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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丨好玩的汉赋,活水的学问

许结 博雅好书 2022-10-30


博雅好

文史新书

BOYA NEW BOOK


赋学讲演录 (三编)

许结 讲述

蒋晓光 整理

北京大学出版社

(点击书影 获取购书链接)

本书根据主讲人教授“中国赋学研究”课程的课堂录音整理而成,是继初编、二编各十讲之后的新十讲:辞赋讽谏、六义入赋、赋迹赋心、赋体丽则、曲终奏雅、古诗之流、不歌而诵、体物浏亮、祖骚宗汉、赋兼才学。主讲人针对辞赋艺术的主要特征,带着强烈的问题意识,在初编偏重赋学知识、二编偏重赋学体类的基础上,选择辞赋研究中的重大理论范畴进行讲解与辨析,生动活泼地再现了赋学的历史与批评。

本书在总结古代赋学理论方面,以广博的视域、深邃的思考,既拓开其理论内涵,又把握住关键转折,形象地展现出辞赋的历史与批评。在解析赋论范畴的过程中,主讲人以诙谐的语言、生动的事例、细腻的释解,期望达到古今贯通、雅俗共赏的学习效果,带来悦读经典的理趣。


许结,1957年生于江苏南京,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中国辞赋学会会长、江苏省古代文学学会会长,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专家。曾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辞赋理论通史”、教育部项目“中国赋学历史与批评”、全国高校古委会项目“历代赋汇点校”等,现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辞赋与图像关系研究”,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辞赋艺术文献整理与研究”首席专家。曾获教育部第八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南京大学突出贡献奖,多次获得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已出版学术专著《中国文化史论纲》《老子讲读》《汉代文学思想史》《赋学:制度与批评》《中国辞赋理论通史》等三十余种,在《中国社会科学》《文学评论》《文学遗产》《文史》《文艺研究》《中国文学研究》《政大中文学报》等期刊发表学术论文三百余篇。

蒋晓光,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为华侨大学文学院教授,主持多项国家、部、省级课题,主要从事中国赋学、先秦两汉文学研究,撰有《汉赋与汉代礼制》一书,并发表一系列赋学研究论文。



/ 试 读 /

(摘自本书第十讲)


我曾经在一篇论文里面,从章实斋的赋论谈起,讲过一句也许比较绝对的话:诗重才情,赋重才学。在另外一篇文章《从京都赋到田园诗》里面也讲过这句话。后来又在《赋学讲演录》中说了,学生笔录,编辑成书,书的封背特别挑出了这句话,成为“经典语言”。这句话是说明诗与赋创作的不同点,一个比较重才情,一个比较重才学,也就是“赋兼才学”。


有关“赋兼才学”,可以从多面向展开,可以细致化,也可以宏大化,可以“退藏于密”,又可“充之而弥六合”。如果扩而大之,赋家的才学就是一种胸襟气象。你没有才学就没有胸襟气象。一讲这个人雍容大雅,主要指的就是气象,不是管你鼻子多大、单双眼皮,观人不在观容,而是通过容貌看其气象如何,这很重要的。看一个人的相貌,不仅是看眉毛、看眼睛、看鼻子、看五官身材等,还需要看配搭,所谓“倾国宜通体,谁来独赏眉”,观人要讲风度,观画要讲气韵,读文要有气象。说句老实话,学问做多一点,胸襟要开阔一点,你气韵就不同了。汉大赋之所以能够“体国经野,义尚光大”,就是要观气象。


由此我们看辞赋的历史,早期的赋学问大,后来的赋学问差些了,我们的读后感是从气象走向技巧,赋的衰落也是这样子,气象越来越不行了,人们愈发追求章句与技巧了。不过,我们从文学自身的变迁来看,技法或技巧也是种了不起的学问。我们过去只注意中国文学的言志的传统,或者体物的传统,或者抒情的传统,多以气象为主。如果我们讨论中国文学的辞章传统,关注语言辞章学,这技巧也就很重要了。辞章学的学理是近代学者开始关注的,其中更多是技法,所以我觉得在看“赋兼才学”的时候,是从气象到技巧,要看清这一点。这种变迁非常明显,我觉得从赋论载体本身就能看出来,赋论载体本身就有着这种变迁。


对一个学问,如果要想做得稍微全面一点,敢讲话一点,就得做通史的工作。当然,通史只是比较浅近的了解,学问还没有真正进入,要深透,要发微。但发微是在全面了解的基础上的,因此首先是要了解通史。过去做学问也不容易,就是从头到尾地读嘛,十三经、二十四史先读,这些都读一遍过后,你就有些通了,也不能讲通才,可以说基本上通了。所以研究某一文体的通史是有好处的。我写辞赋理论的通史,好处就是对赋学有一整体的、全盘的了解,了解过后就能够在某些问题上把握一个大概,因为相关载体都掌握了,相关文献都整理过了,比如辞赋的文献,尤其是赋论的文献,我至少掌握百分之八十吧,这掌握得多了,也就能够讲得大致不差了。


早期赋论的载体是史传;到魏晋以后就多了专论,有了专集;再到了唐宋时代,主要是散论和赋格;到了明清时代,赋集和赋话占了赋论文献的多数。通过全面了解赋论的载体和文献,就能形成你的思理传统,明了从宏大的气象往技术化的转型。相较而言,历史上唐宋时期的赋论最不发达,多是散论,可是我们要关注赋学文献,赋论文献兴盛的时期要辨认,要重视一些,赋论松散的区域或时段也要关注。


我的经验是,赋论密集的区域,东西太多了,关注时反而会茫然一片,眼花缭乱,而一些时期零散的赋论看似荒芜,东西很少,你却能把握一点,揣摩出是什么原因和内涵,也很有意思。比如唐宋时期文学理论不发达,因为唐宋是文人化的时代,从唐代的浪漫文人到宋代比较谨严的书斋文人,那时文房四宝开始兴起,成就了书斋文学。在从自然文学向书斋文学转变的这个阶段中间,例如文人画就是个符号,有人说唐宋时代是绘画的文人化时代,就是这个道理。而这个时代确实理论不深,所以我在有一次演讲的时候讲了一个有趣味的比喻,后来就写在我一位博士生的论文的序言里面。


我开玩笑说,治唐宋的人把唐宋搞搞好也差不多,前后当然要了解,也不要做多深,这文人化时代是肥沃的中段文学土地。做早期文学的人要了解尾巴,明清尤其清人的那些东西,你如果搞不清,只做一个郑玄注,不晓得惠栋他们怎么讲的,戴震又怎么讲的,就麻烦了。做明清的人,不了解源头也很麻烦,因为明清的学者往往越唐宋而过之,做学问有时候不谈唐宋,唐宋不就李白、杜甫、苏东坡的文才嘛,而往往追到了先秦。


我的这个比喻就是:治唐宋之学是抓黄鳝,治先秦两汉之学和明清之学是抓蛇。我有这个形象的说法,关键是黄鳝和蛇我都抓过的,你没抓过,根本搞不清。我当时在农村插队,整天想逮野兔子吃,结果跑不过野兔,后来发现,野兔前腿短、后腿长,所以上升特快,上山时你跑不过它,而在下山的时候就能追到,我开始往山上追,累得要命,它还是一溜烟地上去了。我有追兔子的经验,黄鳝与蛇的比喻也是从生活中来的。


学问未必都来自生活,但生活可以带来学术的灵感。现在年龄长的有个群体叫插队知青,谈起革命精神,除了老革命,就算知青比较有气象了。我插队时在稻田里劳动,逮过黄鳝,逮过蛇。一看一个水洞冒泡泡了,你就逮逮看,是蛇还是黄鳝,手腕一伸进去,冰凉的,你赶快出来,那就是蛇,温暖的,就是黄鳝。黄鳝你难抓住的,太滑,一溜就跑了,怎么办?你就这么当中一抠,往上夹,头尾特高,这就是逮黄鳝。治唐宋之学的人,抓住了文学史的中段,就是这个意思。治明清之学的怕蛇可不行,我开始逮蛇有点害怕,后来经常有毒蛇在我脚边爬过去,就无所谓了,现在久不逮蛇,又开始害怕了。村庄的狗也很可怕,夜晚过一个庄子的时候,一群狗跟后头扑,你不能同它打斗,只能蹲下作拾砖块状,它就不敢上来,然后你就手持物件边退边走,狗以为你要砸它,但你千万不要把手上东西砸掉,那样恶狗就扑上来了。你看到那些鬼叫的狗,根本不要怕,因为叫狗不咬人,闷在那个地方哼的狗最可怕,闷狗咬人最厉害,它呼一下上来你就完了。你们没有这经历,我有这种经验。


前面说逮蛇,蛇来了怎么办?两种逮法,一个把它头打到,击中七寸,不打头它就咬你。一个拎尾巴,拎着赶快抖,直抖,不要抖得太重,它会卷上来咬你,把骨节抖散了,就解决了。捉蛇,一个击头,一个拎尾,扣其两端;抓鳝,得其中段。合起来就是舜嘛,舜“执其中”而“扣其两端”,国家就大治了。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我说就是逮黄鳝和逮蛇,简单得很,我们为民服务就像逮黄鳝,打贪官就是逮蛇。当然,用之谈学问是我的发明,所以写在序文里,以明确其著作权。


参见《清代翰林院与文学研究·序》:“我曾戏言习中国古典文学者,治唐宋者如抓‘鳝’,以中指执其中身,旁两指助力扣住即可;而治先秦两汉或明清者则如捉‘蛇’,或击头部‘七寸’,或执尾部速拎起而抖动之,以松其骨。执尾抖动,骨节尽松,力必达于首,此新‘捕蛇者说’。”(载潘务正《清代翰林院与文学研究》卷首,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


做学问也是这样,要顾头观尾,抓住节点。整个赋论的历史是个大的变迁,“赋兼才学”的内涵也随着变迁而有所更化。我前面讲的,赋论史的大变迁也符合文献载体的变迁,从史传到专论,到唐宋文人化的散论,然后为了科举考试闱场写赋出现了围绕创作技术化的赋格、赋谱,再到后来明清时代大量赋集和赋话出现,这是相对独立的赋学批评文献,其中就包含了一个大的变迁。


除了所谓的载体文献,从体类批评也可以看到不同。我前面讲过《汉书·艺文志》的诸家,那就是笼统的诸家。到后来刘勰的《诠赋》讲汉赋“十家”,就是名家,然后又讲“鸿裁”“小制”,什么叫“鸿裁”?“体物写志”的大篇。“随物赋形”是“小制”。赋的体类直到唐宋以后才渐渐成熟,骈体、散体、律体,还有文体赋。明清时代以体类为赋学的批评方法,已是常见的了。所以这也是一个变迁,在这个变迁中,还有对修辞的态度问题,批评家对赋家修辞经常带着偏见,尽管汉赋家那么铺张扬厉,那么辞采纷呈,但是他们总是批评这个东西是“虚辞滥说”,因为其中始终有一种经义思想。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伴随赋论的变迁,这种批评也发生了变化,从批评“虚辞”到渐渐容受,辞章也是美丽的,甚至于到后来就对用词铺陈有所赞扬了。你看,到后来赋话里面对前贤创作的评论,和赋集评点里面以美丽的语言来评点赋家美丽的语言。赋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修辞的艺术,得到了相对的承认,这也是赋论的一种进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赋兼才学”的发展。


这样的一个变迁,正构成了由气象到技巧的变迁,气象是才学,技巧也是才学。读汉大赋是“体国经野”,以京都赋为重镇,其语言艺术多是围绕气象而展开的。汉大赋固然语言非常复杂,非常老到,甚至非常错综,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描写“八川分流”的时候,那些动词的运用是非常讲究的。他写了水的流向和声音,每四个字里,前两个字写流向,后两个字就必然写声音;反过来接着写四个字,先写声音,然后必然写流向。这是很讲究的,否则怎么叫修辞的艺术?这些细微的描绘,重点不在技巧,而是将技巧蕴含于大赋的场景与气象中。那一段直贯而下的词语表现的声音和流向,构成了宏大的气象,就像黄河壶口瀑布一样,到壶口瀑布才晓得黄河的那种气象。我曾因中央党校学习,随队伍去了壶口瀑布,列队站在那里唱《黄河大合唱》,黄河瀑布的声音那么大,再多人唱也听不见,这时才感受到自然力的强大,才联想到赋家摹写自然力的强大。《上林赋》是宏大的气象中融织进了一些技巧,技巧都体现在大的气象中的动作与呈现。这是汉大赋所呈现出的明显的才学,在“赋圣”司马相如的作品中非常突出。


/ 目 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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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 言 

一 辞赋讽谏 

二 六义入赋 

三 赋迹赋心 

四 赋体丽则 

五 曲终奏雅 

六 古诗之流 

七 不歌而诵 

八 体物浏亮 

九 祖骚宗汉 

十 赋兼才学 

附录一 汉赋讲座 

附录二 赋讲读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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