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越位”，不过是首爱情挽歌
旧历新年，回老家去，几乎人人都要问我的个人问题，不胜其烦。
我在外企做事。有亲戚甚至说：“你看你在交管站工作的表姐，一个月工资只有700块钱，嫁了个军官，月收入3000多呢！依这比率，你能找一个月收入5万以上的！”我虽脸皮不薄也不禁汗颜。这叫什么比率？
回到北京，虚荣心史无前例地强悍起来。
晚上，朋友小曼打电话来，让我去唱歌。包房里乱哄哄的像个大卖场，好不容易轮到我的歌，居然一个男人手持麦克风大喊：“这是谁给我点的？”然后义无反顾地一通狂吼。
我不满地冲小曼发牢骚：“那人是谁？”
小曼说：“一个包工头。”我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事隔几天，去与另一帮朋友吃饭，竟然又遇到了此包工头。生活的圈子真是太小了！席间，此男频频向我敬酒，大家开始乱开我的玩笑。我低头看着他白色皮鞋上面的泥点，感到有些受辱。
饭局罢了，大家全部做鸟兽状四散而逃。他突然开过来一辆宝马，摇下车窗，说送我回家。真的不是一般的吃惊啊！
一回到家，就有朋友打电话给我大呼小叫：“听说江南对你有意思？你知道吗，他是北京本地人，研究生一毕业就开了个公司，现在公司规模还不小……”
后面的话我都没有听清楚，只感到自己的脊背像一串被拎起来的珠子，发出“哗啦”地一声响。整个人瞬间坐得笔直。
第二天，我接到了江南的电话，约我去看歌剧。尽管我还有报表要做，还有衣服要洗，还有娱乐节目要看，但还是放下手头的一切，整装待发。
但是到了歌剧院，立刻就有点郁闷了——我完全不能理解歌剧的荡气回肠。
看到动情之处，江南的手轻轻地拢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一动不敢动，害怕轻微的动作会使他抽回去，于是就一直僵硬地坐着。
从歌剧院出来，我们沿着马路散步，江南一直大谈刚才的歌剧。我接不上茬，只好沉默以对。慢慢地，心底就漫上了莫名的烦躁，特意穿上的尖高跟鞋也来捣乱。江南好像发现了我的不悦，转过头来问我：“你不喜欢听我谈这个？”我支支吾吾：“那倒不是，我的脚……”他扫了一眼我的高跟鞋，说：“算了，我们往回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我能感觉到脚上磨起泡了，每一步，都走得像海岸上的那只人鱼。我本来想说在路边等他，他开车过来载我。可是话到嗓子，又咽了下去。江南叙叙叨叨，说我应该多读点书，听着他语气里批评的意味，我满心难过。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真的可以造就一个恋人的气势，现在，江南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轻蔑一切的镇定气场，令他身边的我瞬间感到低人一等，说话做事，都处于劣势。
终于坐到了车里，江南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发家史。我满脸堆笑，不停地点头。
江南加了我的MSN。当他的头像跳动，我一点也不想理。但是瞬间我想起他挣一天的钱足够我吃上万根冰激凌，幡然醒悟和他打招呼。
一个周末，江南问我：“你喜欢看什么电影？”我说：“我只喜欢在家里看《武林外传》。”他说：“都是什么主题？”主题？主题？唉，我几乎丧失了与他交流的欲望。为了与他走得更近，我硬着头皮允许他来家里看电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武林外传》。我笑得东倒西歪。江南在一边不停赞我可爱。他说：“你令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我立刻正襟危坐，手足无措。
又坐了一会儿，他开始不安分，不停往我身边靠拢。我很紧张，忽然他的一双大手伸过来，探进了我的衣服。我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很快明白，他想和我上床。
脑子里一阵激烈的挣扎。像我这样的小白领，每天闻鸡起舞，日日打卡，想买套小房子都是奢望。嫁入豪门是一个梦想，它并不可耻。忍耐吧。我一面劝自己，一面咬咬牙，没有拒绝。
进了卧室，欢爱完毕。他忽然问我：“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吧？”
我气结。在这种时候，如果我不和他做，他没准会生气，做了，他又觉得我轻薄。为了一斗金米，屈眉折腰。
正在郁闷，江南的手机忽然做响。我听见里面娇滴滴的女声。看来，并不会因为他如此令人不悦，就没有竞争。我从心底同情那些与我有着同样梦想的女人。一味地妥协，是多么不易。
第二天早上，江南送我去上班，坐在车上，我漫不经心地说：“还好今天有你送，我可以睡个懒觉。要是平时上班，坐公交车得一个小时。”
江南转过脸看了我一眼，说：“那你为什么不打出租车？”
我说：“打车要六十元，一天一百二，一个月三千六，我还吃不吃饭？”
他沉默了。
我说：“你以为都像你，有车呀。”
江南继续沉默。
我坐在办公室时，在想，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会听出我的话音吧？送辆小车对他来说还不是小意思？再或者，每天晚上到我这儿来，早上送我上班，总可以吧。
晚上他打电话来：“今天公司有些事情，我就不来了。”
我说好，但这样的巧合，令我生出强烈的屈辱。晚上，我关了手机，决意不再打电话给他。
第二天，江南的电话如期而至。我又成了乖乖猫，答应共进午餐。席间他仍侃侃而谈、若无其事。然后他说：“我怎么觉得你一点性格也没有？”
我忽然明白，这是一个被女人宠惯了的男人。我觉得眼睛有些发潮。我想一定有不少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其实我在他的生活里顶多只是一个调剂品。而且因为我一味地妥协，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性格的人，不再诙谐、豁达、放松，那不是真实的我。从知道他身家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有快乐。
江南再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说忙。几次之后，他的电话没有了。
他真的一点也不稀罕女人，我想。
然后有朋友请吃饭，那人问：“你和江南怎么样了？”我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怎么样啊。”朋友说：“他那么有钱，你干嘛不抓住机会啊？”然后又说：“两年前他认识了一个小演员，送了她一套大房子，装修都上百万。不过那女人本身就有点钱，对此根本无所谓，没多久两人就散了。”
立刻有人说：“男人向来喜欢锦上添花，不想雪中送炭。”
小曼了解我的事情，叹息道：“要知道，当你只有一辆自行车的时候，不可能有男人送你一辆轿车。只可能你自己就有一辆轿车，他送你一辆更好的。”
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在北京，有点姿色的女白领比比皆是。我们并没有不可替代性。可悲的是，我对工作对生活的热忱、做家务的利落、闻名于县的孝顺、与人相处时给对方带来的轻松等优点，都卑微地掩盖在屈从的躯壳下，吞噬于爱情撞大运的向往中，这样，由何而爱？想想，便觉得哀凉排山倒海地袭来。其实，爱情并不会根据你的妥协程度来分配，而是取决你自身的“等级”。好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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