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丨回望湘博“花魂鸟魄”展：探索当代艺术家个展新模式

2022年5月7日至6月8日，由湖南省博物馆馆长段晓明策划的“花魂鸟魄——邹传安艺术与文献展”在湖南省博物馆（以下简称“湘博”） 展出。邹传安先生亲临开幕式现场，向湖南省博物馆捐赠了《十美图》《岁月》等代表作及手稿文献共计399件物品。

邹传安先生为何将其家中留存的几乎所有代表作品捐赠给湘博？吸引了大量年轻观众的“花魂鸟魄”展如何得到观众和邹先生本人的认可？为此，弘博网专访了此次展览的策展人段晓明馆长，回顾并探究此次展览策划背后的湘博经验；邹传安先生也亲自接受了记者的独家专访，趣谈与湘博的不解之缘。

观众参观“花魂鸟魄”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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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当代  面向未来

据段馆长介绍，湖南省博物馆一直关注湖湘区域的当代艺术发展。湖南本土不缺乏优秀的艺术家，他们在继承传统文人画的基础上，进行当代的创新性表达。因此，如何凝聚一个地域性的艺术家群体，构建地域艺术影响力，作为一个博物馆机构，应当为此而努力，应该为地方艺术的繁荣赋能。

鄢福初主席、段晓明馆长对话邹传安先生

提及此次收藏邹先生作品的原因，段馆长表示，博物馆的收藏，源头多是来自考古，以及特殊年代的文物移交，大约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进行社会文物征集，这些构成了博物馆藏品的主要来源。而因为与考古所的分离，现在很多博物馆的藏品来源很单薄，受局限，似乎陷入了一种困境。虽然中央提出要加强对“新四史”的研究，但立足于当下，博物馆对“当代”的了解并不多，一是因为经济的局限，二是缺乏研究人才，三是思想上没有及时转变。博物馆的研究，最重要的一点是以“物”来研究其所处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现在社会变革速度之快，可能一年的变化比得上古代百年。当代的艺术家群体用其美术作品反映当代社会，实质上是一种对传统文化的当代表述及再认识。因此，博物馆一定要关注当代、收藏当代，研究当代。

邹传安先生的作品

香雪  1994年  纸本

画心：纵86厘米，横96厘米

诗堂：纵33厘米，横96厘米

湖南省博物馆藏

天籁  1999年  纸本

纵92厘米，横116.5厘米

湖南省博物馆藏

据了解，这并非邹传安先生第一次对湘博捐赠，在2013和2021年，他已先后两次向湘博捐赠其各时期代表作及手稿、信札等千余件。谈及捐赠的经历，邹先生幽默的说“将自己的作品捐赠给博物馆是我最后的工作，要在有生之年把它做好，现在已经做好，已经结束了，我可以闭眼了”。

60多年的艺术人生，邹先生主动提出来办的展览只有一次。2010年，邹传安个展——“居深履厚——邹传安从艺五十年回顾展” 先后在关山月美术馆、中国美术馆展出，湖南博物馆是巡展的第三站。那一次的展览给他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三个展览搞的都不错，包括中国美术馆，范迪安馆长亲自写前言，主持展览的开幕式。但是，湖南省博物馆的展览搞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成功”邹先生如是说。因为这个展览成功的举办，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一部分作品就托付给湖南省博物馆。在了解到情况后，湘博非常重视，时任馆长陈建明着诚意，多次到邹先生深圳居所登门拜访。经过三年时间，多轮的沟通，双方真心实意聚合在一起，完成了第一批作品的捐赠。邹先生表示，捐赠后续的工作才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博物馆有自己的管理程序，接受捐赠作品后，博物馆的研究人员对作品做了一年多的研究，并出了一个非常好的研究集，与一般的画展完全不同，他们按照博物馆对文物研究的形式和程序去做”。

第一次捐赠就不仅仅是作品，还包括了手稿、信札等，从中可以看出邹先生的用意，他在把自己交给博物馆，交给他值得托付的博物馆。他不仅认可博物馆工作，而且深深地感受到博物馆与美术馆的不同，对待藏品的管理方式、研究方向和效果都完全不同，“博物馆按照文物来做，对历史和文化负责；美术馆则是按美术作品来做，是对文化和艺术负责”。

博物馆与艺术家的关系

“如果当年不从深圳回到长沙，如果当年不在湖南省博物馆搞那次展览，那就没有现在的合作。” 从2013年邹先生首次为湘博捐出自己的作品开始结缘，邹先生与段馆长逐渐从工作合作关系发展为忘年之交，多次面对面的真诚交流，让邹先生主动提出了捐赠自己最后一批作品的想法，他幽默的表示“不仅是作品，把我这个人捐赠给你”。“如果您信任湖南省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馆一定会对得起您的信任”，这是段馆长给邹先生的承诺。

段馆长不仅给出了承诺，也带领湘博的研究团队付诸了实践，他对研究团队提出了自己的三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博物馆与当代艺术家群体应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他希望通过这次“花魂鸟魄”展，形成一种模式，即博物馆与当代艺术家应该建立起非常亲密的朋友关系，博物馆要融入当代艺术圈子，成为当代艺术积极的传播者、推广者和展示者，博物馆人要积极的和艺术家交朋友；

第二个想法：一定要将博物馆的当代价值充分发挥出来，即博物馆的信用价值。博物馆是国家信用体系中的一员，当艺术家脱离艺术经济市场将作品捐赠给博物馆，其实就是对国家信用体系的尊重和信任。博物馆则积极的通过对其作品的研究、展示、传播作为回报来进一步加强国家信用体系，彰显博物馆信用价值；

第三个想法：要推广本土的艺术家，他觉得原来的博物馆并没有这方面职能，传统的博物馆通常收藏和展示的是已盖棺定论、没有争议的艺术家作品。因为当代艺术家会涉及到专业内，艺术史界对其作品褒贬不一的评价，即没有定论。对博物馆而言，将因此面临所谓的“专业风险”，产生顾虑。如果博物馆选择回避，不积极融入当代艺术圈子，自然也无法获得艺术家的作品捐赠，等到一切盖棺定论后，博物馆获得作品的难度将大大增强。所以，鉴于当下社会环境的变化，湘博要争取靠前一步，来做当代艺术作品的收藏，为明天而收藏今天。

展览策划背后的故事

湘博在邹先生每次捐赠后都成立了专项的研究小组，两次研究小组的执行负责人都是湘博书画文献研究展示中心副主任卢莉，她在采访中向记者表示，邹传安先生将其压箱底的作品，艺术思想文章手稿、1976年到2000年的日记、与文化艺术界人士的交往书信等，几乎全部捐赠给了湘博。同时，湘博也启动了专项研究小组，段晓明馆长亲任组长，尤其是2021年捐赠后，又有四位同事加入研究小组，他们从各自的专业角度，不仅对邹先生的艺术历程开展研究，更多的是对其艺术思想，艺术成就进行深化研究，并进一步辐射到湖南工笔画的发展研究，所以“花魂鸟魄”展才能呈现出一定的厚度。

在展览的策划阶段，段馆长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即要“见人、见物、见精神”，以往湘博的艺术家个展缺乏研究力量的投入，所以他希望在这个展览上能有突破。因此，在2021年接受邹传安先生第二次捐赠后，研究小组贯彻馆长的要求，依照邹先生所希望的那样，不仅对捐赠的藏品进行研究，而且对创作者这个人进行研究，研究创作者的为人、心态、艺术思想及整个成长过程，才能对历史有所借鉴。为此湘博还专门设立“邹传安与湖南工笔画”的口述历史项目，搜集了大量邹传安先生成长经历及艺术成就方面的一手资料。这些都对“花魂鸟魄”展的策划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也让湘博有机会“讲述了一个故事”，把邹先生的作品放到他成长的不同阶段，让观众能系统地了解他的艺术发展过程。

不同于常态化的艺术家个展，“花魂鸟魄”展聚焦在邹传安艺术思想的传播上。据卢主任介绍，展览的策划案六易其稿，希望能紧紧抓住邹先生工笔花鸟画的特点，并且以物见人格。最终，展览以四个篇章呈现出来，每个部分都是以邹先生自己的诗句开篇，用他自己的理念来讲自己的故事，既符合邹先生的艺术发展事实，博物馆也没有去刻意迎合拔高。湘博无论是在做研究还是做展览，都是以比较公允的态度去记录和表达。

展览的四个篇章

邹先生对展览最终呈现的效果感到满意，也对博物馆能够接纳这些作品表示感谢。他强调，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之所以能够存在和发展下去，一定是有自己的文化体系和思想体系。中国之所以5000年文明不倒，就是因为我们的文化一脉相承，在传承的基础上创新和深入。这些精良制作以及努力摸索出来的经验，应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得以保存，为传统中国画的发展贡献己力。

据了解，邹传安先生对湘博的捐赠，带动了一批省内艺术家的作品捐赠，促进了博物馆公益捐赠的风尚形成。段晓明馆长表示，这是湘博第一次以这种展览形式来推广湖南本土艺术家，未来湘博有计划每年做一个这样的展览，给观众呈现更多湖南的本土艺术。

作者：文帆

来源：湖南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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