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苏维埃国骂,引发了一场聚众斗舞
有些音乐风格似乎就是为了搞笑而存在的，例如风靡网络的俄罗斯“Hard Bass”。最初，这种音乐仅用于底层人民聚众斗舞；随着互联网的病毒式传播，当下的 Hard Bass 会出现在每一个以俄罗斯国骂为主题的傻缺视频中，与哥萨特舞、伏特加、阿迪达斯等斯拉夫 Gopnik 亚文化形影不离。
《X-Ray》来自 Tommy Cash 于 11 月 30 日发布的新专辑《¥€$》。这支单曲以 EDM 标志性的高昂合成器声音为引，配以东欧口音浓重的说唱，而在氛围提升到顶点时，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几句“Качаем в этом”和炸裂的鼓点，节奏压缩下坠，摇身一变成为手扶拖拉机的 Hard Bass 风味舞曲。虽然十足不正经，但也足够让人跟着节奏抖腿傻笑。
《¥€$》专辑封面
在过去的几年中，Tommy Cash 正是以这类神秘的“后苏联式”说唱音乐和“视觉药剂”式的影像作品构建出个性明显的自我标识。当下的 Tommy Cash 已不单是一位出身异国的说唱歌手，更是年轻一代的个性象征。
在看似荒诞不经的创作技法背后，贯穿着 Tommy Cash 对音乐风格的深度理解，以及对多元文化的高度包容，这都与 Tommy Cash 的爱沙尼亚出身有着紧密关联。
就像仅有 130 万人口的苏联遗产国的国际地位一样，Tommy Cash 的出身毫无存在感。Tommy Cash 出生于爱沙尼亚独立的 1991 年，此时挣脱了苏联政权的爱沙尼亚，在各方面依然无法摆脱俄罗斯的文化传统。
在由俄罗斯人经营的小城里，天空和住宅楼一样灰暗，人们的表情和朴素的工装一样无精打采，思想保守到穿粉色外套就会被当成同性恋的程度。
1989年，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人民参加和平抗议
这种贫瘠的文化氛围，让天性叛逆的 Tommy Cash 远离人群并专注于对音乐和时尚文化的研究。当整座城市因陷于对俄罗斯文化的不置可否而死气沉沉时，Kanye West 的音乐和 Hip Hop 舞蹈帮助 Tommy Cash 找寻到了真正的自由。
《Winaloto》，2016
在保守的小城，想把 Hip Hop 做出点名堂并不容易；而出身的异域异色，更是难以打入传统嘻哈所塑造的“Keep Real”堡垒。Tommy Cash 向乐迷展示了自己的特立独行和创作天分，在嘻哈音乐界，你很难再找到与 Tommy Cash 的身份和才华都相匹配的人。
皮肤苍白，面相凶险，发型突出，女装上身，骑马上街……当你在网络上看到 Tommy Cash 的照片时，一定会对他的形象和风格怀有诸多疑惑；而当你欣赏过 Tommy Cash 风格跳脱的音乐和“令人发指”的 MV 作品并不知不觉难以自拔时，似乎一切疑惑都变得能解释得通了。
《X-Ray》并不是 Tommy Cash 第一次在音乐创作中“胡作非为”，早在 2014 年的首张专辑《Euroz Dollaz Yeniz》中，Tommy Cash 对于各式电子舞曲的风格解构已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例如在《ProRapSuperstar》一曲中，Tommy Cash 甚至直接从 Enya 的《Only Time》中采样，一手打造出兼具 Trap 式下沉体验、Footwork 式稠密节拍、Hardstyle 式刚硬段落的流氓舞曲。
《Euroz Dollaz Yeniz》，2014
《ProRapSuperstar》，2014
而今年于独具另类“塑料审美”的 PC Music 厂牌下发行的《Pussy Money Weed》、《Little Molly》等单曲则由 Felicita 与 A.G. Cook 等艺人联手打造，使 Trap 音乐与再度复兴的 Happy Hardcore 理念一脉相承。
《Pussy Money Weed》，2018（上）
《Little Molly》，2018（下）
自由的创作理念在 Tommy Cash 的影像作品中更为突出：《ProRapSuperstar》中，以 Tommy Cash 骑着拖拉机作为开场，并化身三维动画，与令人晕眩的五彩剪影相交织；《Little Molly》中，所有人都长着 Tommy Cash 的脸并做出奇怪的表情；《Surf》则更为大胆，以画面视差的手段，巧妙打造出隐晦而真实的性暗示……每一部影片，似乎都是Tommy Cash 对视觉语言和道德标准的大型宣战。
《Surf》，2017
在猎奇感之外，Tommy Cash 的影像作品多具有超凡脱俗的内涵。例如《Little Molly》的视觉语言受 Aphex Twin 的影响，旨在让人们学会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而《Surf》暗示的香艳画面，则是 Tommy Cash 在尝试禁欲后，亲身体验到的真实性压抑场景；《Leave Me Alone》则是 Tommy Cash 与自我的对话，对于离开故土的渴望和自我身份的认知，都在 MV 中被无限压缩。
《X-Ray》是《¥€$》中最适宜舞彻通宵的一首曲目，其 MV 作品同样怪诞而狂野。网红模特“睡不醒男孩” Sasha Trautvein、PC Music 厂牌主理 A.G. Cook 皆在这部 MV 中低调亮相。在MV 中，Tommy Cash 化身为神秘的教派领袖，于远郊的乌托邦之城中坐拥千万教徒。
与《孤岛惊魂5》、《异狂国度》等作品中塑造的邪教领主不同，领袖的宝座是一尊按摩椅，而教徒信奉的则是锐舞、瑜伽和大自然。
教徒们在挂着太极的大厅中摆出瑜伽造型，通过针灸和禅宗寻找能量，或是在野外与树木亲密接触，吸收天地精元；更多的人则簇拥着 Tommy Cash，疯狂舞蹈直至倒地抽搐，喜极而泣。身着蓝衣的 Tommy Cash 露出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用洞察万物的视线审视一切。
一如 Tommy Cash 以往的视觉作品所具备的内涵，《X-Ray》在锐舞的表象下，是在针对当下社会的金钱崇拜风潮。从 90 年代的舞曲狂欢热潮席卷全球，苏联的崇高理想垮塌，伴以虚无主义蔓延，社会上似乎已不再有站得住脚的信仰。
如 Tommy Cash 所言，
“当下社会似乎已经没有事物
能保持神圣形态，除了钱。
这非常能激发我的创作欲，
但也挺让人难过的。”
狂舞是最原始的祭拜，也是走向虚无的阶梯。看似戏谑的极乐场景，实则是我们每个人的写照。
“你可以跑，但你躲不了。”消费主义法眼无边，令人无处遁形。当一切信仰都不再真实时，金钱成为了大众心中最坚定的归属。面对新的精神领袖，是顶礼膜拜，还是舞向虚无？哪一个选择，似乎都不尽人意。
撰文 / 墨里哀
编辑 / Zo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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