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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心得】万玛才旦:我的写作之路
那时候写下的文字,不是为了交语文老师的差,也不是为了拿到杂志社去发表,想想其实就是为了内心的一种需求。
我的处女作——小说《人与狗》写于中等师范学校毕业之后。那时候,我被分到一个乡村当小学老师。这个学校就那么两三个老师,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你都得教,每天的作业堆得就跟个小山似的,看着心里都有点累。白天学生们吵吵嚷嚷的,很热闹,你不会感到寂寞,你也没有时间去孤独。可是到了晚上,整个学校就你一个人,批改完那堆作业本,一个人闲下来,内心就会时常被一种排遣不掉的孤独和寂寞包围。
那时候也没有电视机,惟一的消遣就是看看书,然后写写东西。
写下来的都是自己当时的感受。写完之后也就忘了,扔到抽屉里,偶尔想起来就拿出来看看,但从来没有想过拿到什么杂志上去发表。那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写了东西还可以拿到杂志上发表。
后来上了大学,在写作课上把之前写的一篇《人与狗》拿给老师看,老师说你这个可以稍微修改一下投到杂志社去发表。当时不知道该投到什么杂志社,老师说你这个适合《西藏文学》那样的杂志。我问有没有《西藏文学》杂志社的地址,老师说你去图书馆查。这样才去了图书馆,找到《西藏文学》杂志社的地址,把稿子工工整整地抄写下来,认认真真地装进信封里,写上地址,去了邮局,贴上邮票,诚惶诚恐地寄了出去。寄出去之后,也就忘了这件事。
学期快结束时,收到杂志社寄来的样刊和稿费,在班里引起了一阵轰动,因此自己还着实高兴了好几天。
以后,写的东西就慢慢地多了起来,发表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毕业之后,偶尔也会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翻一翻,也会被其中的一些东西感动。但更多的时候,你会看到那些其实不是你内心深处真实的写照,你会看到那些东西离你真实的内心有多么的遥远。你甚至后悔曾经写下了那样的东西。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一个依旧的写作者,我深深觉得一个写作者的任务就是尽量写出那些属于你独有的东西,而不是其他。只有那些关于你内心的、属于你独有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
每当你写出了那种属于你独有的东西,你的内心的那种需求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而写作的需求不同于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写作的需求是一种更深层的内心的需求,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真诚。写作有时候就像对待一个女人一样,你付出了什么样的真诚,她的心里最清楚。
每次写作短篇小说时我总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新的方法、新的视点,或者其他什么新的东西,以区别于之前写过的短篇小说。因此,短篇小说的写作对我来说又是一种挑战。这跟写作电影剧本不一样。写作电影剧本时,你一般都会背负一种压力。这种压力可能来自资金、审查,甚至来自跟这些外在因素相关的创作本身。写作电影剧本时,你需要考虑到制作的成本、拍摄的可能性、场景的限制、演员的状况等外在的因素。但是在写作短篇小说时,可以完全抛开这些东西,让自己的内心进入一种安静的状态就可以了。写作电影剧本时,往往还需要一个大纲性的东西,需要提前对一些人物的走向、情节的设置等进行具体的分析、归类等等。但是,写作短篇小说时我从来不依靠这些东西,也不做这方面的准备,我觉得这种方法对短篇小说的写作是一种损伤。
短篇小说的写作充满着很多不确定因素,体现在构思和写作的过程当中。有时候,你想着想着,原来那个构思可能就变成另一个了;有时候,你写着写着,原来的那个故事可能就变成另一个故事了;有时候一些次要人物变成了主要人物,而主要人物却变成了次要人物……短篇小说的变数很大,需要随机应变。
对于一个短篇小说的写作者来说,“此刻”的感觉很重要。你有了一个短篇小说的构思之后,最好很快把它写下来,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段,可能就没有了那种“此刻”的感觉了,你写下来的东西可能就不是当初你想写的那个了。一般情况下,我写一个短篇小说的时间很短,有时候一两天,有时候三四天,最多不会超过一周。
·两篇文章分别来源于中国作家网和《文艺报》2014年12月31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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