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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會消亡嗎? |看家

黃虹堅 獨家
2024-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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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獨家》上發了一篇小文,有幾位熱心讀者留言,有的不是廣東人,卻表逹了對粵語和粵語歌的好感。說來這該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文化借「開放」之利北上的影響。那時港產電視劇在內地演播,《霍元甲》播放時間一到,令內地不少城市萬人空巷。《大地恩情》、《網中人》、《上海灘》也深受歡迎。隨著劇集熱播,劇中的主題歌也熱唱,廣州大街小巷明明是旱地一片,一時都在「浪奔浪流」或「河水彎又彎」。



YouTube截圖


那時我還在廣州,每到《大地恩情》開播,正呀呀學語的女兒就會興奮地跟著關正傑唱「眼淚一串濕衣衫」,該句最後三個字被她唱成了嬰兒語:參參三。陳百強、梅艷芳、汪明荃、四大天王……他們的歌及「八卦」也會成為廣州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這種文化影響力直到今天還在散發餘溫。香港歌手及藝員北上參加內地的演出,有時技藝不特別出眾,但一開腔說、唱粵語,台下便掌聲雷動,見出內地民眾對粵語文化的包容和歡迎,也是一份對香港文化黃金時代的致敬。

圖:澎湃


中國共分七大方言區,粵語是一種方言,使用地區包括廣州及周邊地區,也包括港澳。「語言學」不稱「粵語方言區」而稱「廣州話方言區」,在學術上是嚴謹的,被認為是「粵」的地區還有操潮汕(屬閩南語方言區)或客家話(屬客家話方言區)的人士呢。香港慣常說的「粵語」在理論文本上是指「廣州話」。

廣州話有完整的語音體系和詞語體系,香港的口語富有創新力,更有自己豐富鬼馬的表逹方式,隨著生活的變化發展不斷曝出新詞新句,對廣州話的詞句發展貢獻特別大,有的詞語如「煲電話粥」、「髮廊」、「埋單」、「沖涼」、「口噏噏當秘芨」、「識少少扮代表」「鬼唔知阿媽系女人咩」……最初影響了廣州,有的繼而進入了現代漢語系統,對現代漢語大家庭可謂貢獻良多。

西關 圖:MyHKTour


我小時生活在西關,也算正宗西關妹了。西關是廣州的城之初,也可說是廣州商賈文化的發祥地。那裏的煙火氣息,民間風情,特別是它生動接地氣的語言,都通過街坊的日常對話,市井商販的叫賣吆喝,潛移默化地塑造了我童年的語言面貎,一口廣州話混然天成。後來雖北上求學,又長期在操普通話的職業圈討生活,但廣州話一直是我的母語,是我語言學識的根基。

在綱上看到有的香港朋友主張用香港話也即廣州話教中文。他們鍾愛香港話,擔心香港實施的「兩文三語」、「推普」、「普教中」會窒礙香港話即廣州話的生存發展。內地也曾發起過保護廣州話的社會活動,似乎廣州話正面臨生死存亡。撇開背後的打算不講,只講表面原因,這有點杞人憂天了。

「兩文三語」路牌


廣州市教育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較強硬地推行課堂的普通話教學,這當中也有許多笑話趣事。中文老師大多可以適應,苦的是一些數理科的老先生。教數學的老師余先生用廣州話授課非常出色有趣,要求用普通話教學實在難為了他。記得那天他一進教室一言不發就寫了一黑板的算式,學生問:書有嗎?有就不抄了。余先生轉過半邊臉說:書尾有。學生一翻書末沒有便吵吵:哪有啊?哪有啊?原來老先生說的是:書沒有。多年過去,余老先生應作古了。不知他在回顧育人一生時會不會憶起這段普通話教學的小插曲,自我調侃而一笑?普通話教學在廣州實行幾十年,廣州話不但沒有消亡,還生猛地存活在社會與民眾中,學生也多能熟練操兩種語言,語言及生活趣味得以擴充。「粵語會消亡」在現實生活中已被證明不過是偽命題。


香港的「普教中」是教學語言改革的一種嘗試。普通話口語大多可成書面語,用它教學也許可助學生使用文字時,少了把香港話譯成書面語的工序。但這決不代表就取消以香港話即廣州話授課,多數學校也僅以每級一班作「普教中」試點。兩種教學語言長期共存,再比較優劣,社會和家長自會分辨出學生的得益。

還有朋友強調廣州話保留了許多中古的語音元素,強調用廣州話讀古詩才有味道。我想那都是個人見仁見智的體驗。我長期在兩種語言間遊走,個人認為廣州話擅長表逹激昂暴烈的情緒,特別「惡死」;但表現溫柔淡定沉鬱的情緒時,普通話則稍見長。有的偏激朋友覺得廣州話優點多多,不僅該用於香港教學,還該大力推廣。說這些話的朋友無視了中國有14億人口,廣州話方言區人口只佔了漢族人口五、六巴仙。

圖:明報


普通話語音有23個聲母,39個韻母,4聲調;廣州話有23個聲母, 53個韻母,9聲調(也有簡化成6聲調的)。二者對比,無疑後者知識點更多,其保留了中古韻的優點恰成了學習的難點。廣州話的香、益、潔、律、靴、吃……等字的韻母在北方方言區或一些方言區已消失,也是北方落戶香港的朋友最不易說好的韻腳。國家的語言政策自然是從大多數出發,向佔七十五巴仙的北方方言區傾斜,把語音、詞語最接近北方方言區的普通話定為官方語言。說「推普」是扼殺了方言,實是誤解。國家語言政策從未排斥過方言,也鼓勵方言發展。但學生受到方言影響而障礙了語言文字的表情逹意,則是香港中文教育要正視的問題。這麼說,是因為我們期望學生不但能在香港風騒,還期望他們能在更高的平台去揮灑。若只宥於香港話的表逹,是無法登越更大的舞台的。


廣州話奠定了我的語言基礎,普通話引領我踏上了更廣濶的文字舞台。得益於兩種語言文字的營養,我愛說廣州話,也愛說普通話。


本文作者:黃虹堅


(作者是香港作家,曾任內地中學教師、電影編劇、香港報刊及教科書出版公司編輯。後於香港各所大學兼任中文、語言、兒童文學課程導師,是香港小學普通話教科書作者。文學作品有小說、散文、電影劇本、兒童文學、專欄等。作品曾獲內地、香港、台灣多項文學獎。較被青少年讀者熟悉的作品為《十三歲的深秋》、《明天你就十五歲了》、《零點五分》、《月亮下的奔跑》、《妹妹來自星星》、《寫給孩子的三國演義》。)


(圖片來源於網絡)
本文由作者授權《獨家》微信平台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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