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美国终于撤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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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11-最后一天
作者：那日苏
制图：孙绿 / 校稿：辜汉膺 / 编辑：养乐多
日前，美国总统拜登宣布，美军将5月1日之前全部撤离阿富汗。北约也将追随美国的脚步，计划将在9月11日这一有纪念性的一天之前，撤出阿富汗。眼看日期一天天接近了，不由得令人心生唏嘘。素有“帝国坟场”之称的阿富汗，又将见证了一代帝国的匆匆落幕。
快20年了，这是改变美国、改变21世纪的20年
（图：shutterstock）▼
自从2001年以美军为首的国际安全援助部队进驻阿富汗以来，至今已造成近10万人死亡。其间还曾爆出过阿布格莱布监狱虐囚、残杀无辜平民等丑闻，举世哗然。
著名照片“戴头罩的人”
（图：viki）▼
在经历了20年的“治安战争”之后，美国人终于要离开这片土地了。他们给阿富汗留下了什么？饱受苦难的阿富汗人又将何去何从呢？
留下什么，何去何从，不知道
反正我是要老家拿退休金去了
（图：shutterstock）▼
又立新坟
2001年，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在白宫条约厅(Treaty Room)向全世界宣告，美国将发动阿富汗战争。20年后，同样是在条约厅，拜登又向全世界声明美国要退出阿富汗。一时间美国各大媒体都开启了宣传机器，颂扬十数年来美国及其盟友在这片土地上维护人权、竖起民主大旗的“功绩”。
给小布什的“告别之吻”，纪念他的“丰功伟绩”
（图：viki）▼
比如美国知名新闻媒体《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News & World Report），就在其网站中发布了这样一篇文章。文章宣称，美军在阿富汗击败了基地组织，战胜了恐怖主义，“正义得到了伸张”。美国人来之前，阿富汗人生活在恐怖和极权之下；当美国人走之后，就连阿富汗的妇女都拥有了选举权。
是的，选举权
（图：wiki@Nitin Madhav）▼
不管执笔者将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美化，都不能否认，这场长达20年的战争，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根据2020年的数据，阿富汗的人均GDP为499美元，是我国的20分之一。人口贩卖屡禁不止，而且已经成为了全球最大的鸦片生产国。联合国评出的人类发展指数常年垫底，可以说是这颗星球上最糟糕的地方之一了。
2020年最新报告中
共189位，阿富汗排在第169位
旁边两个分别是塞内加尔和海地
（图：hdr.undp.org）▼
另一边，美国也得不偿失。从战争的经济成本来看，2009年之前，美国在阿富汗的军费为每月44亿美元。2009年，为了转移经济危机的影响，美国加大了对战争的投入。兵力从44000人增加到10万余人，总计费用达万亿美元之巨甚至更高（实际总额有多种猜测）。
死的是美国平民，赔的是美国财政
赚的是军工集团以及层层叠叠的承包商
（图：shutterstock）▼
战争不仅给美国财政带来沉重压力，也对其国际声誉也产生了重大打击。以美军为主的国际安全援助部队打着“建设”的旗号，入驻阿富汗。然而20年过去了，他们在阿富汗建设出了什么？除了一些难以界定的概念，如“人民幸福感”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给出实质性的答案，
美国和联军其实也带来了援助和建设项目
但作为社会发展最底层的基础——权力关系，依旧紊乱
而美国人的干涉也在加剧这种紊乱
（图：shutterstock）▼
阿富汗地处亚洲十字路口，是中亚、南亚、东亚和西亚的交汇地带，在地缘上意义重大。美国智库自然也明白这点，他们野心勃勃地想要掌控这一地区，成为其打开亚洲之门的钥匙。
这往往是众多地缘战略家的执念
认为握住了“枢纽”就可以控扼全局
纸面上的侥幸转变为国策，真是一种悲哀▼
只是没想到，美军深陷战争泥潭中不能自拔，不断虚耗国力，却始终不能达成其战略目标。一如之前的大英帝国、苏联红军等等外来侵略者。横亘在阿富汗国土之上的兴都库什山仿佛拥有诡异的力量，无论多么强大的帝国，都会在这里损失惨重。
帝国坟场很宽敞，随时可以再埋一个
（图：shutterstock）▼
帝国坟场
历史上，数个强权帝国都曾踏足阿富汗这片土地。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终点一说就为阿富汗，蒙古大军西征花剌子模，也一度在阿富汗的八鲁湾（今加兹尼一带）遭遇败仗。
历史上，欧亚大陆是文明世界的主舞台
帝国崛起于大陆四方
位居枢纽的阿富汗则成为他们扩张的边界与节点
（图：shutterstock）▼
近代殖民时代，英国为了与沙俄争夺中亚的控制权，从英属印度北上，发动了3次阿富汗战争，企图将阿富汗纳入自己的领土范围，进而染指中亚。从1839-1919年间，阿富汗当地军民的英勇反抗，让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日不落帝国最终承认了失败。
英国对阿富汗的入侵与之后的苏联、美国颇为相似
帝国可以拿下阿富汗的大城市，但仅此而已
为了保住尴尬的战果，帝国反而要不断往里填资源▼
战争让阿富汗赢得了独立，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亲苏联势力的努力之下，阿富汗人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上世纪70年代，苏联在美苏争霸之中处于上风。为了能在中东和南亚扩张其影响力，苏联人选择加强对阿富汗的控制。
现代化的苏军具有碾压般的优势
斩首非常成功，推进非常迅速，然后就出不来了
（图：wikipedia@U.S. military）▼
1979年，苏联正式武装入侵阿富汗。超级大国的钢铁洪流如泰山压顶一般，迅速倾泻到这个古老的国家之上。这时阿富汗人再次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在反苏联国家的暗中支持之下，各地抵抗组织充分发挥自身优势，给苏军以极大打击。
叶卡捷琳堡的“黑色郁金香”
纪念在毫无意义的阿富汗战争中死去的儿子、父亲、丈夫
（图：shutterstock）▼
10年的时间，苏联在这片土地上付出了大量政治、经济和人员上的代价。既加重了苏联内部的矛盾，也致使其盟友离心离德。苏联撤出阿富汗不久之后，就因为自身的问题而解体。阿富汗“帝国坟场”的称号也因此传开。
他们已经搞不清敌人是谁，目标是什么，为什么还不走
（图：wiki）▼
强如苏联都无法消化掉阿富汗，复杂的地形是一个重要因素。阿富汗广阔的土地上，有四分之三被高耸的兴都库什山占据。
我们都知道，世界最高山脉喜马拉雅山脉是由亚欧板块和印度洋板块挤压碰撞而形成，兴都库什山脉也是这场大碰撞的产物。平均海拔5000米，山峦沟壑纵横，任何现代化的侦查设备、战车、火炮，都很难在这里施展开来。
印度板块在东北方向形成喜马拉雅山脉
在西北方向则有兴都库什山脉
（图：nasa）▼
同时，阿富汗复杂的民族构成也是其难以征服的原因之一。国内最大的民族普什图族仅占全国总人口的42%，哈扎拉、塔吉克等民族在阿富汗都占据重要地位。阿富汗国内绝大部分人都信仰伊斯兰教，其中超过80%为逊尼派教徒，什叶派在靠近伊朗的西部占很大比例。他们之间关系微妙，没有统一的领导。
普什图虽大，但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而塔吉克、土库曼、乌兹别克、什叶派都与邻国有关
阿富汗中央政府要将其统合极其困难▼
历代侵略者在阿富汗都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各个民族，甚至部落都各自为战，你甚至不知道能去跟谁谈判。时至今日，阿富汗的政府公职人员依旧大部分为普什图族人，其它族裔的投票意愿很低。在首都喀布尔之外，各派系势力松散，既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勾连，也存在着上百年的世仇，人们对这个政府的认同感十分有限。
即使是规模最大的普什图族
由于是个跨国民族（主要在阿富汗、巴基斯坦）
其本身也将普什图看的比阿富汗更重要
这个国家不光缺乏国族，而且对国族缺乏兴趣▼
复杂的社会生态，崎岖的地形。再加上外部势力的掺和，让阿富汗的情况变得千头万绪。也因此，让美国等国家的军队如深陷泥沼一般，难以脱身。
灯塔熄灭时
无疑，美国人在阿富汗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从奥巴马时代起，就有将美军撤出阿富汗的计划。但由于各方掣肘，撤军计划一直没有实施。特朗普也将撤出阿富汗作为自己的重要政治筹码，4年任期过去了，这个目标也没有达成。如今拜登宣布今年撤出阿富汗，同样遭受了很多内外部的压力。
拜登政府能完成川普未竟的事业么▼
既然长期驻军得不偿失，那么美国为什么不当机立断，尽早撤军呢？最主要的原因是，美国在这里的战略目标尚未达成。
美国最开始介入阿富汗事务，是在苏联时代。为了达到牵扯苏联军力、遏制苏联向南渗透的目的，美国选择帮助阿富汗当地武装分子，包括武器援助、军事训练、资金支持。这些曾与美国进行合作的“自由战士”，很多就是今天塔利班的中坚成员。
白宫座上宾
（图片：wiki@Michael Evans）▼
包括911事件的罪魁祸首本·拉登，也曾是美国政商名流的座上客。当时的美国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可能难以掌控，并且不止反苏联，还会反西方。
直到2001年9月11日的上午，一声巨响惊醒了美国人。虽然塔利班发表声明称恐怖事件与本·拉登无关，但美国政府仍然认定本·拉登是恐怖袭击事件头号嫌犯。反恐，成为了21世纪初，美国军方专注的重要议题。
全员紧跟抓捕行动
然而2011年打死本拉登，2021年了美国人还没走
（图：wiki@White House）▼
在苏联解体之后，美国在全世界都没有堪与匹敌的对手，911这种无差别不对称攻击方式极大吸引了美国人的注意，中东也由此成为美国21世纪初的战略重点。
但控制中东除了反恐外同样可以有更大的战略意义，2002年布什总统发布大中东和平计划，该计划侧重于加强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力，防范陆权国家联合，以实现美国利益的最大化。
占领阿富汗，也相当于在俄罗斯、中国、伊朗和印度之间敲进一根钉子，让美国永远在亚欧大国之间存在着威慑力。
在大国之间安插自己的人
美国最会这一套了▼
只不过，让美国人没想到的是，占领阿富汗这一任务竟如此艰巨。除了成功击毙本·拉登之外，在阿富汗的任何领域，可以说美军都没有实质上的斩获。相反，当地人对于美军的态度越来越恶化，塔利班的支持者越来越多，国际舆论也逐渐转向负面。
其实他更像一条孤狼，阿富汗不会因此有太大改变
（图：twitter）▼
从收益角度看，美国的投入明显高于产出，这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共识。对于新总统来说，阿富汗战场就是个巨大的不良资产，呆得越久，沉没成本越高。但毕竟前期投入了那么多，塔利班仍然强盛，撤军无异于败走。
美国驻阿富汗前大使瑞安·克罗克(Ryan Crocker)就拜登政府选择撤军一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投降了，这基本上等于跟塔利班说‘你赢了，我们输了’。”
撤退的损失也很大，但不撤的损失只会更大
（图：Twitter）▼
如今，美军即将撤离阿富汗已成既定事实。这是拜登集团做出的一个战略取舍，如今在印太方向，美国需要遏制中国成长中的海上力量；在东欧，俄罗斯正和北约摩拳擦掌；美国国内，种族矛盾正在激化。收缩力量将其用在刀刃上，是必然的选择。
对于阿富汗来说，可以预见的是，美国及其盟友撤出以后，将会给阿富汗的社会留下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现有政治平衡会被很快打破。塔利班等极端组织，由于有着更严密的组织形式和更加坚实地民族宗教基础，可能会迎来一个发展期。而其他外部势力也将在阿富汗寻求机会，局面可能会更加混乱，直到这片土地真正角逐出一股占绝对优势的势力，才能帮助阿富汗走向国家正常化的道路。
参考文献：
1.https://www.usnews.com/news/world-report/articles/2021-04-16/biden-announces-afghanistan-troop-withdrawal-whats-next
2.https://www.cbsnews.com/news/leaving-afghanistan-would-cause-greater-problem-says-former-senior-cia-paramilitary-officer/
3.https://infogalactic.com/info/Afghanistan#Etymology
4.https://military.wikia.org/wiki/War_in_Afghanistan_(2001%E2%80%93pres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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