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拨打“认同诊所”服务热线
英国导演兼摄影师Jack Daly在其短片“认同诊所”中,构建了一位年轻女性试图通过拨打“个人肯定热线”来恢复其日渐式微的自尊这样一个戏谑式场景。社交媒体时代的到来,使得人人互联,但我们的自信心正面临着这样一种处境:前所未有地被数字挟持。
The Validation Clinic
01
“认同诊所”
短片开始,一名年轻的女性正匆匆跑向公共电话亭,拨打通了一个服务热线,电话中传来了一名男性的声音,并说着“欢迎致电认同诊所,您获得认可是我们最大的快乐,我们会为您提供最满意的服务”。接着,电话中的男性开始了提问:
您在工作中缺乏自我认同请按1 ;
因最近分手而无法自我认同,请按2;
您的Instagram没有收到足够的赞,请按3;
......
在这不到两分钟的短片中,英国导演兼摄影师Jack Daly构建了一位年轻女性试图通过拨打“个人肯定热线”来恢复她日渐式微的自尊这样一个戏谑式场景,从而讽刺了「人们比以往更加迫切地寻求他人的认可,来增强自我认同」这个值得令人反思的社会现实。
Jack Daly在其多数短片作品中,皆以一种简单而又强劲的英式讽刺幽默,来传达他对世界正在发生的事件所持的观点。这些色彩高对比、高饱和的短片中,通常只有一位演员,这些人物缄口不言,取而代之的是通过丰富的表情、眼神、肢体动作,搭配逻辑跳跃的旁白,令人摸不着头脑地思考一番后,又意味深长的发笑了起来。
“我对人物很十分着迷,
而不是对现实生活,
所以我会尝试讲述我觉得有趣的故事,
使用主题和道具让事物变得更像虚构,
而不是现实。”
Jack Daly 令人印象深刻的原因除了其独具讽刺且又荒诞的英式幽默短片作品外,还有众多视觉冲击强烈的摄影作品,其中一幅作品备受争议,那便是一张他对唐纳德·特朗普的好莱坞星光大道明星撒尿的照片。也正是这种带有强烈个人观点的艺术作品,令他在大数据浪潮下多数人已经失去自我观点的背景里,受到争议的同时也收获了拥趸。
而短片“认同诊所”中虚构的“满足热线”,表达了导演对于“人们的自我价值和幸福感过多地建立在别人对自身的看法之上”的一种讽刺。的确,社交媒体时代的到来,使得人人互联,但我们的自信心正面临着这样一种处境:前所未有地被数字挟持。
02
数字自信
在社交网络上,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不跟人比就活不下去。在豆瓣看电影,要比谁阅片量多,标记没上一千的都不好意思叫自己是影迷;阅片量大了,就要比谁标记得小众,最常看的导演的名字居然没一个超过四个字的,基本上就告别鄙视链大赛了。
在微博发状态,要比转发评论点赞量,苦思冥想发了3个段子,5分钟后涨粉0留言0取关3,想出门买上吊绳的心都有了。运动要比卡路里数、铁块重量数、俯卧撑数,一张的超过5km的夜跑路线图配上一张沾满汗水的自拍,差不多成了每个健身APP的准入发图门槛。每天憋着劲把自己放到秤上,不把体重凑个整数人生就没法儿完整。
从“数字移民”到“数字原住民”,再到如今将自信来源和自我认同建立在一切可见数值上的“量化青年”。以社交媒体为活动平台的人们,正在将自我逐渐量化,并不断地借由社交媒体向外寻求自我价值与认同,朝着“虚拟式认可”的时代不断迈进。
社交媒体为所有人都提供了一个平台,可以随时记录自己的行为、想法,于是每个人便开始将自己所吃、所玩、所见在平台上分享出来。但数字化的东西使得一切都变成可数和可比较了,在别人精致的生活方式的对比下,分享的初衷便有可能逐渐走向炫富、炫格调、炫男友、炫审美、炫一切的极端。
19世纪末,经济学家凡勃伦首次提出“炫耀性消费”。网络时代,很多“炫富”行为多发迹于社交媒体,而又被社交媒体放大。在微博、抖音、快手、小红书上,很容易找到博主们炫耀性消费的精致生活。“人均玛莎拉蒂,个个白富美”,便是媒体对小红书极端炫富现象的一种讽刺。
社交媒体上的精致幻象开始成为了主流,人人皆是白富美、高富帅,一个又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理想自我”在屏幕前铺开。但社交网络的信息不对称性,让互为网友的你我都不知道彼此究竟是什么样儿。
随着社交媒体的快速渗透,人们开始离不开社交软件,或已经完全融为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也正是因为社交媒体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不断攀升,人们似乎更加迫切的寻求获赞数。
正如短片中女主角被问到是否因为在Instagram 上没有获得足够多的赞数而感到缺乏认同感,生活中的我们亦是如此,当自己发布在朋友圈、微博或是其他社交媒体上,却没有收到一定数量的他人回应,便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失落感。
最初的社交媒体点赞功能(like)由FACEBOOK在2009年推出,短短十年的时间,这个竖起大拇指的矢量图标却在深刻地改变着人们寻求认同的方式。如今,当初设计制作点赞按钮的人,也开始怀疑起了这个功能的用途了,他不知道点赞给人们带来的改变是好是坏,“like带来的是一种虚假愉悦,它非常愉悦,也非常空洞。”
当把自信的来源交付给他人时,我们因为别人对我们的认可而开心,于是不断地去迎合别人的标准。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变成另一个自己,别人想看的自己,而即便牺牲部分自我,也还是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喜好,你的自信建立在别人身上,一旦别人没有给你点赞,你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By John Holcroft
人们通过社交媒体来寻求“自我”的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在切换使用社交APP的同时,也在切换着所呈现出来的人设,从而形成了“复数人设”。在微信之外,尤其是青年群体,几乎都会使用其他的社交媒体,并在其中扮演自我的某一个侧面。
人们对社交媒体的使用,已是一种“复数”的使用。在不同的平台传递着不同的观点与个人形象,在微博上多数人分享自己的吃喝玩乐,在豆瓣上则寻找契合自己的精神角落,在知乎上则热衷于提问和回答......
而人们之所以在这些社交平台上形成对自我形象的多重建构,是因为不同平台的受众有着不同的偏好,为了在多种平台上都能变得受欢迎、吸引更多粉丝,于是人们开始打造自己的复数人设。如今想要从社交媒体全面地了解一个人,或许要重复关注TA所泛迹的多个平台账号,欲从朋友圈便全面了解一个人已不太可能了。
03
是什么在支配着你
正如在观看完短片“认同诊所”,观众在接收到导演Jack Daly讽刺人们借他人的评价来建立自我认同的意图后,或许也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社交媒体这样一个媒介,会逐渐动摇我们对自我的评价、感受和意识,甚至使人掌控到受控,从主动到被动,逐步被社交媒体所控制、支配?
社交媒体的大行其道,为人们带来意见表达的权力自由最大化的同时,也在无限放大着网络公民的一言一行。借助社交媒体,个人的意见表达与影响力生成几乎不再需要行政、资本等传统权力的外在赋予,所有人都能低成本、低门槛地迅速发布信息或参与传播。
从种草安利到网红经济,从KOL到流量大V,社交媒体便像一个放大镜,似乎像提裤子一样简单,把每个事件的重要性都往上提了提,即便是原本稀松平常的事,都可以在小圈子里成为至关重大的头条新闻。
雪莉·特克尔在《群体性孤独》一书中谈到,在互联网中,人们真实、复杂的一面被缩小了,完美、精致的一面则被放大了。因此,人们想要借助社交媒体来寻求认同感的原因,还在于在分享的过程中,人们满足了自己被重视、被认可、被崇拜的需要,甚至还会逐渐对自己产生一种自带光环的幻觉,迷恋上这种“自我中心主义”社交。
社交平台上,“很多人点赞评论——很多人在关注我——我很重要”的这种幻觉,容易导致一种“虚拟认可”,从而陷入追求更多点赞评论关注的恶性循环。当“自我”,成为我们各种真实特质和虚假特质的混合物时(前者包括知识和技能,后者则是我们围绕现实的核心捏造出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自我”的内容是什么,而在于“自我”已然被认为是我们每个人在他人心中的形象,而这一“形象”却是我们认识自身的基础。
不仅仅是社交媒体本身为人们带来的数字自信与虚拟认可,许多人将网络这个赛博空间视为“第二人生”和逃离现实的出口,亦是向外界寻求自我认同的原因之一。现实中的工作压力、生活压力在网络中短暂消失,在网络这个由技术构建的数字化空间,人们拥有着现实中没有的最大选择权和最高限度的自由,构建着自己所满足的“第二人生”。
然而,线上与线下的边界并非十分清晰,在社交媒体上肆意打造一个全新的自我始终带着现实的影子。或许真相是,现实与网络,“真实自我”与“理想自我”,两个世界相互纠缠、彼此窥视。问题是,这个“理想自我”,有多少成分是被他人制造出来的。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撰文 、编辑 / Pan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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