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诗歌 | 沙冒智化散文诗：一个人（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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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廖斌

1

一个人从这里走到这里，脚上的尘土说着这个人的心。在奔波中，流泪的样子，像一座大山里藏着的一条河流，走失了回头的路。 他在这里等你！为了你看到，用时间染了满头白发。他身骨里有一层冰，看着太阳说： “你拉我一把，身体太冷了，放到太阳底下，喘一口气，我用一朵花来微笑。” 时间走在他的身体上，没有回头。他的时间在他体内的河流中央，是一块石头，背着日夜松动的崩塌声。你只要给他一次回到地面的机会，他能背着他自己，回到光里。 你睁开眼睛，看看太阳，他找不到下水道里的一滴阳光。 他找不到通往眼睛的道路。他找不到回归自我的身体。 只要你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给你一次呼吸的惊喜。只要你拿出手，擦擦他的心，他不会再次掉入自己的黑洞。从太阳的方向，给他指出一次梦！他失眠的身体会醒来，睡一会儿！

2

春日的毒，在我头顶发光。我在人们的角落里等着，外面的夏天长出我的身体。头痛，恶心，眩晕，看着走路的人累。 拉萨的环境都穿上了绿叶和颜色不同的丁香花，苹果花等。火灾和地震，火山喷发的缘故，今年的拉萨也热得睡不着。 四月的拉萨，和你一样不让我放松。你相信阳光会中毒吗？ 你相不相信阳光中毒？我已经种了阳光的毒。 干农活的老人们以前说过阳光会中毒，我也不相信，阳光会中毒。我中了你的毒，和阳光一样的毒。阳光的毒，只能用花草来解。 你的香味，你的美丽，你的空间，都是花的样子，是花的世界。花是唯一能控制孤独的安慰！夏日的眼睛，在土地上完全开放式，你在我的胸口，挖个空间，种上你！你能接上，我的精神！

3

路在长，远看是一条绳子，绑着我的心。每一次的心跳，都串在这一条路上。身体移动，站在心里，看着你手里的这一条路，坐在舌尖上，说着心里的路。 路还在长，长入耳朵，长入眼中，长入鼻孔，在胸口，打上了心结。路开始从血液里长，和时间的叶子相伴。路越长越细腻，在所有的细胞里，抱着身体的结构，没有上下，没有左右。 路开始疏通一切现象的五官，让我看到日夜循环中的光。在路的中央，我看到的，闻到的，触摸的，都在心中解体。心在路上抓着我，带我走到了你！无法避开的心，看着我悲伤。

4

晚八点半的天空，还没有复合全部的黑，中间能看到一道光，通往一片叶子，和我一样在准备着落在地上。 躺在路边的一张废纸，被别人当作废纸的一张纸，张着嘴巴，让我看到了肚子里滚烫的一口气。我把废纸拿在手里，看了看笔迹，语言磨碎的声音中，走动着一颗屏住呼吸的心。 水中休息的星光，慢慢坐下来之时，风一步步地走向水中，摘着月光上极少的失眠。马路中一条条白色的线条，分开的两面，扶着丁香花的味道和冬青树带来的孤单以及城市的喧嚣。 跳过去的时间，拿着筛子找着最细小的我。我把脖子伸进水中，拿回自己的模样时，我的胸口，站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搬开自己，我能看到你！

5

日出时，我拔掉了一根白发。蒙在脑子里的一面墙上，站起来了一个人。逃跑的云朵，拨开我的眼睛，里面拿出一个时间点，画上我拔掉的那一根白发。 那一根白发底下，有一口井，在地下生长的所有的语言，给了我十斤水，喝下去的肠子里，有我逃跑的日子。回到嘴里，我准备说一句话时，墙上动着我的嘴。 这一面墙，堵着我的嘴，不让我伸出舌头，给自己看肚子里的月亮。轻轻一动的心，坐上在墙上银光闪闪的月光中，扣上了我的额头。 只要你用心触摸我，你会看到天空。只要你默默接近我，你会看见，种在石头里大门。你敲一下门，地会打开路。

6

阳关的脊梁上，骑着一条未知的路。雪的最底层，住着太阳的一处，那里的心脏是一块水晶。地之基，人之心，梦之魂。端着休闲的日子，裤嘴泡在水里，让脚尖摸到大海。 钢筋堆积的胸口，也有一条未知的路。一辆车的轮胎下，藏着一片大地。开花的时间，锁住的毛孔中，唱着歌的时间，锁住了呼吸。我一个人，举着双手，抓着空。 太阳啊！你蹲下吧！河水啊！你休息吧！长长的路，绑死我！ 我不会哭，不会笑，只要放下自己能够住心跳，我跳入太阳里。不灭的灰烬，吃掉我之前，睁开眼，给我一次呼吸。我犯下所有的错。我守住所有快乐！

7

风走的脚步过于用力，日夜睁着眼睛的窗户也动了动身。呯呯一声，我的眼睛也从睡眠中，跳到额头上，眨了几下。空荡荡的胸口，轻的压不住嘴里的一口气，胸前破了个口似的，不断地喘气。 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烟头上的火，伸出一小点舌头，舔着黑夜。匍匐在地的影子里有一层结痂，我拿着月光，试图磨平这个痕迹。我努力试着擦，越擦越亮。我捂着眼睛擦，心里看到了自己。 天亮之前，路上的所有人，改头换面，重新来到了路上。除了意外和到时间的死亡带走的人之外，都回到了原点。每一条路都插在我的胸口，插的最深的，没有离开我。我从这里走到那里，那里也在这里。 风走后，我抬头看到的风，穿着一身透明的衣服，给我播放着对面的山。从中看到一处的痕迹，是冬天的痕迹，是雪留下的心，凝固成石头的雪。在所有的底色中，容易突出血迹的，唯独是白色。擦净悲伤的，也只有白色。

8

在一个影子里，哭了一场没有人在场的时间。如今的我，没有想到如此软弱，彷徨。只要拿自己翻开一页，里面流淌着一个孩子的影子。那应该是我追求的自己，很容易惹哭自己。 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之后，需要多长时间能变回一体，这是个非常大的谜团。我曾经求佛，让我理解！ 如果可以，我想拿着自己的另一个，做一次告别自己的仪式。或者是一种安慰，很多感觉，没有嘴巴，所以说不出口。无论走到哪里，非常踏实地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心里会出现一个哭哭啼啼的人。那就是本身的我，很可怜，无法对自己开口。 一个主角到，另一个主角，是我到不是我之间交叉着一口气。所以你帮我活得好一点，从此拿着你的微笑，擦净日子。从胸口掏出你，照自己！

9

窗户没有挡住的喧嚣，不是烟灰里慢慢消失的火苗。烦躁，复杂，焦灼，让人起疑心。太阳看着眼睛，能看到黑夜之前。受不住的心，在一位电焊工人的手中，掰断了几块。电动车的速度，减慢一点超红灯的心。夜里会安静，会思念。 冷水中跳出来的蒸汽，掉进一个鸡蛋交出的鸡鸣，我破处了内核。倒进石头里的月光，渐渐凸出了身。只要心思不敲门，夜关得死死的。 山头喷发的阳光，一斜一歪。暴口不停的春风，一瘸一拐。唯独面对你一次，日夜颠倒。

原刊于《上海诗人》2022年第5期

作者简介：

沙冒智化，原名智化加措。故乡卓尼。自由撰稿人，藏汉双语诗人。现居拉萨。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培根工程”首批入选作家。入选第十届“十月诗会”、第38届青春诗会、第四届全国青年散文诗人笔会。著有《厨房私语》等三本藏文诗集，《掉在碗里的月亮说》等两本汉文诗集。曾在《达赛尔》《章恰尔》《岗尖每朵》《人民文学》《诗刊》《十月》《西藏文学》等刊物发表藏文和汉文作品。2009年获第三届《达赛尔》文学奖、2011年获“藏族青年作家”称号奖、2017年获首届“吐蕃诗人奖”、2020年获意大利金笔国际文学奖、2021年获西藏“新世纪文学奖”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意、德、日、韩、哈、西班牙等语种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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