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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王朝对纳西族的统治

赵心愚 藏人文化网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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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觉果


吐蕃势力南下进人滇西北、川西南地区后,分布在东部、西部地区的纳西族部落先后在其统治之下,唐王朝对此也一度给予承认,这在唐蕃清水会盟双方划界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唐代纳西族部落曾长期在吐蕃的统治之下,这从中甸地名及东巴经中也可看出。纳西族学者和志武曾指出:“纳西族广大地区直接受着吐蕃的统治和管辖,所以今日中甸之纳西族地名,仍称为’主地‘,(酋长地),决不是偶然的。“主地”,这一地名证明纳西族曾有过在吐蕃统治下的一段历史,也证明历史上两族关系十分密切。在东巴经《鲁般鲁绕》中,有“纳盘若你形,盘巴德你形”的记载,其意是 “藏神管纳人,喇嘛治牧奴”。


这一记载也证明纳西族曾长期在吐蕃的统治之下,以致形成这样的观念。唐代纳西族部落分布区域由于多处于青藏高原的边缘地带,其位置在滇西北、川西南各部落中最靠北,因此当吐蕃势力南下抵达这些地区后,纳西族部落就被最早纳人其统治之下。前已言及,吐蕃势力向滇西北、川西南地区扩张的时间有先后。因此这两个地区的纳西族部落被纳人统治也就不是同时的。


分析汉文史籍的记载,西部地区尤其是金沙江上游沿岸的纳西族部落应最早被纳入吐蕃王朝的统治和志武曾就历史上吐蕃统治纳西族的历史发表过这样的看法:“从公元 680年(唐调露二年)吐蕃在今丽江塔城设神川都督府起,到794年(唐贞元十年)南诏破铁桥城(即塔城)止,共一百一十四年,纳西族广大地区直接受着吐蕃的统治和管辖。”和志武这一看法具有代表性,即将吐蕃统洽纳西族的时间定在两大历史事件中这段时间内,这样的确好记,但存在明显的问题,至少是不够全面的,因为吐蕃统治西部地区纳西族不但早于 680年,而且794 年以后这种统治仍在一此纳西族地区存在。


樊绰《云南志》卷二载:“磨些江,源出吐蕃中节度西共笼川犛牛石下,故谓之犛牛河。环绕弄视川,南流过铁桥,上下磨此部落,即谓之磨些江。”又据《元—统志》卷七载,纳西族部落菛长蒙醋醋家族3世纪中后期就已在丽江巨甸一带活动。铁桥上下及巨甸,都在今丽江西北,有的在德钦境内,可以肯定这此地方的纳西族部落在 680 年西洱河诸蛮 “皆降吐蕃”之前早已在吐蕃王朝的统治之下。吐蕃势力在过剑川再南下与唐王朝争夺西洱河地区之前,需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后方,不可能不加强对这些地区各民族部落的统治,所以,吐蕃神川都督府的建立并不是标志这种统治才开始,而是标志着统治进人了一个新的阶段。前已言及,吐蕃势力进人今云南中甸、德钦并抵达丽江一带的时间可能在松州之役前,即使稍晚一些,也不会晚于7世纪50年代。因此,吐王朝开始统治西部地区纳西族的时间应大大早于680年。


794 年(贞元十年),吐蕃在铁桥之战中被得到唐王朝支持的南诏击败。此战之后,由于南诏归唐,加之在北方与回鹃大战,吐蕃王朝内部矛盾又趋于激化,已无力反攻,其在滇西北地区的势力由此北退过金沙江,但仍控制着中甸、德钦及维西一些地区,直至吐蕃王朝崩溃。方国瑜认为,铁桥之战后,“南诏既得神川地,包有今德钦、中甸等处,约以今云南西北边界与吐蕃相接也”并认为,铁桥东西城此战后均被南诏夺取,西城即今塔城关,“东城可假定在今中甸县城。”方国瑜这一看法为推测,所以称为“假定”,史籍中并无这方面的明确记载。分析 《云南志》卷六及《新唐书•吐蕃传》的记载,南诏此战虽突装获胜,但并没有越过金沙江,其控制区北面应以金沙江为界。南诏斩断铁桥之举很能说明当时双方为隔江对峙;南诏强行迁走与吐蕃关系密切的施、顺、磨些诸蛮数万户,也表明是为了防止吐蕃再过江。如果南诏当时有强大力量控制今德钦、中甸及维西一带,过金沙江继续将吐蕃势力往北驱逐,就应保护铁桥以利车队行动,不可能毁铁桥而自断后路和补给线。


由于吐蕃在铁桥之战后仍统治今中甸、德钦及维西一带,这此地区的纳西族也就仍在吐蕃王朝的统治之下。因此,吐蕃王朝对西部地区纳西族部落的统治 794年后仍在一些地方存在,应一直维持到9世纪中期吐蕃王朝崩溃后。由于吐蕃向川西南地区的扩张稍晚于向滇西北的扩张,这使吐蕃王朝将东部地区纳西族部落纳人其统治之下的时间也稍晚于西部地区。史籍中关于吐蕃王朝对东部纳西族部落进行统治的材料很少,且主要反映今盐源一带的情况。由于唐、吐蕃、南诏三大力量长期争夺,吐蕃王朝对这一地区纳西族的统治也呈现出断断续续的特点。盐源一带为东部纳西族的中心,吐蕃势力南下进人川西南地区后,至迟在7世纪末己将这一地区北面也就是今盐源、木里的纳西族部落纳人其统治之下。虽然当时的具体情况汉藏史籍均无记载,但唐嶲州都督张审素用兵夺回昆明已清楚地说明,在唐开元年间之前吐蕃已控制了这一带。天宝末年,吐蕃趁唐内乱无力西顾,与南诏合兵进攻檻州各地,盐源一带又落人吐蕃之手,这一地区的纳西族部落也就又被纳人吐蕃王朝的统治之下。794年(贞元十年),南诏在唐支特下铁桥一战大破吐蕃,并一度乘胜夺取昆明,但不久吐蕃王朝又控制了昆明。据史籍记载,801年(贞元十七年),“吐蕃昆明城管磨些蛮千余户又降”。这说明昆明一带的纳西族部落在794年之后重又被纳人吐蕃王朝的统治之下。在这一时期,唐虽派兵拟夺取昆明,但未能成功。之后,吐蕃王朝当一直控制昆明一带,直至吐蕃王朝崩溃后才被南诏夺取。因此,今盐源一带的纳西族部落在吐蕃王朝统治下的时间,也一直到9世纪中期。


有一个相关的问题需要在此作一探讨和说明。一些学者认为,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传·保卫盐海》所描写的盐海即盐源的盐池,争夺盐池的双方即纳西族与藏族的先民。从史籍记载来看,争夺盐池及盐源的应是吐蕃与南诏,纳西族当时拥有的力量不可能成为争夺的一方。这一时期在今凉山州北部及其相邻地区活动的东蛮部落中,实际上有大量的纳西族部落。东蛮由于其分布地区处于唐蕃争夺地带,夹在两大势力之间,因而“常持两端,无寇则称效顺,有寇则为前锋”。从《资治通鉴》、《新唐书•吐蕃传》及《新唐书•南诏传》的记载来看,东蛮与盐源一带的纳西族部落不同,处于一种唐蕃双方都极力争取的地位。显然未直接纳入吐蕃王朝的统治之下。当然,东蛮与吐蕃控制区邻近地带的一些部落,也可能处于吐蕃王朝的某种控制之下。


为巩固对今迪庆、丽江一带的统治,并与唐王朝争夺西洱河地区,吐蕃于7世纪后期在今丽江巨甸北塔城设神川都督府,统兵戎守,其辖区包括了整个纳西族西部地区。据《新唐书•南诏传》载,统领神川都督府的吐蕃官员有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及神川都督论纳舌等。“论”为吐蕃贵族,吐蕃王朝设置都督府并派出拥有贵族身份的重要官员主此都督府事,说明对滇西北及西洱河地区的高度重视。吐蕃在川西南地区是否也设置了都督府或节度使之类以加强其统治不见史籍记载。据《新唐书 •南诏传》及《旧唐书 • 吐蕃传》载,在这一地区率军队与唐军作战的吐蕃官员职务有大兵马使、节度使及笼官等,但未明确这些官员是否属神川都督府。根据史籍记载分析,吐蕃王朝在盐源一带应设有专门的统治机构,并派驻有较高职位的官员主其事,东部纳西族地区也多在其辖区之内。


在统治区内,吐蕃王朝为巩固统治曾推行其政治制度,对归附的各族部落首领授以官职或爵位,尽管汉藏史籍中对这方面的具体情况缺乏详细的记载,不知其全貌,但推行过告身制度是可以肯定的。告身制度是吐蕃王朝巩固统治,维系政权的一项重要政治制度,吐蕃王朝不仅自己实行这一制度,军事扩张后也在其占领区推行这一制度,向归附的各部落首领授以不同等级的告身。吐著在滇西北地区推行过告身制度在1992年格子出土的古藏文墓碑碑文中得到了证实。根据碑文记载,可知墓主人不但曾获得过若干个铜告身,而且后来还获得过较高等级的金告身。尽管学者们对墓主人族属还存在争论,但都认为墓主人应是丽江一带当时归附吐蕃王朝的部落首领。这一古藏文碑的记载说明,吐蕃对这一地区已归附的纳西族等部落的首领也授以告身。《册府元龟》卷九七七外臣部降附载:贞元“十二年三月,西川节度使本皋奏,于雅州会野路招得投降蛮首领高万唐六十九人”。同书卷九八七外豆部征讨又载:“十二年三月,韦皋奏收降蛮七千户,得吐蕃所赐金字告身五十五片。”此事《旧唐书•南诏传》亦有记载。这此记载表明,东蛮各部落(包括其中的纳西族部落)也当获得过吐蕃告身。在今盐源一带,为巩固其统治,吐蕃王朝也当推行过告身制度,授这一带的纳西族部落首领以告身。


吐蕃统治东、西部纳西族部落的时间都比较长,两个民族在这一时期除了利益冲突的一面外,相互间还应有各种交往。随着吐蕃军队长期驻守在滇西北、川西南地区,吐蕃人也向这些地区扩散,迁居此地后与当地各民族相互通婚在这种情况下应是必然的事。纳西族部落在两个地区各民族部落中由于处在最北面,与南下的吐蕃势力接触最早,相互通婚也就当更早。但是,从纳西族部落当时拥有的力量来看,这种相互通婚只是两族民间层面上的通婚,而不可能是吐蕃王室与纳西族部落首领的具有政治色彩的联姻。目前一些学者根据后弘期一此藏文史籍中的记载,认为吐蕃王朝王室与滇西北纳西族部落曾有过联姻,并将这一所谓的联姻称为纳西族与藏族这一时期政治关系中的一个重大事件。


分析有关的记载,我们认为这种看法是存在问题的。在藏文史籍《汉藏史集》、《红史》、《西藏王臣记》、《贤者喜宴》《拔协》中,都记有都松芒布杰之子赤德祖赞娶绛妃一事,并称绛妃后生有一子,名绛察拉文,而绛察拉文后又准备娶唐金城公主。此事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中没有任何记载,汉文史籍中也无有关的记载,尽管如此,众多后弘期藏文史籍都记有其事,当有一定依据。但关键在于,这个绛妃究竟来自何民族。持纳西族部落与吐蕃王室曾联姻看法的学者认为,绛妃之“绛”即指“绛域”,今藏语称丽江为绛城,称纳西族为绛,所以绛妃即“纳西王妃”。这种解释实际上是难以成立的。绛域在现代藏语中确指丽江一带,绛也确指纳纳西族,但在吐蕃时代却并非如此。在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记载中,绛域蛮王为阁罗凤,这证明吐蕃时期称的 “绛”和“绛域”指的是南诏人和南诏。从当时南诏拥有的力量和吐蕃拉拢南诏对抗唐王朝战略以及吐蕃与周围各大势力大多建立联姻关系来看,吐蕃王室与南诏统治者联姻则是可能的。尽管纳西族部落在当时与吐蕃王室联姻是不可能的,但纳西族民间的通婚应是存在的,这也是吐蕃统治时期两族关系中值得注意的一个方面。


向滇西北、川西南地区大举扩张后,吐蕃王朝十分重视对这两个地区各族部落的统治,除了从战略上对西川形成合围之势,以加大对唐王朝的军事压力之外,还有一重要目的是为了从被征服部落中强征兵力以及掠夺资源与财富。据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记载,吐蕃赞普都松芒布杰在位时(676-704 年),吐蕃势力南下,“ 取六诏之疆土,征白蛮之赋税,收乌蛮为属民。”又《新唐书。南诏传》载:“吐蕃贵赋重数,悉夺其险立营侯,岁索兵助防”。以上这些记载充分说明吐蕃王朝加强统治的这一重要目的。美国学者查尔斯•巴克斯认为,吐蕃王朝之所以向南扩张并加强对滇西北、川西南地区的统治,从经济上看,是因为:“这一区域拥有财富和资源,并想掠为己有。可能吐蕃最想得到的基本资源是盐,⋯⋯还希望得马匹和其他牲畜。” 查尔斯 •巴克斯的这一看法是有充分依据的,从经济上分析吐蕃王朝南下的目的也很有意义。吐蕃加强对东、西部纳西族部落的统治同样有经济上的目的,尤其是掠夺纳西族分布地区的盐资源。


东部纳西族地区的中心在今盐源,这一地区汉晋时期就以产盐著称。前已言及,吐蕃势力向川西南地区扩张,首先控制的地方就是昆明(今盐源),昆明的大盐池也落入其手中,这在《云南志》卷七中有明确记载。之后,又与南诏、唐王朝反复争夺,决不轻易放弃。除盐源外,东、西部纳西族地区还有不少产盐之地,也都先后被吐蕃控制。丽江一带古代就以产马著称,纳西族养马的历史也很长,吐蕃统治时代虽无纳西族养马的记载,但从稍后的史志著作中可以看到有关材料。宋范成大在其著作中曾说:“南方诸蛮马,皆出大理国,唯地愈西北,则马愈良。元李京《云南志略• 诸夷风俗》中亦有 “末些蛮,在大理北,⋯地凉,多羊、马”的记载。这些记载虽稍后,但可以认为在宋、元之前纳西族地区早已盛产马。在吐蕃统治时期,纳西族所养的马匹应是吐蕃王朝征收的贡纳品。除善养马外,纳西族还善养羊,“土多牛羊,一家即有羊群,”毫无疑问,羊也是吐蕃王朝在纳西族地区掠夺的重要财富。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虽只言“征白蛮之赋税”,但实际上也征乌蛮之赋税。纳西族为乌蛮之一,经济上曾遭受吐蕃王朝的掠夺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摘自《纳西族与藏族关系史》赵心愚 著


来源:吐蕃史话微信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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