嗓门。鞭子快打开闸门，矿泉水有心要拯救那眼枯井。

牛羊。草。金的马，金的鞭。落井的梦，唱歌的眼睛。姑娘啊。

三

我的回望。阳光。草。兰。牛羊的眼。井。带金属的嗓门。从我的歌唱中出发。老的变嫩。嫩的正老炼。淬火的心，不忘草原一地灵魂的粮食。不忘润喉片

能唱的，我爱，包括虫子。能跳的我爱你，包括沙鼠。能团结的，歌手和伴奏我都双手合十，敬爱。来吧，在我深深的回望，老的歌手小的歌手，唱一首歌，牧马人之歌。谁被金马带走。

马爱吃糖。吃多了，冬季就吹响草原。但花朵还在睡觉。白云和雪就当是花了。哦嗬衣。

爱的蜜月。

草原冬天一片白。绿是三月的歌手。来了，唱吧。把草原当一把琴，歌手涌跃。但谁为谁而来，而歌。看似静静的草原心里有数。不紧不慢的草引着牛羊慢慢享受。而寻找爱的我。草长高了，也低一下腰，我要借条路，去靠近一场季节的狂欢。等来了草原的摇摆舞，等来了五年一度的飞马节。马叠着马，人叠着炊烟。金马和我的姑娘，在哪儿。老的，用掉了的牙床抒情。小的，用骨头似的牙高亢。有谁是我。有爱，够吗。只要，对吗。

歌海比大海沉默。爱，在舌尖上诵经。

别这样看我。几匹马和几个孩子，我们挤丢在一起。此刻我明白了，草原是张网，网了欲、歌、舞、贪、恋……网了苦难百岁。

我在红衣喇嘛的默念中，转动心，我在经文中取回明亮，放下艰涩。

别这样看我。草原正抱着牧鞭，想把今年的雨水抽哭。明年，嗓门缺泪流。

我带足了塑料瓶，牵着金马，朝着幽深，找我的姑娘。

我起身走时，老歌手小歌手正痛饮草原之歌，准备一醉。

沉睡的回望，难见太阳。（能一步步走近其折射的天堂吗。）

歌手的回望，能否掉头不久，就看清自己。多少次回望，能闭嘴，唱低音。

趁嗓门吊销前。

（2016-12-22于沈阳鑫丰国际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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