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牛市到大崩盘，探究经济市场繁荣与衰退的规律
1918年到1929年，是美国历史上具有鲜明特色的一段历史，这十一年加快了美国柯立芝-胡佛繁荣时代的灭亡速度。
整理｜刘炜祺
编辑｜米娜
来源 | 《仅仅是昨天：从大繁荣到大萧条》；中国企业家杂志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1918年到1929年，是美国历史上具有鲜明特色的一段历史，这十一年加快了美国柯立芝-胡佛繁荣时代的灭亡速度，也刺破了“一战”后美国经济虚假繁荣的泡沫。
一战停战后，有一段时间美国经济形势并不明朗。由于大量政府订单被取消，战争期间加班加点运转的工厂开始大量裁员。因为涨薪要求无法得到满足，工人罢工的次数也在增多。在商界头顶上挥之不去的阴云，就是罢工和股市中一股股的投机浪潮。
当时美国报纸财经版面上写着“牛市让经纪人身心俱疲”。1919年5月31日，纽约股市做出休市的决定，当时报纸头版曾发出如此感叹：“掌控纽约股市和债券交易的高度专业化机构感到无力负荷，需要稍作休息。”在1919年5月，股市连续多个交易日达到150万股的交易量。这让金融专家们顾虑重重，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考虑对投机行为提出警告，但都无济于事。此后的十一年，股市单日交易量逐渐攀升至600万股。1919年，纽约证券交易所一个交易席位，价格从6万美元到创下新高的11万美元，到战后第十年，一个交易席位涨到了50万美元。
根据统计学家们衡量战后十年美国经济波动的曲线图，就会发现，经济活动曲线在1920年呈现锯齿状的增长峰值，从1920年年末到1921年急剧下滑至低谷，1922年的攀升趋势并不明显，在1923年年中达到一个高点，在1924年稍有下滑，在1925年再次攀升，一直弯弯曲曲地上扬到1929年经济繁荣的巅峰时期，此后陡然下滑，猛跌到了1930年和1931年的深渊之中。
从1923年到1929年年末的经济曲线相当于略有起伏的高原，而1924年和1927年的经济裂痕仅仅是两个缺口而已。这块高原代表了将近七年时间里从未有过的经济繁荣；在这七年里，人们对政治、宗教和爱情的幻想破灭，却相信在彩虹的尽头藏着一坛美国工业和销售业创造的大量财宝；在这七年里，正如斯图亚特·蔡斯所说的那样，商人“作为我们命运的主宰者”，剥夺了“政客、牧师和哲学家作为道德伦理和行为举止的标准的权利”，成为“引领美国社会的最终权威”。
《仅仅是昨天：从大繁荣到大萧条》出版于1931年，作者是弗雷德里克·刘易斯·艾伦。这本书记录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繁荣，到1929年的华尔街大崩盘的美国历史。以史为鉴，我们拆解了这本书，希望可以从中了解一下，经济市场繁荣与衰退周期更替的规律。
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来概括这段复杂的历史，但人们一直希望能在不断重演的历史中寻找相似片段，以获取有用的人生经验和值得铭记的教训。这本书的价值正在于此，它并没有给出武断的结论，更多的是通过梳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918年）到美国股市崩盘（1929年）间的这段历史，让人们切身感受经济市场是如何从繁荣走向衰退的。这段历史，让人值得铭记的时刻如下：
一、股市崩盘后，大牛市期间建立的投资信托公司毫无保障，接连倒闭，欺诈作为原始目的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1930年，有1000家银行破产，导致房地产市场和股市双双受挫。
二、经济大萧条期间，公众态度和以往的经济衰退形成了鲜明对比。许多大老板谋划已久，尽可能降低工资水平，减少工作时间，而不是解雇员工；激进分子在股市中吸收了教训，遵循财务保守的原则。
三、两种刺激购买力的新因素，在不断推动经济走向繁荣。一种是不断增加的分期付款购物方式，另一种则是股市投机活动。大牛市以来发生的一切， 绝不仅是股价和生产周期性下跌，而是国民经济的重大变化。
大繁荣前夕
1918年11月11日清晨，伍德罗·威尔逊总统用铅笔在一张白宫专用的普通信纸上，写下了一封致美国民众的宣言：
“我的同胞们：今天早晨已经签订了停战协议。美国终于实现了为之奋斗的一切。”美国迎来了一个新的和平时代。
但威尔逊是个极端自信的理想主义者，他为了在巴黎和会上，推动《凡尔赛条约》签订，而将国内工人抛诸脑后，据埃尔文·约翰逊粗略统计，直到1919年11月，美国各工业州罢工总人数至少达到100万。罢工的工人所提出的并不全是承认工会组织、加薪、缩短工作时间等传统要求，有些工人还要求建立全新的行业秩序，寻求取代资本主义的政府管理对行业的控制。
但战争过后的狂热最终被和平的心境所取代，到1921年，新鲜玩意儿、时尚潮流、奇闻怪谈在这个国家兴盛起来。比如收音机大流行、体育运动兴盛、时装美女秀、画报和通俗小报的兴起等。而战争结束后，整整一代人都被“岁月匆匆，活在当下”的理念所感染，刚刚脱离青春期的年轻男女把道德准则撕扯的破碎不堪，年轻一代的反叛引发的道德教化革命开始影响全美各地所有百姓。结果就是，人们的教养不仅与过去完全不同，在之后的几年也毫无规矩可言，人们把道德准则丢到九霄云外，用别的东西来代替，想要不带任何困惑和苦闷。
在威尔逊卸任后，1921年3月4日，平庸的沃伦·甘梅利尔·哈定成为新的总统。此时，这个国家在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已，公众对于战争的喧嚣场景所造成的紧张局势产生了厌倦情绪，他们只希望平静下来、治愈伤口。威尔逊那套美国担负人类义务的说辞让他们的耳朵生茧，对政治理想不关心，只希望政府对自己的生活少加干涉。但哈定的缺点也很显而易见，就是头脑不够清楚，思想浑噩无比，并且还陷入多项丑闻，最严重的的丑闻就是“石油案”。传出的贪污豪夺等劣迹事项，也比美国历史上任何一届政府都多。
美国人究竟对丑闻会做些什么？事实上，任何对丑闻的不屈不挠的调查，哪怕是细枝末节，也可能会干扰所维持的现状，而这是主导社会的商人阶级和普通民众最不想看到的。他们对美国政府最高的要求，就是不要插手商界事物（除偶尔通过优惠关税和其他手段来振兴经济），他们不指望华盛顿的政治家英勇无畏、远见卓识，他们认为总统应该具备政治家气度，采取无为而治政策，为工商业提供获取高额利润的机会，不要破坏当前局面。
柯立芝繁荣
当沃伦·哈定去世的时候，约翰·卡尔文·柯立芝就职新任总统，美国经济慢慢繁荣起来。1921年毫无希望的萎靡不振过去后，是1922年充满希望的经济转好，到了1923年则是极速发展的经济复苏。
由于公众发现了维生素的用处，丰富的食谱得到宣传，易腐食物的运输发明了更好的方法，美国公众的饮食习惯出现了一场巨大的变化。1919年到1926年，全美牛奶和奶制品的产量增加了三分之一，冰淇淋陡然增加了45%。1919年到1928年，19个蔬菜种植区的面积几乎翻了一倍。
属于汽车制造商的主宰时代凶猛到来。
如果说什么标志能够体现汽车在普通美国人心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那就是1927年12月生产的福特A型车。当福特A型车展出的时候，有100万人涌进福特公司展厅。1919年，在美国行驶的小汽车有667.1万辆；到了1929年，就多达2312.1万辆。在1922年到1927年，美国人的工资购买能力每年的增长速度超过2%。而在1924年到1927年的三年时间里，为每年超过百万年薪而付税的美国人就从75人增加到283人。这可能是柯立芝繁荣时代最有说服力的统计数据。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让当时经济如此繁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有些原因是非常明显的。战争让欧洲经济陷入困境，美国经济却丝毫未受到损伤；等到和平到来之时，美国人发现自己宛如全世界的经济领袖。这个年轻的国家拥有丰富的物质资源、充足的劳动力和巨大的国内市场，利用这个优势做了充分的准备。美国开始进行大规模生产，把机械效率和管理效率提到新的高度。福特公司在机械化劳动分工极细的基础上，遵循着高工资、低价格和标准化生产的信条。这套方法不仅在海兰德公园的工厂收到良好的效果，还在数千家工厂里发挥了作用。
经理们一想起1921年订单积压的场面就心有余悸，从谨慎的零售里吸取教训；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专业技术顾问、研究人员、人事经理、统计学家和商业预测人士，比以前都要多，不是在进行风控试验，就是在开会。他们从汽车业的繁荣景象得到了所有帮助。作为经济主体的一部分，汽车业的经济活动直接或间接地为400万人提供了工作岗位，带动了其他行业的新生。
经济繁荣还要通过两种刺激购买力的新因素。一种是不断增加的分期付款购物方式。人们开始觉得，用收支平衡来限制购买力早已过时，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自己的信用”。到了战后十年的后期，据经济学家估算，15%的零售额是通过分期付款完成的，有60亿美元的商业票据也是分期付款销售的。另一种刺激因素就是股市投机活动。在1928年和1929年，当股市一路高涨的时候，有几十万民众不断投入金钱购买股票，从本质上来说，这些钱代表把赌注压在20世纪30年代的商业利润上。
但柯立芝为了使商界利益保持现状，曾两次否决了麦克纳里-豪根农田救济法案，原因是这项法案在经济上并不合理划算，工业界和银行界对他的做法非常满意，他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正是这些人。他还曾以经费问题为由对士兵奖金提案进行否决，不过最终否决遭到驳回。柯立芝认为，只要自己尽量不参与其中，减轻富人赋税，就能对整个国家都有好处。
大牛市与大崩盘
1925年，迈阿密整座城市成为疯狂的房地产交易所，据说有2000多家房地产公司和2.5万名房地产经纪人从事房地产销售。柯立芝繁荣带来的自信膨胀，让年收入4000美元的推销员想象自己将来会以一种神奇的方式，买得起漂亮的房子和世上一切好东西。
但1926年，房地产市场开始全线崩溃，地契没能转手出售的人四处拖欠房款，房地产价格大跌。房地产公司不是关门停业，就是人去楼空。1928年，佛罗里达州共有31家银行倒闭，1929年，倒闭银行增至57家。到1930年年中，美国呈现经济全面萧条的态势，佛罗里达州已经有26座城市拖欠债券的本金和利息。
房地产投机热冷却后，投机的焦点从迈阿密的佛拉格勒街移到了纽约的百老汇大街和华尔街。柯立芝繁荣使人们充满信心，让商人成为美国生活的榜样，促使无数人拿出全部继续投资股票，推动普通股票价格从1924年起持续上扬，直到许多冷静的金融家认为，股价已经触碰到了警戒线。虽然从1928年5月下旬，“大牛市”步伐开始减慢，股价下跌，但随即回升。随后在1928年12月以及1929年3月、5月，股市也出现下跌，但随即便立刻反弹。直到1929年9月3日，当天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创下年度新高，大牛市到达辉煌灿烂的顶点。此时，没人相信股市实际已经达到顶点，绝大对数人还在满怀期待着大牛市持续上扬。
1929年10月24日，股价直线下跌，且速度惊人，人们纷纷从股市中四散逃离。但他们无比困惑，这股抛售股票的洪流究竟是怎么来的？没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答案。股价建造的壮观大厦早已被投机信贷腐蚀的四处漏风，如今不过是不堪自身重负而彻底坍塌。直到1929年11月13日，大牛市彻底终止，数十亿美元的利润不见踪影，大萧条不可避免。
美国经济到底患了什么毛病？
资本与商品的过剩。20世纪20年代，美国工业机械化程度提高，大规模生产的能力超过此前水平。在1928年到1929年的牛市期间，分期付款的方式和股市获得的利润暂时提高了美国人民的购买力，无数家公司兴奋无比地扩大生产规模；美国加快了工业资本化的进程，银行信贷日益扩张。等到股市利润完全消失，无处寻找分期付款的新买家，男女老少都暗自思忖，怎么支付汽车、收音机和家具的下一笔欠款，制造商不得已让自己生产力过剩的宽敞工厂减少生产，最终变得无钱可赚，只有等购买力慢慢恢复。
人为操作商品价格。一些联营商品由于操纵价格，导致生产过剩，商品囤积的速度和消费的速度完全不成比例，最终联营形式不能够再支撑市场，当灾难之日到来，商品价格随即狂跌。
银价暴跌，部分原因是几个国家恢复金本位制，导致实行银本位的东方国家丧失购买力。国际金融秩序混乱，主要原因是大量黄金流入法国和美国。以及外国局势动荡，随着国际越来越严重的经济萧条，战争造成的政治混乱和经济混乱浮出水面。
最后，从根本上来说，经济周期也许是一种心理现象。1929年经济繁荣对人们的深层心理反应造成了影响，只有等艰难世道的记忆黯淡下来，人们才能完全重塑信心；只有信心膨胀到无所顾虑的地步，（艰难世道的记忆）才会逐渐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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